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续孽海缘》天翊妈妈

4、肆

　　池冬如月弦，池西如月弓，池北千丈屏，倒影碧波中。
　　仙道与弥生的婚房就坐落在这样一个环山抱水的地方。
　　屋子是一栋法式别墅，因为装修风格完全是遵照弥生的意愿来设计的，所以把她乐坏了。她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把整栋别墅兜了好几遍，最后回头时，恰好看到仙道站在阳台上若有所思。
　　“彰，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如果你被人□□了，你会嫁给那个□□你的人吗？”仙道没头没脑的问到，问完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于是立刻补充了一句：“哦，没什么，最近有点累了。”
　　弥生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最后关心的问道：“你是不是病了？”
　　仙道苦笑一声：“累了就是生病了？”
　　“那当然，在英国，人们称之为亚健康。”
　　于是两人的话题就被扯到了其他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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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几天里，仙道想了很久，他终于想通了，要想帮助云珠，还得从她的孩子下手。于是这一天，他又只身来到了潮州饭馆门口，果然，云珠仍旧在这里卖烟，旁边蹦蹦跳跳的是她的女儿。
　　这一次，仙道没有直接去找云珠，而是来到她女儿面前，学着云珠的口气，唤了一声“冬儿。”
　　也许是受到云珠的影响吧，冬儿抬头看见是个陌生人，立刻转身往云珠身边跑。云珠这才注意到了仙道，不过她对他的定位，始终停留在“登徒浪子”之上，尽管，仙道已经帮过她一次了。
　　仙道上前说到：“那天，你拿了我的钱却没有坐黄包车，为什么要骗人呢？”
　　云珠本不想搭理他，见他开口了，于是回头瞪了他一眼，凶巴巴的说道：“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你少跟我套近乎！”
　　仙道嘴角露出一抹浅笑，调侃一句：“不要这么凶嘛，你别在这儿卖烟了怎么样？”
　　此话一出，云珠回头，狐疑的看着他，问道：“什么意思？”
　　“换个活儿干吧。”
　　这回云珠笑了，她的笑容里藏着些戏谑，她说：“干嘛啊，要我给你做姨太太啊？”
　　仙道顿时被她说得有些哭笑不得，苦笑一声：“你觉得我是这个意思吗？”
　　“你少跟我装正人君子，你老缠着我干什么！我才不要你帮！不要你帮！”
　　正当云珠凶巴巴的对着仙道吼起来时，眼角却瞥见一群巡捕正往这边走来。这是云珠平日里最害怕的事，她在这里卖烟，一，没有执照，二，不缴税，可不就是这些假公济私的巡捕眼里的猎物吗？
　　一时间，她也顾不得骂仙道了，扛起木盒就要逃，怎奈眼尖的巡捕一眼就认出了她，向她冲了过来。
　　云珠眼看着逃也没地儿逃，正茫然不知所措时，只见仙道一手抱起冬儿，一手拉住她的胳膊，把她们往车上带。
　　就这样，他们逃离了巡捕房的追捕。

　　直到车子驶离潮州饭馆门口后好久，云珠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要知道，这一盒雪茄，要是都被巡捕房充了公，那她可就损失惨重了。只是她并不认为仙道帮她是出于真心，于是她再一次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尽管，她又一次接受了仙道的帮助。
　　仙道对她咄咄逼人的态度，一时哭笑不得，于是嘴角露出一抹云淡风轻的笑容问道：“你是不是连句客气话都不会说？”
　　云珠听后，沉默片刻，勉强吐出两个字：“谢谢。”
　　这一声谢谢似乎对仙道来说真的很受用，他说道：“我是真心想要帮你，原因你现在不必知道，如果你以后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对你没有坏处。”
　　有些话，仙道上一次就想对她说了，可是她谨小慎微得从来不给他任何机会，现在，他终于逮到了可以和她好好谈话的机会，于是他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明天中午，你去毕勋路79号，公董局总董官邸来找我，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份工作，现在，你可以下车了。”
　　临下车时，仙道又关照了一句：“记得明天别穿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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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珠早已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小姑娘了，她断然不会相信仙道是上天派给他的救世主，来拯救她脱离这死水一滩般的生活。可是根据刚才仙道说话的口气和神情，她又觉得他不像是在开玩笑或者戏耍自己。那么究竟要不要按照仙道说的做呢？思来想去后，仍是拿不定主意的她来到了好友彩子的家……

