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上的小蜗牛》邹秋

7、碰见

　　七月中旬，顾梧负责的项目收工完成，忙碌了许久的众人终于可以歇口气，纷纷决定吃饭唱歌庆祝一番。
　　顾梧一行人吃过饭后，转战到ＫＴＶ唱歌。包厢里光线昏暗，彩色的灯变换闪烁，音乐和歌声重充满了整个房间，如果靠得不够近，想要说上话得大声喊才能听得见。顾梧从麦上下来，坐在沙发上拿了瓶啤酒喝。刚和同事吼完了整首《离歌》，有点渴，嗓子也有点不舒服。他下来了，又有新的人上去。
　　顾梧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眯着眼环顾了圈包厢里的人，没看到戴祈。许是压抑久了，好不容易脱去重负，大家都是最为轻松的姿态，脸上挂着开怀的笑。这次项目能够顺利完成，除了小组成员的辛苦付出，戴祈更是功不可没。和戴祈比起来，顾梧不得不承认，他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在总结会议上，经理的表扬与欣赏更多的应该属于戴祈，这一点毋庸置疑。戴祈从来都是那么优秀，所以他才会总是仰望着对方。
　　酒喝得有点多，顾梧有点内急。包厢里的卫生间有人在里面，顾梧只好上外面的卫生间。解决完生理问题后，顾梧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点。一时不想回包厢，头又有点晕，走廊里可以听见从各个包厢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有些嘈杂，顾梧索性在卫生间进了个隔间，坐在马桶上缓神休息，躲个清净。脸上刚被水降下的温度没过多会儿又上升了上来，热乎乎的。顾梧松了松领带，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整个人向右微斜靠在旁边的隔板上，晕晕乎乎地，差点睡着。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说着话进来了，声音穿透门板传到了隔间。顾梧迷迷糊糊地听着，实际上并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在说什么，直到听到了自己和戴祈的名字，才稍微清醒了过来。
　　“我觉得戴祈真不错，你看这次后面不都是因为有了他咱才那么顺利吗？”
　　“和顾梧比起来，戴祈是要有能耐点。我听说，这次经理本来想让戴祈负责的，后来不知道顾梧从哪儿听到了，就跟经理把这个机会要过去了。”
　　“啊？那这不是仗着人不知道抢人戴祈的吗？今天经理还夸他来着，他好意思吗。”
　　“哎，不过顾梧那人其实也不是不行，就是还是缺点火候。总的来说人还是挺好的”
　　……
　　两人又说了几句，解决完后便离开了。顾梧靠在隔板上看不清神色。顾梧没想到同事私下里对他的看法是这样的。不过那两人也说得没错，自己的确是比不上戴祈，这次的工作自己也的确是抢了戴祈的，并且还没有做好，也怪不得他们会这样说。顾梧双手捂住脸，深深地叹了口气，揉了几下脸，接着站了起来，打开了隔间的门。他出来了好一会儿了，该回包厢了。
　　经过洗手台，顾梧又洗了一把脸，水珠顺着脸颊向下滑落，滴在了衬衫上，晕出了几个小圆点。抬起头转身准备离开，却发现从隔间里走出来了一个人。那个人，是戴祈。
　　刚才那两人的话，戴祈……应该听到了吧……
　　顾梧心里有点慌，想要解释，嘴唇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能解释什么呢？他们说的都是实话，自己确实是抢了他的工作机会，自己也的确是不如他，又有什么可解释的呢？
　　顾梧不太敢看戴祈的脸，他害怕戴祈生气，害怕看到戴祈脸上厌恶的表情。好不容易和他的关系有所缓和，对着自己，戴祈的脸上也会有笑容，这是多么难得的啊。顾梧不想失去戴祈的笑容。
　　顾梧惴惴不安地站在原地，等着戴祈说些什么。但是戴祈只是在看到他的那瞬间停了下脚步，接着便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冲他点了点头然后从他旁边走过去洗了手离开了卫生间，期间没说一句话，连表情都吝啬的没给一个，就那样平淡地走了出去。
　　顾梧回过神来，立刻跑出了卫生间朝戴祈追过去。他想，他必须得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否则，他觉得，这来之不易的笑容可能就会没有了。
　　戴祈并没有走多远，顾梧跑了一会儿就追到了。他拉住戴祈的衣服，叫了他一声。戴祈停住了脚步，过了一会儿才回过头来，问道：“什么事？”
　　“我……”脑子里窜过无数解释的理由，但顾梧却没能说出一个来。
　　他并不想骗戴祈。
　　等了一会儿，见顾梧没说话，说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回去了。”　说完，戴祈朝他拉住自己衣服的手看了看，意思不言而喻。
　　顾梧放了手，“刚才他们说的……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不该……”
　　“刚才他们说了什么我并没有听见，就算听见了也和我没什么关系，你怎么做是你的事，不用向我解释。我还有事，就先走了，麻烦你和大家说一声，谢谢。”说完，戴祈朝外面走去。
　　顾梧跟在后面，想和他好好解释一下，没注意到旁边包厢门打开有人走了出来，一下子撞到了那人身上，把人撞到退后了好几步，自己肩膀也有些疼。连忙和对方道完歉，发现戴祈已经走到了转角，转角过后，就是ＫＴＶ的大门。也顾不得自己犯疼的肩膀，急忙追上去，却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纳闷那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匆忙中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步子不知不觉慢了下来，停住了。
