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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过渡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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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查到其他的信息么?”沈翛衡指着平板问道。他和陆守愚一左一右地护在椅子旁边,活像皇帝身边的两大护法。
“我正在找。”被他俩夹在中间的人左手在键盘上翻飞,噼里啪啦地像是在弹钢琴,右手则紧握鼠标,点击声不绝于耳,铺开的页面上时不时出现令陆守愚和沈翛衡这两个计算机门外汉眼花缭乱的编码,打了一会儿后,他猛地一拍回车,页面立刻跳转到了另一个界面。 “厉害啊周弟弟,”陆守愚啧啧称奇,“你找的这是?”
周止盯着屏幕,推了推眼镜,结结巴巴道:“没什么……就是按照翛、翛哥说的,找找受害人有没有,额……别的账号之类的。”
“结果呢?”沈翛衡问。
周止听到沈翛衡问话,刚才的结巴似乎又痊愈了:“四名男死者倒是没什么,倒是那个身份未确定的女性死者……如果她真的是曲施晓,那这里的信息就会比较有价值。”说完,他拖着椅子挪开了几寸,方便沈翛衡和陆守愚查看,“我找到了她的微博小号,一共十一个。”
“我的天,我中二期都没这么多,”陆守愚甘拜下风,“这人要这么小号干嘛呢,给自己自拍点赞吗?”
周止干巴巴地附和着她笑了几声,又转头对沈翛衡正色道:“死者身份还未确定,我们现在就找会不会太早了点?”
“不会,”沈翛衡没看他,“梁轶师那边的对比工作估计差不多了,他之前也十拿九稳,觉得女死者就是曲施晓,而且根据被害人的共同点来看,曲施晓非常符合条件。”
“哦。”周止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鼠标给我,”陆守愚拍开周止的手,没在意对方的瞬间呆滞,快速浏览起来,“……这,她微博消息的发布没什么规律啊,该不会是想用哪个就上哪个号吧?”
“很难说。”沈翛衡站得比较远,眯着眼也难以看清屏幕上的字,只能放弃:“目前我们根本不知道凶手到底出于什么目的要杀掉这五个人,专家组那边大部分人倾向于‘报复易川之’这个原因……但我想不会这么简单。”
“为什么?”周止脑袋瓜一时没绕过弯。
“易川之属于优质偶像,”陆守愚看了他一眼,无奈地当起解说员,“他风评很好,没什么绯闻,热心于公益,对粉丝群体的约束也恰到好处,要是真的想报复,何必选他呢?”
“我看了资料,易川之的履历比我的都干净。”沈翛衡接上。
“他的履历你还用得着看?”陆守愚抛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趁着周止再次发问之前赶紧扯回话题,“刚才粗略地翻了翻,虽然没看完,但至少目前这十一个小号有一个共性。”
“嗯?”沈翛衡蹙起眉,示意她往下说。
“都是用来撕的。”陆守愚先打开第一个,快速下滑十几条左右,再换第二个。尽管一个页面只能浏览一分钟不到,但沈翛衡还是从它们中间抓出了数十个令人目不忍睹的高频骂人词汇,下流程度可谓是“叹为观止”;同时,他也没放过那几个被反复提到的名字,而“易川之”这三个字就赫然在列。
“你还记得一个细节么?”陆守愚拍拍脑袋,把藏在不起眼角落的记忆碎片赶出来,“梁轶师之前提过一个尸体的情况……”
她还没说完,但沈翛衡已如挨了当头一棒——他和陆守愚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舌头!”
刚到不久的周止茫然地左看看右看看,可惜,这回没人给他解释了。
凶手割掉了曲施晓的舌头。曲施晓在网络上目无法纪,言论不堪入目,甚至还多次做过造谣人肉一类的事情……凶手这么做,是在惩罚她么?
