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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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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来个人一共只抓了两只兔子,等生起火来烤熟已经过了个把时辰,众人也都饿得饥肠辘辘。
梁正博带的东西派上了用场,他带了一瓶蜂蜜,让下人们将兔子处理好抹在表面上,烤得外皮酥脆,兔肉鲜嫩多汁。
每家人只分了一小盘,但还是给晚餐添了几分野味的滋味,余珩吃得很是新鲜。
晚饭过后,经过一天的舟车劳顿,各家也都早早洗漱歇息了。
余珩看杨灵传和梁正博靠在床上犯困,借着尿遁的借口溜出帐外。骊山傍晚的温度偏低,余珩走出帐子就打了个哆嗦,但他还是不想惊动二人,紧了紧衣服朝皇家营帐走去。
等到了皇家营帐门口,金吾卫大步一迈直接拦在了余珩的面前,他们身材高大,长枪带着杀意,虽然只是竖在他的面前。但余珩还是觉得汗毛一下子都立了起来。
“来者何人。”
“我…我来拜见九王爷。”
“通行令牌。”
余珩蒙了,只说让他来,哪来的通行令牌,踌躇间金吾卫似乎觉得他意图不轨,向前靠了一步,余珩估计是自己气质还没太过猥琐才没被当场拿下。
就在余珩思考该如何是好时里面有位公公过来带话,说是如果有位桃眼,右眼下有颗泪痣,皮肤较为白皙的公子来找九王爷无需令牌,直接让他进去即可。
说到一半才发现主人公正站在门口,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们,公公一笑,果然如九王爷所言,清丽出尘,一眼就能瞧出与旁人的不同。
金吾卫也撤下,让开通道,余珩随着这公公走进去。
“公公是九王府还是宫里的人?”
“老奴以前是宫里的人,后来皇上登基继位,老奴就随着王爷去王府了。这骊山不比京城,公子穿得如此单薄,小心受寒,不然王爷又要责备了。”
余珩愣了,在他心里萧策并不是会关心别人添衣这种事的人,他只当是这位公公在客套,“怕王爷久等,忘记穿了。”
萧策的营帐在东侧,距离萧秦的大帐并不算太远,帐内摆设陈列低调奢华,虽然看起来简单,却极有质感。
萧策人并不在帐内,这位年轻力壮的九王爷也并不怕冷,屋子里也没点暖炉。余珩在一旁给大臣坐得侧榻旁坐下,吃着下人给他端来的热茶。
余珩刚才出来刚吃过饭比较兴奋,又一路小跑,直到现在坐下呼吸平稳时才发觉自己穿得实在是太少了,丝丝凉意从鞋底钻到骨子里,不一会鼻头就冰了起来。
好在萧策也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和萧秦谈完事情就回营帐内,他一掀帘子,就看到余珩缩在案旁把手放在油灯罩外烤手。
“等很久了?”
余珩听到动静,赶忙起身又跪下,“殿下。”
“起来吧。”萧策看了他一眼,转头和一旁服侍的婢女说道,“点几个暖炉来,再去总务那里讨点女孩子用的暖手炉来。”
“……”余珩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这话听起来实在不是很顺耳。
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萧策走到案边将自己的披风脱下,说道:“现在天气渐暖,我这边早就不用汤婆子了,但估计还有些女孩子畏寒还在用,你不必多想。”
暖炉点起,帐里的温度升了起来,余珩抱着汤婆子四肢都舒展开来,也不再蜷缩着。两人将棋局复原,本来应该萧策先下,但萧策却没有动,只是示意余珩先行。
“殿下?”
“让你一子。”
余珩没想到萧策真的会履行诺言,笑了起来,“那殿下可别后悔。”
“君子一言。”
本来余珩就想到了对付萧策的法子,再加上被让了一子,这局残局终于以余珩险胜告终,最后一子落下,余珩却突然开心不起来。被让了一子让他觉得有些可惜,其实以萧策的实力还不知最后结果将会如何。赢了棋却不尽兴,这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觉得自己胜之不武?”萧策倒了杯茶,饮了一口,看着余珩。
“啊?倒也不是……”余珩看着萧策黑曜石般的眼睛,萧策的眼睛很亮,但看不出情绪,像谜一般让人捉摸不透,盯久了就会让人深陷其中,余珩片刻才缓过神来,说道:“只是稍感怅然,本来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想知道结果?”萧策站起身来,微微勾起了唇角,“不让你,还是你输。今日天色已晚,早些歇息。”
余珩也赶忙站起,向萧策道别,他要将汤婆子放下却被萧策制止了,让他捧回去。刚出帐外,安九已候在一旁,看到余珩出来就将手中叠的整整齐齐的披风递上,“公子。”
“这是?”