　　“去，当然要去，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彩子爽快的说道，末了又加了一句：“他是做什么的？长得怎么样？”
　　“他是个司机，长得还行吧，留一个扫把头，斯斯文文的，挺英俊的。”
　　云珠给出一个中肯的评价后，却彩子笑了，笑容里还带着一些不怀好意，彩子说：“这种男人啊，不就是给洋人开开车嘛，挣了几个臭钱就烧得慌，我猜啊，他一定是觉得你还有几分姿色，想对你下手。总之，我要是你，就先吊牢他，等站稳了脚跟，再说呗。”
　　云珠笑着说道：“你说得轻巧，这种诱惑男人的招数，我可不会。要不，我把他介绍给你得了。”
　　彩子听后，立马嗤之以鼻道：“瞧你说的，我能看上一开车的？”
　　之后，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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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这样的事，云珠同样不可能不告诉丈夫岸本，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的岸本听后竟然一屁股坐了起来，说道：“这小子还真是挺憨的啊，打你主意，还把工作单位告诉你，照理说，这事儿不能这么干啊。”
　　云珠听后白了他一眼，说道：“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主意可打。”
　　岸本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你这女人就是浑身冒傻气。这不明摆着的嘛。”
　　云珠听出了岸本语气里的不满，说道：“行了行了，我明天不去就是了。”
　　可谁知，明珠曲解了岸本的意思。岸本告诉她：“去，当然要去，你就去和他来假的。看看他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那要是搞成真的了呢？”
　　“嘿，我说你这女人，今天是怎么了，又是哪根骨头轻了。”说着，岸本嬉皮笑脸的站起身来，一手搂过云珠的肩膀，将她搂进怀里，一手拉起了窗帘，房间里顿时昏暗了下来，两人推推搡搡的倒进了那张双人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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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其说云珠当年是被岸本的那一刀打动的，还不如说，她想通了。诚然，正如岸本所说的那样，她，一个从安徽六安来到上海的女孩子，无亲无故，却挺着个肚子，这样的生活，她怎能承受得住，看在岸本对她还有几分喜欢的份上，她妥协了，她向生活妥协了，她向命运妥协了。
　　她看着身边睡得像死猪一样的丈夫，无奈的摇了摇头。
　　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婚后不多久，岸本好吃懒做的本性就暴露了出来。于是，她每天又要外出卖烟，又要带孩子，还要洗衣做饭伺候只会打麻将的岸本。
　　渐渐的，她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又或者说，她认命了，想到这里，她的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嘲笑，只是这嘲笑不知是对岸本，还是对自己，又或是对这死水一滩般的生活……
　　就这样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她才记起仙道的关照，于是起身来到衣柜边，翻起了自己的衣服。她没有那么多衣服，看来看去，能穿的也就那么几件，最后她选定了一件白底玫红花色的旗袍，对这个季节来说，刚刚好……

　　公董局的总董府邸是一幢极具法国艺术风格的建筑物，整栋建筑分两层半，正规的是上面两层，下面半层是地下室。平面为中部凸出，呈半圆形，大门朝南，正面建有露天双抱楼梯，从左右两边对称直上一楼平台，华丽中不失端庄。
　　走进一楼的大厅，地面和天花板都是用大理石饰面，天花板上还有精美的雕饰，室内四壁则是用木板装修，富贵豪华之气向着云珠迎面扑来。
　　这时，一名警卫向她走来，很有礼貌的问道：“这位小姐，请问你找谁？”
　　云珠想了想，说道：“我找你们这儿的一个司机。”
　　“司机？司机你让我怎么找，我们这里司机可多了。”警卫懵了。
　　于是云珠又道：“对了，他说他叫仙道彰。”
　　“仙道彰？你找的这个人恐怕不是司机吧。你稍等……”说完，热心的警卫便去打了一通电话。
　　未等云珠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时，只见一位穿着洋装的女孩向她走来，核实身份后，便带着她去了仙道的办公室，而她也终于知道了仙道的身份——公董局华董。

