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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萧策似乎也有一些尴尬,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就理解了对方的意思。聪明人之间从来不必多言,还是余珩先开了口。
      “殿下为何会来这边,这边路似乎很是难走。”
      “还好。”萧策感到有些不得体,堂堂九珠亲王竟然站在凉亭上面同人讲话,他没管余珩,纵身跳了下去。
      萧策的动作潇洒利落,发梢随着他的动作飘荡,余珩除了那日在校场还是第二次看到这样灵动的萧策。萧策平日里都是稳重威严的模样,甚少见到他像这个年岁的少年一样活泼。阳光打在他的身上,身长而立,体态强健,蕴藏着勃发的力量,与自己这副身子完全不一样,余珩不免有些羡慕。
      他也不好站在上面让萧策仰视自己,但刚才他只想着爬上来看看风景,却没想到如何下去,等他走到檐边才发觉这亭子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矮。
      余珩腿肚子发软,这下尴尬了,上得来下不去。
      踌躇之间萧策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只见余珩小脸发白,鹿眸低垂,脸上的泪痣显得他更可怜了。他甚至觉得如果余珩是个小动物甚至连尾巴都快耷拉下来了。
      也可能是今日风景不错,平日里冷漠的九珠亲王难得的有些平易近人,“下不来了?”
      “嗯……可否麻烦殿下帮我去叫个人搬来张梯子?”
      “午憩时国子监学的小厮都会退避,以防冲撞贵人。”萧策淡淡道。
      “这样啊…”余珩心里安慰自己,不过是再摔一次,总不会运气差到次次都摔断腿吧。他心一横,慢慢坐在檐上,双臂向后撑住,准备往下跳。
      萧策站在下面抬头望着余珩,因为自身地位的缘故,萧策显少从这个角度看别人。余珩的小腿看起来极长,在宽松的裤腿里荡来荡去,有风吹过,微微勾勒出纤细的线条。虽然穿着简单却干净整洁,他爬山上来似乎也很是小心,只有靴底浅浅地沾了层泥土。
      萧策忽然想起前日里这人似乎还拄着拐杖,眉头皱了皱,“别跳。”
      余珩愣了,不跳下来难道他在这里待一中午吗,这地连个人都没有,又不能指望眼前这座大佛去喊人来,他觉得萧策有些过分霸道了,弱弱地反抗道,“我总要下来的…“
      见萧策并没有再次阻止,余珩双臂一撑,纵身跃下。
      萧策的反应也极为迅速,他在余珩跳下的瞬间伸出了右臂,直接将余珩揽至怀中,紧实的手臂强壮有力,稳稳地将人接住放下。
      余珩大惊,脚步微撤,刚想退至一旁,萧策却已经把手放开,“上次我似乎同你说过让你好好养伤。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般不爱惜,如若他们泉下有知,你又怎对得起他们。”
      余珩愣了,他没想到萧策会同自己说起自己父母,“殿下说的是。我日后定当谨记。”
      萧策点点头,走至山边,负手而立。他身量极高,正处于从少年人向成年人过渡期,肩背挺拔,如一柄长剑插入地面。烈风阵阵,广袖翻飞,颇具威势。
      余珩觉得萧策就像他的佩剑泰阿,集天下威道于一身,今时为大梁肃清朝堂,来日为大梁开疆拓土,大杀四方。
      “在想什么?”
      余珩回过神来,“在想殿下的愿望。”
      萧策转过身来,也没嫌这话僭越,反而觉得这话有趣,“那你来说说,我的愿望是什么。”
      “殿下和皇上所愿天下皆知,不过就是边界稳固,百姓富庶安定,大梁河清海晏。”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不一样的见解,你这话与阿谀奉承之人有何不同。若我说我的愿望是把我兄长斗下皇位,自己做皇帝呢?”萧策嘴上说着大逆不道的话,神情却依然泰然自若,毫无畏惧。
      余珩却笑了,“殿下何必这样说,若是让有心人听到又不知道要怎么传出去了。殿下如果和皇上关系不好,为何又怜悯我们三兄弟,派人送平安信过来。每多一人知晓,坏事的可能性就越大,殿下又怎会不知。”
      “你倒是聪明,一点即通。”萧策甩袖走回凉亭中坐下,“距离午憩结束还有半个时辰,我们这次好好下盘棋,你不必谦让。”
      余珩不解,这亭里空空如也,哪里有棋盘的影子。却见那人对着空气中说道:“安九,备茶备棋。”
      只见之前有两面之缘的安侍卫从暗处亮身,领命离开。
      ……说好的没有小厮近身呢?也许安侍卫有官职,不能做搬梯子这种事,余珩默默安慰自己。
      安九送来了白玉棋盘,棋盘通透无暇,汉白玉打磨成白子,玄玉黑子。余珩看到这棋盘不禁咂舌,但当他摸上棋子不免感慨,极尽的奢华也是极尽的风雅,白玉温润滑腻,重量也衬手。
      棋局风云密布,黑子落势如电闪雷鸣,在棋盘上带着雷霆万钧的慨然之气;白子周密,润如春雨化物无声,化干戈为玉帛,借力打力,将黑子的步步紧逼完全还了回去。
      二人争锋相对,势同水火,一时忘却了时间,直到安九出声提醒该去学堂时也没有下完。
      “明日继续。”
      “是,我是否需要将棋局誊抄下来?”余珩问道。
      萧策一掀衣袍,大步走出亭外,“难道你记不住棋局?明日再来便是。”
      萧策离开后,安九过来收拾,“公子是否还需再看一看?”