安九笑道,“王爷让我取来的,怕公子回去着凉受了风寒。”
余珩将披风抖落开,白色披风上绣得金色莲花纹,做工复杂考究,披风还做了个帽兜,上面是一圈白色狐狸毛,雪狐并不多见,珍惜得紧。余珩碰上去便觉柔软,不由觉得新奇,没想到堂堂九王爷也会用这种披风,他套在身上暖和极了,青袍搭在里面显得人更水灵了。
安九一路护送余珩回了营帐,看他蹑手蹑脚地钻进营帐才拿着余珩还给他的披风回到萧策帐里。
刚请安进了帐内就看萧策刚把脱掉的里衣穿上,安九变了脸色,“王爷,不是说等我回来再帮您换药吗,怎么自己换了。”
“皮外伤而已。”
“这伤口在右臂,平日里您为了不让人发现都尽力伪装,这晚上就让奴才帮您又如何。”
“……下次让你来。”萧策没有再穿中衣,把头发放下准备休息。
安九也不敢再多打扰,只是看着手中的披风,轻声问道:“殿下,这披风还是像上次大氅一样毁掉吗?”
萧策目光落在披风上片刻,“留着吧。”
一夜无梦,余珩由于前一天过于兴奋,第二日都快辰时还没迷迷糊糊犯着困,是被梁正博拎起来的。
春猎正式开始,皇帝身穿金色铠甲,骑于马上。余珩还是第二次看清萧秦的模样,立于马上的萧秦和萧策多了几分相似,他拉开弓箭,朝天空射出一支羽箭,随即信号烟花炸在空中,同时万面鼓声齐奏,标志春猎正式开始。万马奔腾,将士们高声呐喊,纵马冲进围场。
余珩骑着自己的枣红色小马,这马虽然看起来年纪较小会很顽皮,但性情很是温顺,是杨灵传特地给余珩挑的,就是怕余珩这手脚不协调每次只在校考才骑上几次马的人被这些烈马伤到。
小马看到旁边的马嘶鸣起来冲出去,似乎也很是兴奋,它刨了刨蹄子,余珩紧张地抓紧了缰绳等着极速的颠簸,结果它鼻子响了响,嘶鸣了一下继续慢吞吞地向前走了。
“……”这也太温顺了吧!别说猎到猎物了,今天能不能跑完一圈回来都是个问题。
梁正博和杨灵传两个人都迫不及待得想去狩猎,这小马终于赏了点面子,跟着两人狂奔起来。
余珩拉着缰绳极为兴奋,风吹在他的脸上,四处都是青草的香气,阳光晒在身上很是温暖,少年意气勃发,仿佛将天地纳于怀中。三人为了寻觅更好的猎物转头就钻上了山。
山路崎岖,颇为难走,杨灵传和梁正博一马当先冲在前面,余珩却有些心疼自己的枣红马,放缓缰绳慢慢前行,他眼瞧着杨灵传和梁正博的身影消失却并不着急,他对地理环境的记忆力极强,从小就能准确分辨方位和地势,也不怕走丢。他看了看日色,骊山并不算太高,附近更是有几座山势低矮的小山,余珩就正在其中之一,他决定向山顶出发,去赏赏风景。
但他刚调转马头,却感觉身后草丛有些动静,他警惕地望向四周。林里的风声卷着叶子沙沙作响,但对于危险的直觉让他的汗毛竖起,枣红马似乎也感受到了附近的不同寻常,不安地踏动着蹄子。
树丛一动,一只獠牙野猪冲了出来,余珩一惊,直接就伸手去抓箭筒,谁料一个紧张弓却落了地。余珩脸色一黑,这时根本不敢下马捡弓,他只得维持姿势,保持静止。
野猪在地上嗅了一嗅,似乎发现了余珩的存在,它盯住余珩,一个猛扑就向余珩奔来。
余珩大惊失色,狂夹马腹想让枣红马跑动起来,谁料小马像是被吓傻了,呆愣在地一动不动。
刹那之间,树林里射来一箭,直中野猪身上,野猪吃痛,更加疯狂的跑动起来,紧接着第二箭第三箭同时射出,直至把野猪射死。
余珩里衣已然湿透,等他回过神来,有一队人马御马走出。
余珩一看,赶忙下马磕头,“六王爷。”
“平身。”六王萧潜立于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余珩。
萧潜长得和圣祖颇为相似,大眼平眉,是个看起来很老实的面相。不似萧策萧秦长得更像皇后,英俊而锐利,余珩心里嘀咕,怪不得圣祖会更喜欢这丽妃所出的六王爷,简直是和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反而皇后所出的两个儿子,高大威武,没着黄袍便有真龙气势,这是哪个皇帝都容忍不得的。
余珩站起身来,忽然发现林庆和一个身穿异族服饰的男子也在队伍当中。那男子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分明不是中原人的长相。
