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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初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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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齐了吗?陆守愚呢?”
沈翛衡把易川之安顿好,出门就遇上了裴诚,正好裴诚那边的事情也接近尾声,他干脆让裴诚找来陆守愚,再让梁轶师派了一个法医部门的同事来,四个人在一间小办公室里进行案情讨论。
“她说喝完水就过来。”裴诚虚掩着办公室的门,高大健壮的身躯把办公室衬得十分狭小。
“根据多个工作人员,以及化妆师还有易川之助理林荼的辨认,再加上技术组对这几个人照片的对比,”沈翛衡打开手机,四个人围在一起,紧紧盯着屏幕,“他们分别是——”沈翛衡调出图片,清了清发哑的嗓子,“邢枢。”他停顿了大概一分钟,让所有人看清楚受害者的脸,然后才继续下一张:
“路之川。”他刻意咬重这三个字,想观察陆守愚脸上的表情。
不出意料。陆守愚不为所动,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沈翛衡没有纠结,只是不动声色的往下翻。
“安清禾。”
第四张:“魏鸿渊。”
划到第五张的时候他没有出声,只听着旁边的人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沈翛衡自己也好受不到哪里去,正常人都没办法盯着这张血肉模糊的脸看太久。
“梁轶师那边的尸检情况怎么样?”沈翛衡轻轻盖住手机屏幕,“虽然照片上的头颅有非常浓密的头发,但单凭这一点并不足以说明死者就是女性。”
“如果是女性呢?”没等小法医回答,陆守愚就抢先提问,“他们能想到有什么人吗?”
“林荼和我说可能是一个叫‘曲施晓’的女性。”沈翛衡仔细回忆,“我看了其他工作人员的笔录,也有很多人猜测可能是她。”
“我们检查了死者的颅骨,特征还是非常明显的,初步判断是女性,为了保险起见接下来还要做进一步的DNA的检测,但是应该就是女性没跑了。”小法医适时地接上话。据梁轶师发来的简短介绍,这个小同志姓张名子冀,工作时间尚不满一年,还在给他当徒弟。
“有个问题,”陆守愚说道,“假设他们知道死者为女性,那么他们判断死者身份的依据是什么?”
“等等,翛哥,”站在旁边听着他们讨论的裴诚突然打断,“能不能把受害人列一下?我真的记不太清。”
“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沈翛衡赶紧扯了张空白的纸,在纸上写下死者名字及其对应的性别。他想了想,又在“曲施晓”三个字底下画了条杠,写下“待定”二字,又接着说,“他们大部分人推断的依据是这个:魏鸿渊、邢枢、路之川和安清禾生前都参加过一个叫‘冲鸭!小可爱们’的选秀节目,重点来了——当时根据赛制,需要组六人队,他们四个都是易川之的队友,剩下的那名队员就是曲施晓。曲施晓是唯二撑到决赛的女生。”
“看起来还有点合理。”裴诚点点头。
“还有别的证据么?”陆守愚眼珠子一转,“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综艺的名字真是很有槽点……我看了那么多综艺也没注意过它,估计是很早就被砍了。”
“我们尸检时发现女死者的后颈遭到过钝器的摩擦,凶手可能是想抹掉什么东西……初步判断是一个骷颅头纹身。”张子冀补充道。
“做笔录的时候化妆师提到过,曲施晓出道前就纹了这个纹身,不过她日常留长发盖住了,所以发现的人很少。”沈翛衡回忆道。
“化妆师怎么知道?”裴诚等着沈翛衡往下说,没想到他就此停住了。
“……这个,笔录上没写。”沈翛衡揉着自己的眉心,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会越长越凶,“漏了。”
“受害人的资料都有吗?”张子冀拢紧自己单薄的白大褂,把两只手夹在胳肢窝下取暖。
“有,现在来一个个看。”沈翛衡重新打开手机,瞥了眼右上角的电量,觉得介绍完手机电量也该嗝屁了,“先看第一个,邢枢。”他把手机放在受害人的名字下方,方便对应,“性别男,今年27岁,老家在Q市。技术人员发过来的资料不多,我问了林荼,他对于这个人也仅仅是记得而已。子冀,对于这个人的死因你们有结果么?”
