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周末不起床

20、第二十章

　　余珩跟着萧策在树林里弯弯绕绕，一会功夫就不见其他人的身影，只有狩猎的官员跟着他们，便于清点猎物。余珩觉得自己这匹小枣红刚才还是个温顺的性子，现在不知为什么就不太听话了，可能因为地势陡峭，更有种可能是对踏雪乌骓的畏惧。踏雪乌骓不仅速度极快，跳跃力也极佳，在山林陡峭的路上如履平地，而余珩的小红马腿肚子直抽筋，走了一会竟是无论如何都不走了，只在原地直哼哼。
　　余珩尴尬不已，说道“殿下莫要管我了，还是先行吧，这马儿不听话。”说罢抚了抚马头，打算抬腿下了马。
　　萧策皱紧了眉头，“别下来。”
　　余珩停住了动作，语气微急：“为何不可？殿下还是先去打猎吧，我这骑射不精，会拖您的后腿的。”
　　“你若只身在山林中，即便记得了路，若真被有心人盯上也回不去大营。更何况你走路速度更慢，山中暗箭难防，走这山路御马而行还好些，不然很容易出事。”
　　余珩倒是没有想到这些，这前有林庆后有卡图，一个两个都心怀不轨想对自己下手，这么说来倒真是危险。周遭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和鸟叫声，还有…远处传来的别人射出羽箭的低鸣声！他心里一凛，忙夹住马腹想催马前行，但小红马实在不给面子，甚至嘶鸣起来想要把余珩甩下去。
　　余珩冷汗都要下来了，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时踏雪乌骓却走了过来。
　　“上来。”
　　萧策面无表情，但余珩还是在他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无奈，他踌躇道：“殿下……这僭越了……”
　　“知道僭越下次就少惹些麻烦。”
　　听他语气坚定，余珩也只得下马，但他站在马下却不知如何是好。
　　“又怎样？”
　　“殿下……我这上前面还是后面……”
　　萧策显然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自己内里穿了护心甲不怕暗箭，眼前这个麻烦精显然嫩得跟个待宰羔羊一样什么保护措施都没有，如果让他坐在自己前面这个姿势又未免太过诡异，萧策简直觉得自己遇到了十余年来最棘手的问题。
　　“你骑御技术如何？”
　　余珩仿佛站在校场上考核一般，他冷汗直冒，心虚道，“还成……”
　　“前面。”说罢萧策长腿一跨跳下马来，示意余珩上马。
　　余珩踩住马磴，拉住马鞍准备上马，这踏雪乌骓极其认主，烦躁的刨着蹄子，作势要扭过头来咬他。萧策赶忙拉住嚼头，轻抚马头示意它，这才不情不愿地让余珩爬了上去。
　　看到余珩在上面坐稳了，萧策也翻身上马。好在踏雪乌骓体态宽阔，坐两个少年人也是绰绰有余，两人极力地不搭在一起，保持着一拳的距离。
　　余珩清了清嗓子，后面那人传来的压力实在巨大，虽为同龄人，那人却身形比自己高大不少，自己坐在前面完全被他笼罩其中。余珩甚至能感受到有呼吸吹散在自己的脑后，热源不断从背后传来，让他脸颊通红，心脏跳得也快如擂鼓。他夹紧马腹，催促踏雪乌骓向前前进。
　　谁料踏雪乌骓为千里名驹，绝非自己之前骑得枣红马可比，不过瞬息间就行至数十尺。余珩不由惊叫出声，却控制不住缰绳。正当他以为自己和萧策要被甩至马下之时，后面的人凑近将他纳入怀中，拉住缰绳，随即耳边传来灼热的呼吸声，伴随着一句极度无奈的低沉嗓音，“还成？你骑御到底是谁教的？我倒要问问这‘还成’是怎么评判出来的！”