      “不必了。”余珩最后扫了一眼棋盘,虽然每一步他都记在了心里,但萧策真的应该改一改这愿意给人出题的坏毛病。
      第二日用过午饭余珩放下饭碗就往国子监学的方向跑去,近来梁正博杨灵传三人一直没有一起行动,见余珩神色匆匆,还来不及询问就不见他的身影。
      余珩则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到达了山顶,却发现萧策早已等在那边,站在桌旁旁看着棋盘。
      “殿下。”
      萧策将桌上的黑子递过来,“我已经将你昨日的棋路复原,黑子就由你补上。”
      余珩无语,默默接过,他还是头次见用这种方式复原棋盘的人。但很快他就发现萧策这样做的目的,萧策是在揣测他。
      因为他正明显的感知到自己正变成昨日的萧策,随着每子的补上,他似乎也变成了那个站在权力巅峰的人。
      余珩越来越心惊,等当他把棋局补完,他沉默了片刻。
      萧策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给他端去了一杯热茶。
      余珩受宠若惊,“谢殿下。”
      “不必。”萧策落下黑子,“请。”
      一连数日,两人的棋局却一直没有下完,错行一步便能功亏一篑,二人都不敢轻易落子,往往一步都思虑许久,余珩在萧策的棋风影响下也多了一份霸道,两种棋风糅合在一起让萧策惊喜于余珩的成长,又苦于他的棋路越来越难以捉摸。
      国子监学后山上的风景开阔,一面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朗朗书声,一面是辽阔空旷的山中景色。现在的两人却不知道这平淡简单的岁月极大的影响了两人的心性,在棋路中磨砺心性,得天独厚的环境又疏解了心中的不满和愤懑。
      近日来太学中一直传来消息,说九王爷可能正式进入朝堂参与政事,现在皇帝还没有子嗣便由太傅单独教导,以后就不再来应林书院一同上课了。
      余珩一直想亲自问萧策来证实,可萧策还是一如既往的每日等在山上,丝毫不见异常,余珩也不好过问朝中之事,日思夜想这棋局,哪怕萧策真的离开应林书院,也算给自己一个交代。
      这天余珩刚刚想到一个新思路,他难耐的熬了一上午,连上武艺课程时都心不在焉,眼神一直往国子监学校场那边飘,连迟钝的杨灵传都发现他的不同了。
      “珩弟,你最近中午都去哪里,饭吃那么快,你是不是认识什么新朋友了,神神秘秘的。”
      “啊……”余珩正襟危坐,“没啊。”
      “还没呢!你心都快飞到国子监学了!”梁正博吐槽道。
      “好吧,今天过后我就告诉你们我干什么去了!”时间一到,余珩就冲了出去,边跑边说,“我今天午饭不吃了!”
      天气渐热,余珩跑了一身的汗,快要登到顶时才放慢脚步,平稳了下气息走上山顶,但他却没看到萧策。想到有可能是今日自己来得过早,才稳下心神默默等待。
      可站了许久也不见人影,正午的阳光晒得他有点头晕,他只好走到亭里等候,这时他才发现桌上压了一封书信。
      信封外面没有任何字迹,信用火漆封住。余珩看见那皇家才能用的白鹿纸就知时萧策写的,他打开信封,里面字迹笔走龙蛇,一手正楷写得大气磅礴,笔锋锐利,力透纸背,连余珩都忍不住赞出声来。
      ‘先行一步,顺遂我愿。他日有缘相聚,再续棋局。大丈夫当带三尺之剑而立不世之功,汝当如此,早日了却心中所想。’
      余珩掂了掂信封,里面似是还有东西,他把信封倒过来用手接住,一枚玄玉黑子滑落出来掉在他的手心,衬得他掌心白嫩,同时滚落出来的还有一张薄薄的字条,他抖落开来,只见上面写道:
      ‘让你一子。’
      余珩本来低落的心情瞬间被逗笑,没想到堂堂九王爷还会安慰人逗人开心,他细细地摩搓着棋子,似是在怀念这几天的日子。
      余珩将东西装回信封,紧紧地塞在怀里,负手行至山边。他张开双臂,用力吸了口新鲜空气,将身体内的浊气吐出。纤瘦的少年挺胸而立,上顶苍天,下砥青山,像是立誓般,红唇微启,铿锵有力的几字从他嘴里吐出。
      “我愿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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