沈翛衡精神一振,觉得自己已经看见了些许希望。
他正想继续讨论,口袋里的手机又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老沈,有新的进展】
【根据四名男性死者所在地的警方的调查,再结合法医同志的尸检,我们大致确认了死者被害的地点。】
【另外,死者邢枢的女朋友、魏鸿渊的父亲以及安清禾的母亲都在当地警方的劝说下同意配合调查。我们给他们争取到了最快的航班,要是不出意外,晚上就能到。赵局下了指示,让你们做好询问的准备】
沈翛衡顶着其他俩人的目光,仔仔细细地把短信来回看了三遍。
“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他直起身子,“你们继续讨论,讨论完之后记得联系技术部的同事。”
无视了周止投来的绝望和求助性质的目光,沈翛衡“砰”地一下关实了办公室门。
他所说的“有事”并不是指案子,而是要回家收拾点行李。案子告破之前,他都是市局的“常住居民”。
黑色轿车穿过一个又一个红绿灯,速度飞快。沈翛衡铁了心要抢在下班高峰期前回到市局,这要是迟了一步,他就只能堵在下班的车流里寸步难行,和隔壁油腻的中年车主干瞪眼。
他把车停在小区门口,刷卡进去后就一路狂奔上自家单元楼。边跑他还边惦记着差不多两天未见的猫主子和狗儿子,想到这回回家少了那一猫一狗皇家级别的“接待”,又想到接下来极其漫长的分别,心里不禁挂上点儿失落。
沈翛衡家住四楼,位置不高不低正合适。现在这个时间点,大人还在工作,小孩子还没放学,而各家各户的老人已经倾巢出动,结着伴儿去接各自的孙子孙女,小区里难得恢复成静悄悄的样子,寒风从光秃秃树枝间挤过,发出凄凉的呼呼声。
仅能容两人通过的狭窄楼道里回荡着沈翛衡急促的脚步声,四周的尘埃被惊醒,飘满了整个楼梯间,下一刻就被来人经过带起的风刮到了别处。
沈翛衡在自家门前站定,习惯性地看一眼门上的装饰来确认:积攒了将近二十年灰尘的“福”字,老土的样式要是在今天还存在简直是世界第八大奇迹;还有和“福”字年纪相当的对联,红纸早已褪色破损,但上头风格迥异的三种字迹依然清晰可辨。
他掏出钥匙开门。
推门的一刹那,耳畔冷不丁地传来一声“汪”,沈翛衡哆嗦了一下,意识到自家似乎不大对劲儿。他一步跨进门,反射性地往门边的物品架上看——可惜已经晚了,沈翛衡只觉得眼前有个白色的影子闪过,下一秒他就猝不及防吃了一嘴猫毛。
“告!”嘴里塞满了毛导致说话都不利索,沈翛衡胡乱地挥舞手臂,好不容易捉住了那祖宗踩在肩膀上的“猪蹄”,刚扒下来一点儿这货就不高兴了,喵喵叫着用圆圆的爪子给他鼻子来了一下。
“你怎么这么喜欢往人脸上扑啊,杰茜?”沈翛衡硬生生拎着大猫的前爪给它弄下来,不顾对方的反抗把它放在地上。杰茜不满围着他的脚边转来转去,时不时用小脑袋蹭他的腿。
“谁啊这是?”这一出“恶猫伤人”引来的不只是沈翛衡家里的狗儿子铁柱,还有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男人身披他家的毛毯,头发油光可鉴,一对黑眼圈不要钱似地展示着,脚下还拖拉着两只不一样的棉拖鞋。
“萧清?!”沈翛衡和对面站着的人大眼瞪小眼,两人都没想明白对方怎么会在这里。
“我回来收拾行李,”沈翛衡接住了傻乎乎扑过来的大金毛,用力揉了几下,“你看新闻的话应该也知道那个死了五个人的大案,案子非常棘手,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破,在此之前,我都得住在市局。”
“理解理解。”萧淸嘴里好像还喊着糖,说话得含含糊糊,“这……你别怪我啊,我不是故意要住你家的,我找不到你那只王八了,怕它饿死,就没敢直接带着猫和狗走。我给你发短信打电话你一个也没回,你不喜欢我这种社会人去市局找你,我就只好不去咯。”
“乌龟不见了?”沈翛衡一个头比两个大,这回倒好,凶手没抓到,还要腾心思出来找乌龟。
杰茜又开始撒娇发嗲了,甚至主动露出肚皮让他摸。沈翛衡蹲下来揉了两把,这才想到了关键。
“杰茜,”他盯着猫咪圆溜溜的大眼睛,“你把乌龟叼到哪里去了?”