　　余珩羞了个大红脸，却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平日里骑得哪是这种千里名驹，你这踏雪乌骓这么认主，我手生很正常啊。”
　　萧策头次遇到有人敢和自己顶嘴，倒是觉得很是有趣，他安抚住了踏雪乌骓，再次把缰绳递到余珩手里，“给你手熟，我来射箭。”
　　接下来两人配合颇为默契，虽然偶尔还会失控但有惊无险，只是萧策从一开始自己努力保持平衡变成了左手时不时扶住余珩的肩膀，射箭和平稳时才会松开手来。
　　余珩也稍微自在一些，但萧策扶住自己时心脏还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生怕把这位尊贵的九王爷甩出去。
　　两人一路向山涧行去，避开那些去的人多的主路上，收获颇丰。余珩都不由地惊叹于他的准确与高效，这简直是力量与准度的完美融合。萧策的动作行云流水，绝不轻易出手，一旦射出必中要害，绝不多浪费一支羽箭。
　　这可怕的控制力让余珩赞叹不已，频频发出惊呼，每当萧策射中一箭就说上一句恭喜，连萧策都被他逗笑了。
　　“你不必如此。”
　　“我这是真心实意地感叹，殿下好箭法。”余珩朗声道，“看殿下指引的路线，我们这是马上就要回到围场了？”
　　“嗯。”萧策把羽箭插回箭筒，“时辰也差不多，这条路虽然看起来偏僻，但一直围绕着围场外围，来的人少猎物也相对多一点。先去山涧附近让贪狼休息片刻再返程。”
　　“……殿下的马名叫贪狼？”
　　“怎么？”
　　“好名字！”余珩趁着萧策在自己身后偷偷地做了个鬼脸，这能把北斗七星魁首天枢星的名字叫成自己坐骑的人估计也只有这九王爷一个了，胆子是真够大的，这圣上也太过宠弟了吧帝星的名字都随便让弟弟当马骑，真是要命了。
　　萧策看前面的人说完就专心看着前方也没有多言，默默看着前面的余珩。这人今日倒是很醒目，穿了身赭红色劲装，腰部系了条玄色金丝云纹带，黝黑浓密的青丝束起，偶尔发尾随风吹起，扫在脸上痒痒地。他没用熏香，身上有种干净的皂角香气。难得见他这样打扮，少年意气风发，腰背挺拔纤瘦，笑声爽朗。
　　萧策难得地放松了心情，把朝堂之事抛于脑后，他有些可惜只有一匹好马，不然两人还能赛上一二。
　　片刻之后，余珩就听到了山中溪水的潺音，水雾弥漫，清凉之意扑面而来。
　　两人一路疾行，身上都出了些薄汗，此时都觉得身上的躁意被安抚下来。勒住缰绳，萧策一个燕子翻身下了马，余珩也不觉尴尬，慢慢地爬下来。
　　贪狼开心的甩了甩头，冲到溪边就开始撒欢儿着饮水玩水。萧策也没有催促，只是站在一旁。
　　余珩见那人身如劲松，额头饱满，鼻梁高挺，面容如天神般英俊，一双凤目里竟然全然不见往日的冷漠。
　　日光下徹，玄色劲装如夜晚的黑色天穹，幕布上用金丝绣着蟒纹，在阳光下金光闪闪，四爪腾飞，活灵活现，仿佛要飞出来腾云驾雾。
　　余珩不由啧啧称奇，这皇家的衣料果然不一般，处处彰显着尊贵。这萧策身材也是高大，一身劲装穿得潇洒风流，余珩觉得这京城第一公子的名号可以改上一改，不如就叫六界第一公子甚好。
　　余珩被自己逗笑了，赶忙压低了头防止被萧策发现，他的视线落在萧策的右手上。萧策的双手手指修长，骨骼分明，左手持弓，右手垂落在一旁。随即宇恒就大吃一惊。
　　萧策的右手……竟然微微颤抖。九王爷萧策向来都是文武双全，何曾有春猎射了几箭就手抖的道理，余珩顺着他右臂看上去，却发现右边肩膀的玄色劲装上有水渍的痕迹，左肩则没有，如果不是汗渍，那便是……