　　“尹钺枱？”
　　对方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确认自己没认错后，顾梧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句。
　　“看起来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我啊。”尹钺枱笑了笑。
　　“彼此彼此。”
　　“熟人吗？”一道不属于两人的声音响起，顾梧这才发现在尹钺枱后侧方，站了一个人。因为走廊里光线并不亮，尹钺枱的个子高，站在那人前面，把光基本挡住了，人就隐在了黑暗中看不太明晰。顾梧刚才只注意到了尹钺枱，才没发现那儿还站着人。那人往外面走了走，顾梧这才看清那人长什么样。
　　面前的清秀男孩俨然是上次顾梧在商场里看到的人，那么那天和他在一起的另一个高大男人果真是尹钺枱。
　　顾梧看不惯尹钺枱不是一天两天了，从高中时期尹钺枱和柯果暧昧不清起，他就不喜尹钺枱那副轻浮模样。明知道柯果的心意，却总是吊着他，不肯给他一个明确答复。大学两人总算是确定关系正式交往，看着柯果那幸福的样子，作为朋友，即使再不喜尹钺枱，也只能祝福他们。本以为两人终于修成正果会这样一直走下去，可没多久柯果就发现尹钺枱脚踏两条船，愤怒悲伤之余和尹钺枱分了手。也不知尹钺枱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哄得柯果回心转意。顾梧曾劝诫过柯果，可是真心爱着尹钺枱的柯果却无法放弃。两人分分合合，每次柯果都会被尹钺枱的甜言蜜语挽回，之后便是新一次的伤害。最后柯果终究是看透了，在大四毕业那年和尹钺枱彻底分了手。
　　“顾梧，我觉得我挺贱的。明知道他只不过是哄我的，回头就会旧态复萌，但每次我都会忍不住期待他真的会改过自新，回到我的身边。可是，我怎么能留得住他呢？我再爱他，也比不上他喜欢上别人的速度。我以为我在他心里是特别的，可我其实和其他人一样，什么都不是。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他玩弄消遣的对象罢了。可惜，我现在才看明白。”
　　柯果拉着顾梧在河边喝酒，还没喝多少，自己就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唯独眼角的泪水没有停歇。顾梧看着柯果的难受模样，心里不忿，揍了尹钺枱一顿。无视柯果看到自己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讶异和心疼，顾梧对他说：“你的痛苦我帮你揍跑了，所以接下来你去寻找你真正的幸福吧，记得不要再迷路了。”
　　顾梧想，他能为柯果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尹钺枱点了点头，开口却道：“一个暴力狂罢了。”
　　闻言，男孩有点疑惑，还想问什么，顾梧却冷笑一声，嘲讽道：“被一个渣滓这样说，我还真是担当不起。”
　　尹钺枱脸色变得阴沉，随即又一挑眉不怀好意道：“柯果的滋味不错吧，接盘侠听起来满高尚的嘛。”
　　“你！”听到尹钺枱如此轻佻的评价柯果和恶劣的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顾梧只觉得心里火气上涌，恨不得打他一顿让他为他说出的话道歉。
　　“怎么，我说的不对？还是说——”尹钺枱眯着眼睛，勾起嘴角，“你还想像之前那样揍我一顿，嗯？”
　　被戳中了心思，顾梧用力的攥紧拳头，恶狠狠的瞪着尹钺枱，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将拳头挥出去。
　　揍了尹钺枱帮柯果出气之后，顾梧遭到了尹钺枱的报复。一个人落单的时候会被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一群人揍一顿，班上的人也因为恶意的流言孤立起他，课业总会被莫名其妙的理由不过关，这种情况持续了一学期。顾梧知道这是尹钺枱干的，即使再生气，也没办法抗衡。他没将这件事告诉柯果，他不想他为此自责。
　　“看来你学聪明了呀。”尹钺枱轻笑一声，揽住身旁男孩的肩膀，“你也别觉得自己有多高尚，谁知道柯果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思呢？讨伐别人之前还是多反省反省下自己吧。”他揽着男孩错开顾梧走过，“我们走。”
　　顾梧站在原地，恨恨的锤了一下墙壁。
　　半晌，他冷静下来，走到较安静的地方，拿出手机给柯果打过去。电话那头一直没人接，顾梧只好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顾梧没想到尹钺枱竟会回来，本以为毕业后他去了别的城市以后再也不见，却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他。无论如何，先跟柯果说一声，虽然不一定会碰到，但有个心理准备还是好的。
　　退出编辑界面，顾梧翻出了戴祈的电话号码，摩挲了手机好一会儿，最终在发了条信息后收了起来。
　　想起刚才戴祈那冷淡的表情和话语，顾梧靠在墙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心里盘旋着不甘和失落。
　　为什么，他明明是想要靠近，却总是让自己离得更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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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是很久之前的脑洞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和之前完成部分的风格统一。
希望不会太突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