“是窒息性死亡。根据脖子上的勒痕判断,作案工具应该是软布条一类的东西……死者死后面部表情非常扭曲,眼球和舌尖突出。而且……死者丢失了一只眼球,搜遍了现场,没有找到。”张子冀背书一般一口气说道。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四个人心中都有想法,只是因为无法确认而难以开口。
丢失的眼球是凶手拿走的吗?如果是,这样的目的是什么?
“邢枢就是在之前说过的那个综艺中正式出道的,在当时积累了部分人气,但后来星途坎坷,在参加完综艺之后再也没有收到其他的邀请,正好他和公司也只签了为期一年的合约,合约到期之后公司没有选择和他续约,他也没有找下家,就这样淡出了娱乐圈。”沈翛衡打破沉寂。
“有时间我还真得看看这个综艺。”陆守愚喃喃着,“那他和易川之关系怎么样?”
“林荼说在当时节目里,不论台前幕后,他和易川之的关系都是最好的,邢枢比易川之大,性格……比较沉稳开朗,挺照顾易川之的。”
“合约到期之后他去了哪里?”裴诚问。
“这个没说……不清楚。”沈翛衡只觉得头绪有千万斤重,一砸下来就越理越乱,“现在看下一个。”
“哎哎哎等等,”陆守愚划拉着手机,展示给他们看,“我找了邢枢的微博……最后一条在一个星期前,拍的是一片海。”
四个人传阅了一遍。图片上干干净净,没有游客没有建筑,浑浊的海水在苍白的日光下往上翻。
“图片的光影太不自然,”张子冀皱着眉盯了好一会儿,咳嗽了一声,“可能是合成的。”
“他如果在Q市,犯得着拿一张合成的图片?Q市的还比这漂亮多了。”裴诚叹息似地摇摇头。
“发给技术组看一下。”沈翛衡打断了接下来的讨论,“我们先把资料过一遍。”
“接下来是……”他的指尖没有在金发青年的照片上停留,在众目睽睽之下换到了下一张,“先来看这个人。”
“安清禾,性别男,24岁,原名‘安文远’,X市人。”沈翛衡看了一眼张子冀,已经懒得说多余的话了,“死因是?”
“死者皮肤上有电流斑,出现金属化现象,脑膜有出血,梁师傅和我们都认为应该是电击死亡。”
“安清禾的情况和邢枢差不多,也是在合约到期之后就没再露脸,不过林荼说有时候翻他微博,能看见一些有关于试戏啊群演之类的内容,估计他还是很想在娱乐圈出人头地一把的。他和易川之唯一的接触也是在上节目的时候,有两三次微博的互动,后来节目结束,二人再无联系。林荼说当时安清禾人气就不高,主要是因为台风腼腆放不开,不太招人注意;林荼还说,如果不是因为赛制让选手抱了团,安清禾绝对撑不到总决赛。”沈翛衡做了简单的介绍。
陆守愚的网络似乎不太好,她疯狂刷新了好多次手机才加载出页面:“安清禾的微博……我的天,这个关注的数量还不如三线小网红啊,太惨了。最后一条微博在……”在其他三人的注视下,陆守愚瞳孔渐渐放大,“在两天前,时间是上午九点整,安清禾发微博说自己错过了公交车,再打不到车要迟到了,还连发了好几个哭脸……他要去哪儿?”
“可能是去试镜之类的……不然也猜不到他为什么这么急,”沈翛衡把手机抢过来,眼神定格在那条微博上,恨不得把里面的每个字肢解翻译,“他很有可能就是在这个时间点失踪的……关键就在他上的那辆车!”
“这老房子……和我老家的有点像,很有年代了,X市怎么说也是旅游胜地啊……不至于这么破败吧。”裴诚两指放大图片,看了一眼就“啧”一声道,“应该是在城中村之类的地方……这种旮旯他也想打到车?”
“那么……”张子冀把裴诚方才的话仔细咀嚼一轮,和后者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难不成上了黑车?!”