他差点给忘了。杰茜这只猫坏得很,日常在家的消遣之一就是把乌龟从鱼缸里叼出来踢着玩儿,好几次被沈翛衡抓住现行就妄图把锅推到无辜的铁柱头上。好在沈大队长明察秋毫,不会被它的小伎俩迷惑,当即拎过来一阵训。当然,说教归说教,杰茜听不听就是另一回事了。
“喵喵?”杰茜被他摸得舒服,对他的质问不以为意。
“铁柱?”指望猫是不可能的,沈翛衡只好把希望寄托在老实狗的身上。他去拿来空空如也的鱼缸放在铁柱面前:“乌龟在哪里?”
铁柱不愧是亲儿子,居然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汪嗷”一声撒腿就跑,不消两分钟,它就衔着乌龟胜利归来。
沈翛衡把乌龟小心翼翼地放在鱼缸内那层细沙上。这几天经历了“大风大浪”的山下翛之在几秒种后终于谨慎地探出了脑袋,睁着豆大的眼睛开始缓慢移动,一副忧郁而疲惫的神情好似看淡龟生。
“你待在这里好几天,就不怕耽搁公司的事情吗?”沈翛衡没有留恋于撸猫摸狗,径自站起来朝卧室走。
“哪儿会啊,我那秘书比我厉害多了。”萧清吊儿郎当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跟在背后。沈翛衡并不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实性,作为被赶鸭子上架的贵公子,萧清实在是没什么本事。钱一多就难免无节制地挥霍,二十几岁他就把能玩的全玩了,以至于到现在对大部分事情都很不上心,也就帮朋友照看宠物时来点儿精神。
沈翛衡翻出自己的行李箱,从衣柜里随便扯几件衣服裤子扔进去,连叠整齐都嫌麻烦。接下来收拾了洗漱用具、毛巾、刮胡刀……小箱子肉眼可见地被快速填满。到最后箱子只剩下一个角落,杰茜趁着他们不注意,悄悄地踩进去缩成了毛茸茸一团,正好把剩下的空间填满。铁柱见了试图效仿,但已经没有可以容纳它的位置,只能低落地“嗷”了一声,委屈地站在旁边。
“哟嚯,还来深情送别呢?”萧清觉得挺好玩,掏出手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
“你不能跟我走,”沈翛衡蹲在箱子前,瞥一眼时间,苦笑着把杰茜赶出来,“我有空就去看你们。”
“你们老爸骗你们的。”萧清靠着门插了一句,遭到沈翛衡嫌弃的白眼,“你大概要去多久?”
“不确定,”沈翛衡拉起箱子,把要收拾的东西来来回回在脑内过了三遍,确定自己没有落下什么,“情况糟糕的话可能不止三个月……看着办吧。”他边说边走,话语间已经走到玄关处。
“比上次还久啊!”萧清惊讶,转而又对着跑上来黏沈翛衡的一猫一狗啧啧两声,“你俩又要成弃儿咯!”
“少吓唬它们。”虽然知道杰茜和铁柱听不懂,但沈翛衡仍然半蹲下来,分别拍拍一猫一狗的头,“我走了,你们好好听萧叔叔的话,特别是杰茜,不要把乌龟当球踢。”
在萧清幼稚的“是萧哥哥不是萧叔叔”的背景音下,沈翛衡轻轻推开靠在他脚边的大猫。出去的时候他没忘记迅速关门,把试图跟上来的杰茜和铁柱锁在了屋内。
临走之前,他深深望了一眼那扇陈旧的大门,目光不可避免地触及到老旧的“福”字和对联,只觉得心情复杂。
没有太多时间留给他。沈翛衡脚步匆匆地下楼,带起一路漂浮的细小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