　　余珩终于反应过来今日春猎一般人都会穿赤色劲装或者其他醒目的颜色，而独独只有萧策一人穿的玄色，玄色色深，即使有血渍不在阳光下也不会如此明显，他瞳孔放大，惊呼出声，“殿下，你受伤了吗？”
　　萧策愣住，这人既眼尖又聪慧，真是什么都瞒不住。
　　“小伤。”
　　“殿下受伤又怎可射箭，这伤口怕是因为用力又裂开了！”余珩脸色焦急，“这伤是怎么来的，为何昨日里没听您讲起！”
　　萧策被质问得哑口无言，他实在是也不知道自己受伤的事情为何要向余珩主动说起，但看余珩神色都变掉了，眉头紧锁，多情的桃眼里尽是关切，这冷言冷语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眼前这人估计是已经把自己当作朋友了才会如此失礼。
　　萧策的语气难得的有些安抚，“两日前我先来骊山布防，骊山附近向来有些乡间猎户居住于此，每年春猎怕误伤百姓都会提前安置清场，今年也不例外。清场之后我带领百姓去附近的官府安顿，这些人里有刺客伪装，这才不慎受了点轻伤。”
　　“那刺客呢？可有审处是何处派来的？”
　　“一击未中，这些人眼看谋刺失败，就自尽了。”萧策摇了摇头，“可惜了其他随行的百姓，也被提到大理寺审理，这些日子要受些罪了。”
　　“殿下还有空担心这些百姓，元大人向来刚正不阿，自会还他们一个清白，反倒是殿下，既知受伤就不应该应下今日的比赛。”
　　萧策看余珩神情严肃，因为情绪激动鹿眸竟似蒙上了层水雾，红唇齿白，话一连串跟珠子一样抖落出来，笑道，“我不应下，今日难道让你跟着六王和林庆吗。”
　　余珩听闻很是自责，要不是因为他，萧策又何必受这样的苦。一下子眼中的水雾更甚，神色低落，整个人都蔫了下来，自己又因为骑射技艺不精，上课只知道偷懒，连这射箭比赛都帮不上忙，他握紧拳头，暗下决心以后一定好好训练。
　　萧策看着时辰快到，牵来踏雪乌骓，好说歹说才把它安抚下来，余珩笨拙地爬上去，刚刚坐稳，两人同时感到汗毛竖起，一股凉意沿着脊背爬上来。
　　踏雪乌骓这马中霸王也莫名不安起来，一直打着响鼻，萧策握紧手里的弓，环视四周。
　　有风吹过，鸟惊掠而过，四周安静地有些过份，只有潺潺地溪流声，和……低沉粗重的呼吸声。
　　两人大惊，对视一眼，这声音，分明就是野兽的喘息声！并且，不止一只！
　　草丛倏地抖动，几只体型庞大的野兽蹿出，獠牙暴起，四肢强壮有力，瞬息便至眼前，竟是几匹狼，最后一只抬头嚎叫，似是在呼唤其余同伴。这狼比中原地带的狼壮硕许多，明显不是自己跑来骊山的！
　　余珩大叫，“夜月狼！！只在西北昆仑、天山山脉才有出现，是回纥卡图！殿下，快上马！”
　　萧策则迅速做了决定，他一拍贪狼，将自己随身的玉佩扔给余珩，喝道，“前面数里便是围场，处处都有金吾卫布防，你带着我的玉牌去叫人过来！营场内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朝臣家眷，定不可让这狼群入营。安九！”
　　一个黑影从林中蹿出，“臣在！”
　　“随我御敌！”
　　“是！”
　　踏雪乌骓脚程极快，萧策话音未落便已蹿出数丈，极速的风让余珩眼睛都睁不开，他只能回头看见短短瞬息萧策便将筒中羽箭射尽弃于一边，寒光一闪，名剑泰阿滑出剑鞘，佛挡杀佛，神挡杀神。
　　余珩握紧缰绳，止不住地说道，“贪狼…快一点…再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