余珩退至一边,等待着六王下一步的动作。
“林弟,这就是你口中惊才绝艳、玉树临风的余公子?”萧潜的视线有些玩味,他可是知道林庆这人向来男女不忌,虽然自己对男人没什么兴趣,但仔细看看这余珩果然还是有几分姿色,虽不似女子娇媚,但那身姿如松柏一样挺拔,气质温雅从容,再配上那张漂亮的脸,两种气质交叠在一起,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余珩虽然是典型的不知自己美丑的人,但是六王流连于自己和林庆之间的眼神还是让他感到一丝不适,他压低了头,不再直视对方。
率先打破僵局的是那身着靼子服饰的异族人,他看了眼余珩,笑道:“这中原男子倒是面容清丽,手无缚鸡之力似女子一般,难怪在我国的铁蹄下城池不保。”
众人皆愣,大梁崇尚君子之礼,从不会有这般狂妄自大的言论,更何况仅仅失守凉城等三城,这三城又为边境交界,城池易主在历史上也很是频繁。
“我倒是不知,这回纥国三王子来我大梁为质,也能说出这般言论,这回纥国不知者无畏的精神,真是令余某佩服。”余珩抬起头来,目光坚定,面带微笑,风度翩翩,可句句铿锵,“不得不让人夸赞一句勇气可嘉。”
“你!”这位回纥国三王子青筋暴起,脸涨得通红,这人语调崇敬,但话里的讥讽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出。
六王眸色晦暗,怪不得萧老九对此人照顾有加,这么短的时间内估计在场所有人的身份都摸清楚了,绝非池中之物,若是能拉拢一二倒也不错。他正了正神色,刚要说话,却见那恼羞成怒的回纥三王子将马鞭抽出,随即就要向余珩打去。
余珩冷笑,争论不过竟然要出手伤人,他大步一撤正要闪开,却看一道银尾箭破林而出,余珩极佳的视力让他看到了那箭的尾羽,在极速中微微抖动,紧接着就射穿了回纥三王子的鞭柄,力量之大,不仅直接让鞭子直接脱了手,更是直接插在一旁的树上,全部箭头没入其中,箭尾翁动不止。
随即一道响亮的嘶鸣声从林中传出,在场的所有马驹都不安的刨了刨蹄子微微低下头来,紧接着一道黑色闪电窜了出来,这马通体黝黑发亮,不见一丝杂毛,马匹肌肉强健,唯独四蹄白如踏雪。
踏雪乌骓!来人竟是萧策!
只见那矜贵的九珠亲王持缰而立,肩背宽阔,着一身玄色劲装,额前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系上赤色额带,只简单将头发用赤色绸绳束起。有风拂来,穿林打叶的沙沙声中发丝飞舞,赤色发带卷入发中纠缠不休。那人面容冷峻,威风凛凛,犹如天神下凡。
所有人都在萧策的威势中拜服,纷纷下马请安,六王萧潜也颇不自在地打了个招呼,“九弟。”
“六哥。”萧策左手持弓,作了个揖,看着那一旁还在马上的回纥三王子说道,“卡图王子好雅兴啊,这狩猎还猎起了人,不知道是哪国国风如此残暴,我竟还以为到了未开化的蛮人原始时代呢。”
句句讥讽,竟是一丝情面都不留。
卡图王子一天连着被骂了两次不开化的蛮夷,脖子都气粗了,他灵机一动,装模作样的学着萧策的语气说道,“九王爷误会了,我经常听闻大梁人人能文能武,这小兄弟看起来文质彬彬以为他藏拙,想试上一试。九王爷来的刚好,我看现在加上我的手下一共六人,不然我们两人一组比试比试,今日未时我们集结于皇家帐前,谁猎到的猎物多就算获胜,如何?你们大梁四人两队,也不算我欺负人吧!”
……余珩心里暗道,这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可有一句是说自己能文能武?眼下又变成比试了,如若不应战反而成了他们懦弱,四人两队即使胜了也可以被他们说成人数众多胜之不武。最重要的是自己是个拖油瓶别说射中猎物了连箭靶都射不准,正当他想怎么才能拒绝时萧策却出了声。
“可以。我同余珩一组。”说完御马走到余珩旁边看着他的小枣红,“上马。”
余珩硬了硬头皮,捡起地上的弓上了马,跟上萧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