　　仙道看见是云珠，嘴角又露出了那抹云淡风轻的笑容说道：“你来了，请坐。”
　　云珠也不客气，直接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嘲讽似得说道：“想不到你还是个大人物啊。”
　　“这不算什么。”仙道靠坐在云珠对面的办公桌边，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
　　云珠问道：“你昨天说你迟早会告诉我你帮我的原因，是吗？”
　　仙道答：“你现在没必要知道。”
　　云珠又道：“可我想知道。”
　　仙道又答：“这是条件。”
　　之后仙道回到座位上，写了张字条给到云珠，告诉她，工作已经安排好了，在公董局收发室做文员，工钱一个月180块大洋，拿着这张条子，秘书会带她去人事科办理入职手续。末了，提醒道：“下次来这里，要注意穿着。”
　　言下之意便是云珠今天的穿着过于艳丽了些，不符合公董局这种政府机关对着装的要求。
　　云珠白了他一眼，不屑的说道：“我又不是你老婆。”
　　仙道笑了，然后拿起电话叫来了秘书。
　　云珠终于对仙道有了一次全面的改观，原来他不是那种“吃饱了没事，鬼头鬼脑，想占便宜”的角色，原来他是真心想要帮助自己……

　　秘书领着云珠去了人事科，待入职手续办妥后，人事科的科长又带着她来到了收发室。来到收发室后，收发室的科长给了她一张表格。当她看到学历一栏时，她犹豫了一下，最后写下“大学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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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这一天成了云珠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在烈日炎炎下走路也可以是一件如此愉快的事，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被命运女神眷顾的一天。当然，有了这个好消息，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彩子，她要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彩子。

　　“你猜，你猜，你猜他是做什么的？”
　　云珠冲进彩子的家，兴奋的拉着彩子转了好几圈，最后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谁？哦，那个“司机”，他是做什么的？”
　　“他，他竟然是公董局的董事！”云珠兴奋的说道。
　　“别是冒牌的吧？”彩子将信将疑。
　　“真的，我去过他的办公室了，很大，很豪华，他还有秘书呢。而且，他真的给我安排工作了，做收发，一个月一百八。”
　　说这话时，云珠的眼神中透露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对自己人生的憧憬。
　　彩子惊讶的目瞪口呆，最后脱口而出：“天呐，哥们儿你发财了。”
　　“是啊，是啊……”
　　不过，兴奋之余，彩子还是比云珠先一步冷静了下来，她问云珠，那个仙道可有说点别的？
　　见云珠摇了摇头，说是除了穿着，就没再提过别的了。
　　于是彩子提醒了她一句，这个仙道，说不定就是那种把老婆搞定了，还想出来拈花惹草的男人，总之他要的是什么，你可得拎清了。最后，彩子还教了云珠一招：“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忽远忽近，忽近忽远，才能牢牢吊住他，站稳脚跟。”
　　云珠听后，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当然，这样的事云珠不可能不告诉岸本。
　　起先岸本疑惑，说是大家浑身不搭界的，怎么这个“白马王子”就看上了云珠？云珠告诉他，并没有“谁看上谁”这回事。可惜，岸本还是不信，最后，他恶狠狠的警告云珠：“我可跟你说好了，你去就是干活挣钱的，要是搞出点什么风言风语，小心我宰了你。”
　　云珠听后“嗯”了一声，也就不再搭理他了。
　　岸本见她不说话了，于是又问道：“他一个月开你多少工钱？”
　　“180块。”
　　岸本听了哈哈大笑，拍着大腿直夸这“白马王子”真是昏了头了，竟然这么大方。接着，他一把拉过云珠，坐在了自己腿上，然后拿起黄酒，要她陪他喝一杯……

　　次日早上，云珠又开始为穿什么衣服伤脑筋了，她挑来挑去，最后拿出了角落里的一件淡雅的白色旗袍，其实那件旗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是对云珠来说，却是意义非凡。
　　她拿起这件旗袍在身上比划了一下，觉得依旧合适，于是，她决定，还是穿这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