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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十六.返回 ...

  •   “有什么要交代的吗?”陆守愚拉紧鞋套,努力把手指往白手套里挤了挤。她身边只有梁轶师一个人,沈翛衡不在,其他人腾不出手,最后她只好一个人过来配合梁轶师复勘,为之后的现场重建做准备。
      “没什么,先随便看看。”梁轶师说得轻巧,好像这仅仅是两人之间一场气氛诡异的约会。不过陆守愚压根没往那方面想,她消息算得上灵通,知道身边这位大爷过往的某些韵事,不至于被他斯文的外表骗得团团转。
      梁轶师在她身后,两人一起在看台上俯瞰着做过标记的舞台,现场被清理过,只用显眼的白色粉笔细致地描出了案发当时头颅所在的具体位置。五个形状大致相同的圆圈分布在不同的位置,彼此间的距离差得很大。
      “一般来说,成年人的头颅重量在四到六斤之间,”梁轶师顺手从包里拿出一个篮球似的东西,示意陆守愚走到舞台那边去,“尸检时发现头颅曾经被冰冻过,保守估计重五斤多。一个人同时抛出五个头颅是不可能的事情,很容易判断出是多人合作抛尸。”
      陆守愚递过一个“这不废话”的表情。虽然她没弄清楚梁轶师究竟想做什么,但还是顺从地走到了舞台边缘。
      只见梁轶师抱着那个“球”走到第四排,双手持球,做了个投篮的动作——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不高不低的抛物线,直直地砸到舞台中央。
      “咚”的一声,陆守愚感觉脚底震了一下。
      她默不作声地去捡起那个停止滚动的球,用比梁轶师还夸张的姿势尽力丢回给他。
      梁轶师这么做的目的很清楚。他小跑上前捡起球,向后退了一排,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短暂而机械的抛接之间,两人没有再说话,偌大的场馆里只重复着默契的“咚咚”声。
      到了第七排的时候,梁轶师彻底没力气了,尝试三次都未能把球扔到舞台边缘,只好放弃。
      “第一到第七。”陆守愚走下舞台,隔着数十米的距离与梁轶师遥遥对望,“就这几排没跑了。”
      “嗯。不过具体是从哪个方向抛出的就试不出来了,”梁轶师点点头,脸上还挂着因用力过猛而产生的红晕,“携带人的头颅需要掩护,必须使用足够大的容器,不然极易被发现……你们排查过坐在前七排、并且带了符合条件的工具的观众吗?”
      陆守愚回想着:“还没查完。”
      梁轶师没有追问。他清楚排查的工作量有多大,此时根本急不来。
      “有个坏消息。”陆守愚盯着他几秒,缓缓吐出一口气,“表演期间现场观众都很激动,停电那一刻有不少人是窜位置的……”
      “噢,”梁轶师一副了然的神情,似乎本来也没打算靠着这一点就逮到凶手,“那场馆外的垃圾桶找过吗?有没有可疑的容器?”
      “没有,”陆守愚依旧是摇头,“凶手没这么傻,多半是夹带出场馆了。有不少观众在表演期间录像,目前提供给我们的录像超过五十支,其中有几支清晰地记录了当时的情况:停电之后立刻有观众开了手电筒,但无一找到头颅飞来的方向。”
      梁轶师淡而狭长的眉毛拧起来,他摘下眼镜,揉揉乌青的黑眼圈:“这就是我们背了……那工作人员的情况呢?”
      说到这点陆守愚就头大:“查了,每个人都至少做过三次笔录——所有人不在场证明确凿,全部排除作案嫌疑。”
      梁轶师听完这番话,没像之前那样急着做出分析,只是紧紧捏着下巴,两瓣缺少血色的嘴唇揪在一起:“如果所有人嫌疑都被排除……那么断电的时候……”
      “断电的时候总控制室没有人,”陆守愚的回答抢先他的问题一步,“我们调取了断电前最后十分钟的监控录像……保安们都站在监控看得见的地方,断电前没有人动……而通往总控制室的走廊外一个员工的影子也没有,那时候大家都忙疯了。”
      “总控制室为什么没有人?”梁轶师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这么盛大的一场演唱会……安保措施这么差?”
      “总控制室原本是有人看着的,”陆守愚连忙解释,“但断电的二十分钟前,唯一待在总控制室的员工走了出来——监控显示,他边走边接电话,之后就匆匆离开——我们查清楚了,这人当时家里出点儿事,通知完下一个人后,他马上回家去了。”
      “总控制室只有一个人负责?”
      “不,他们采取轮流看守的办法,”陆守愚沉吟道,“我向那天负责这块儿的工作人员了解,得知他们是一小时换一次班……最后那个工作人员仓促离开的时候,离换班仅有十五分钟,可能是觉得这十五分钟无足轻重,下一个工作人员没有及时到位。”
      “……现在的钱可真是好挣啊,”梁轶师冷哼着,发出一句莫名其妙的嘲讽,“总控制室的监控查过了?”
