《破碎重组》Locaforin

2、一.暗涌

　　“我知道啦小林，哎哎，正好到站了……”毛手毛脚的年轻女孩拎起端端正正放在大腿上的包，蹬着高跟鞋快步挤出地铁。
　　地铁里的暖气很足，女孩抹了把头上的汗，继续热火朝天地和闺蜜打电话。
　　她身后观察许久的男人慢了半拍，想冲出地铁门早已来不及，被海潮般上地铁的人挤回闷热的车厢里。
　　车门在女孩的背后、在男人的眼前缓缓合上。
　　大概生活里的巧合就是这样。
　　仅仅一瞬间，她与一场预谋已久的犯罪擦肩而过。

　　时间退回到三天前。
　　十二月中旬。
　　E市的郊区冷得瘆人。张牙舞爪的狂风织成了一张严密的网，见到谁就扑上去劈头盖脸地罩住。细细密密的寒冷像是一根根银针，无孔不入地扎进骨头里。
　　时至凌晨四点。远处明明灭灭的路灯下，有个晃晃悠悠着走来的人。
　　路之川随手扔掉手里喝空的啤酒瓶，“当啷”一声打中了路边“请勿随手乱扔垃圾”的提示牌，他抹了一把通红的脸，英俊的脸上满是醉醺醺的神色。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电池告急的提示音，他掏出来解锁屏幕，冷不丁看见了之前从微博截下来的图。
　　“易少首场十万人演唱会！E市云集……”图片正中央的那行字扎痛了他的眼。
　　“我呸！”他沉默地瞪着屏幕，一瞬间暴跳如雷，手机被甩到几米开外的地上，惨遭迁怒的屏幕亮了不过两秒便熄灭了。
　　“我X，狗娘养的……不就是长得嫩么？现在都要飞上天去了？！”路之川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又发泄似地用脚碾了碾，仿佛那口痰是仇人的脸。
　　他恨啊……明明名字相近，可如今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双拳紧握，好似寒风里屹立不倒的雕塑。
　　又一阵东风呼啸而来。路之川头顶上的灯泡被吹得剧烈晃动，闪烁的频率也快了不少。
　　“嘭！”像是个微型炸弹发出的声音，路之川惊恐地抬头，黑暗已经彻底降临。

　　“明天有空么？”邢枢点开女友发来的语音，静静地听着屏幕那头甜腻的邀约。
　　他摁下语音键，犹豫片刻，手滑向了取消。
　　他所居住的地方是Z市里已经快要消失的城中村。将近十二点，楼下的喧哗声也没有消停的趋势，明晃晃的灯泡在寒风里飘来荡去，楼底下三三两两摆着油腻的木桌子，不畏严寒的赤膊大汉划拳比酒，红润的脸色暂时盖住了多年奔波的沧桑。尽管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那些粗狂的笑骂声还是大大咧咧地在他的屋子上空盘旋。
　　邢枢往窗外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心里头也没什么怒意。
　　两年前选秀被淘汰出局后，他只觉得生活一天不如一天。
　　哪像……易川之啊。
　　他苦笑了一下，从自己的小出租房看出去，能看到远处气派的大楼上贴着的海报——易川之的粉丝覆盖面还真是够广。
　　他抓起浴巾，进了浴室。热水哗哗流下，冲刷着他过分瘦削的身体，耳边只剩下水流的声音。这是一天里极少有的一刻，让他感到如此的放松，几乎想就地睡过去。
　　但太阳能热水器储水有限。水稍微变凉了些，他便马上关掉，迅速地擦干身体。
　　邢枢哼着小曲，在茫茫的雾气里乱摸着，终于凭着感觉抓到了湿热的门把手。
　　他用力下压了几下，门却没有开。
　　……锁住了？
　　一股莫名其妙的寒意涌上他的心头。

　　外头的雪越飘越大，把E市笼罩在一片素白之中，离圣诞节还远，路边却有不少商店摆起了圣诞树，亮闪闪的小彩灯衬着精美的装饰礼盒，让寒冷的夜晚平添几分温馨的浪漫气息。当然，这样的景象并不会出现在E市警局的门口。
　　“翛哥还不回家啊？”相熟的师弟路过他的办公室，顺便进来打了个招呼。
　　“不急。”沈翛衡把手里的复印件折了个角，“你呢？”
　　“我单身狗一个，能有什么事啊，刚刚去跟蒋老师讨教了一下。”师弟笑嘻嘻地站在他旁边，“翛哥饿不？一起出去吃个饭？”
　　“……你别是想让我请你吧。”沈翛衡瞥他一眼。
　　“不愧是翛哥，一猜就中！”师弟倒也没藏着掖着，被猜中了就大大方方地认了。
　　“也行吧。”想着自己今晚也无人做伴，沈翛衡不介意多个人一起吃饭，“我看完这点就带你去吃火锅。市中心那家。”
　　“耶！”师弟一副中奖的模样，“翛哥万岁！”
　　“你少贫了。安静点儿。”沈翛衡甩了个眼刀给他，用眼神示意桌上已经空了的茶杯，“去给我接点儿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