“这就有的忙了。”陆守愚好像预见到了日后巨大的工作量,一个劲儿地摆手以示拒绝。
“还有什么能推测出来的吗?”沈翛衡听着这些被挖掘出来的隐藏信息,面上掩饰不住的惊喜。
“想不出了。”裴诚又和张子冀同步摇头。
“已经很难得了,看下一个吧。”沈翛衡安慰地拍拍他俩,“这张是魏鸿渊,男性,25岁,原名‘魏展财’,是Z市人——这人要重点说一下,根据林荼反应,这人跟易川之不太对付,喜欢跟节目组合里那个叫曲施晓的女生一起排挤他,还试图拉拢其他成员孤立易川之……这什么仇啊……他的粉丝和易川之的粉丝在节目播出时对撕过好几次,不过当时两人没什么名气,影响并不大,撕逼结束得也快。”
“这人胆挺大啊,是明目张胆的讨厌人家?”陆守愚啧啧称奇。
“节目上没有表现,该演的还是要演,”沈翛衡有一下每一下地点着桌子,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但是在后台两个人几乎就是冷战。林荼还提到,魏鸿渊曾经发过好几条微博隐晦地对易川之进行讽刺——现在删了,不知道是过度解读还是确有其事,都是用旁人的角度去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法。
“魏鸿渊的死因是什么?”
张子冀眯着眼想了一会儿,茫然地摇摇头。
“啥意思?”裴诚看不懂了。
“单凭头颅无法判断,没有特别明显的死亡特征,”张子冀非常为难,“死者面部表情扭曲,生前应该遭遇了巨大的痛苦……我们尝试了很多种手段,依然无法查清楚,可能得靠尸身来判断。”
“好吧。”既然没有结果,沈翛衡也只得作罢。
他们说话期间,陆守愚也在找魏鸿渊的微博,不知道刷出了什么,她眉头一紧,上半身下意识地后倾,嫌弃道,“这小年轻什么审美啊,头发染得也太……太……”她一时语塞,没找出合适的形容词。
几个人凑过去一看,顿时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最新的一条微博发布于两个月以前,内容仅有一张自拍。拍照时滤镜保不准是开到了最大,但惹眼的并不是年轻人的脸,而是那一头搁哪儿都会被嘲笑的“彩虹头”,配着肉麻的神情,让人恶寒。
“这是哪个年代的杀马特审美……”张子冀的表情同陆守愚如出一辙。
“翛哥你年轻的时候……”裴诚望向沈翛衡,目光带着点好奇。
“没染过。我发誓。”沈翛衡僵硬地别过头。
“接下来一张是……咦,是小兔子。”陆守愚手指往下拉,“一二三四……有五只啊,真可爱,没想到人家表面上非主流,内心还是很萌的?”
“给我看看。”张子冀接过手机,只消一眼,脸上就变了颜色,“有点问题。
“你们仔细看他的手……一般人摸兔子也只会把手放在兔子的头或背上,但是图片上的这只手,”张子冀放大让他们看得更清楚,“看这里,对……他的大拇指和食指绕成圈收紧在脖子处,食指应该是扣在拇指往下的地方。这只兔子看着也挺大了,脖子不可能就这么点儿细的,那么他是……”
张子冀还没说完,陆守愚就替他下了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难道他是想……掐死那只兔子?”
“这个结论不好下,单凭一张图片,没有充足的依据,而且跟他被害好像也没有关联。”沈翛衡不大赞同。
四人正想继续往下看,沈翛衡的手机却不给面子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赵廉局长”几个大字一闪一闪。
“不好意思。”沈翛衡接起电话,急匆匆地“嗯”了几声就挂断了。他转过身,面对着疑惑的另外三人:“赵局说……明天早上九点,易川之的经纪公司和警方这边要召开联合新闻发布会……让我们准备一下。”
“搞什么啊!事情还乱着呢,我们能说什么?”裴诚大声抗议。
“大家先去喝点儿水休息个两三分钟……等会儿我们接着看,看完就各忙各的。”沈翛衡双手抵着桌面,下了命令,“时间紧迫,大家都要加油,辛苦了……哦对了,陆守愚,我已经传了资料给你,你马上传给周止,让他细查一轮,还有让他别休假了,赶紧回来,人手紧张。”
“早通知了,这会儿周弟弟估计已经在机场了。”陆守愚朝他晃晃手机,得意一笑。
“挺好。”沈翛衡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一看就不是真心实意的夸奖。
“裴哥你们饮水机在哪儿?我真要渴死了。”好不容易逮着休息机会,张子冀马上拽着裴诚,“和我去喝杯水?”
“就在尽头……唉好吧好吧,带你去。”裴诚拗不过他,只得被他拉着一摇一晃地走了出去。
办公室的门嘭地一声,合上了。
沈翛衡看向还留在办公室里的陆守愚,发现对方也同样在注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