      “这当然漏不了”梁轶师炯炯的注视让陆守愚觉得这人要从自己身上看出花来,“但我说过,断电的二十分钟前,总控制室里没有人。”
      “那没辙,”梁轶师摊着手,一张臭脸拉得老长,配着他憔悴的神情,能直接出演恐怖片,“去总控制室碰碰运气吧。”
      两人往总控制室走去,期间绕了好几次冤枉路,不得已掏出工作人员友情提供的地图才拐到了总控制室门前。
      “嘿,藏得还算隐蔽,”梁轶师回头望了一眼身后曲曲折折的幽暗的走廊,“视线和监控的死角真不少,走一趟就能发现。”
      “是,”陆守愚点头附和,“只要熟悉这里的构造,要避开保安和监控并不是难事。”
      “而且断电后也完全来得及逃走。”梁轶师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按着不乐观的情形来看……你们没在总闸开关上找到指纹吧?”
      陆守愚耸肩,权当是默认。
      “事发前一天的场馆检查——”梁轶师拖长那半死不活的音调。
      “没有异常,”陆守愚接上,“当然,我问这问题时那几个负责检查的全都畏畏缩缩的,多半是浑水摸鱼蒙混过关,即使有异常也很难察觉。至于负责总控制室的保安那边……目前还在询问,但得到的回答千篇一律——没人看到可疑人员。”
      “那行吧。”梁轶师站在总控制室门口,没有进去,大概是认为死抓着这部分调查毫无意义。他和陆守愚都心知肚明:能饶过监控和保安,足见凶手心思的缜密,这里绝对不会留下任何明显的痕迹。
      “你饿了吗?”梁轶师转向陆守愚,狭长的眼睛眯起来,打量着面前微微驼背的女人,“请你吃顿好的?”
      “不麻烦您破费了。”陆守愚看也不看他就下意识地摆摆手。虽然梁轶师脸上充满了暧昧的笑,但他还真不一定有所企图。
      “那找时间喝一杯?”梁轶师不依不饶地继续发出邀请,活像只图谋不轨的大尾巴狼。
      陆守愚幽幽地盯着他,耷拉着眉毛,面无表情。直到梁轶师露出尴尬的神情,才扯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头也不回地朝场馆外走去。

      易川之往屋内走了好几步,背后仍然没传来脚步声。他咬着嘴唇,恶狠狠地丢出一句:“自己找位置坐,你他妈装什么客气?”
      “谢谢。”沈翛衡的声音从玄关处飘来,听不出一丝怒意。易川之站在楼梯上,冷冷地看着他在自己宽大柔软的沙发上从容坐下。
      “你想喝点什么。”气氛凝固了将近一分钟,易川之终于决定要尽点儿主人之谊。
      沈翛衡闻言,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不了,开门见山吧。”
      “老同学多年不见,您还真是不客气。”易川之特地把那个疏远的称呼咬重,希望看到沈翛衡出现哪怕是一丝丝不自然。然而沈翛衡没什么反应,神色如常,从包里掏出纸笔的动作一气呵成。
      “你之前说,有人给你写过恐吓信,说要给你寄人肉酱,”沈翛衡敲敲桌子,忽视他的冷嘲热讽,“是真的?”
      “我没说过。”易川之心里明了。他那天发烧的时候的确抱着沈翛衡说了些迷糊话,大部分他早已记不清。
      “你能让我看看那些信吗?”沈翛衡不和他计较,换了一个要求。
      “行啊……”看着沈翛衡公式化的微笑,易川之不满的同时,一个有点恶趣味的想法从脑子里一闪而过。他下一秒就变了一张热情洋溢的笑脸,从楼梯上疾步而下,逼到沈翛衡身前,膝盖顶进沈翛衡腿间,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微微施力,“沈警官打算用什么来换呢?”
      沈翛衡的眉毛都没抬一下,显然不吃他这套:“你不提供线索,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易川之瞧着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还正直凛然地装傻,气不打一处来。
      这货是废了吧?
      他当即松手转身就走。可多年未见,他已然忘记了沈翛衡有令自己羡慕的身高,更忽略了那委委屈屈地伸到茶几底下去的长腿。他一只脚跨出去,恰好在半空中和沈翛衡叉出来的腿撞个正着。正想着自家地板怎么变软了,重心不稳向前倾时才恍然大悟。易川之闷哼一声,一脚勾着沈翛衡的腿,直直地倒下去,眼看着地板和自己那张用来吃饭的脸越来越近,想到接下来的疼痛,易川之认命地闭上眼。
      但那人的速度远比他跌倒的要快。沈翛衡眼疾手快,一手拖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扣住他的腰把他翻烙饼似的翻过来,顺势带进怀里,让他差点毁容的脸紧紧贴在自己胸前。
      “你要使坏也没必要冒受伤的风险吧?”低沉的声音离他很近,仅隔着一层薄薄的毛衣,易川之好像能听到对方沉稳的心跳声。他知道沈翛衡会错了意,但他并不打算回嘴解释。
      沈翛衡身上特别暖和,像个大火炉。些微的暖意无声地涌入他的身体,把他身上的疲倦一下子放了出来。
      易川之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靠了靠。
      天气实在是太冷了,他想在温暖的地方多待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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