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特别行动组》闻晓白

96、第 96 章

　　沈贺从洗手间出来，见韩林行正望着这边，眼神有些复杂。
　　沈贺知道，他仍在演戏。真正的韩林行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向韩林行走去。
　　韩林行就用那样复杂的神色默默看着沈贺向他一路走来。
　　他刚才敢那么放肆就是算准了沈贺不会接受，但他没想到沈贺会有那么大的反应。那反应实在太不像演戏了。韩林行有点内疚。随即，他看到跟着沈贺进了卫生间的那个人出来了。
　　“抱歉。”沈贺坐回韩林行身旁，低声说。
　　“你接受不了没关系，我不逼你。”韩林行的眼神无意间向洗手间的方向瞟了一下。
　　沈贺立刻会意。他跟韩林行事先其实没有商量过这次任务该如何进行，因为他们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只能随机应变。但他们之间有着惊人的默契，沈贺在第一时间就洞察了韩林行的用意和他给两人的角色设定。此刻，韩林行一个眼神，他便明白过来，有些局促地说：“我不是……我……”说到这里似乎有些说不下去，就顿住了。
　　韩林行拍了拍他的肩：“是我太心急了，应该多给你些时间的。”
　　“谢谢。”沈贺低下头轻声说。
　　两人说话间有个人走到了他们身边。
　　“他还好吧？”那个人问韩林行。
　　韩林行抬起头，有些疑惑地问：“你是？”
　　“我叫向启明。”同样的自我介绍，同样伸出的手，这个人做这件事好像轻车熟路。
　　韩林行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你好。”
　　“这种情况，我见得很多，社会总是给我们各种各样的枷锁，性别、性向、亲密关系的形势，他们把他们赞同的那些方式弄得好像是天经地义一样，让不符合这个标准的人产生罪恶感，仿佛自己做的是一件多不堪的事，所以人一旦发现自己与这个标准不一样，首先想的不是标准有问题，而是自己犯了错。”向启明说到这里，看了沈贺一眼：“他一时无法接受也是正常。”
　　韩林行皱着眉头看了向启明一眼。
　　向启明又说：“你别嫌我多管闲事。咱们本来就是少数群体，该团结一些，互相帮助，否则怎么抵抗来自社会，来自多数人群的压力？”
　　“谢谢，但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韩林行冷淡地说。
　　向启明看了沈贺一眼，又说：“那些标准不过是让人服从的一种手段而已，你有自由拒绝接受。”
　　沈贺闻言有些吃惊地抬头看了向启明一眼，又看了看韩林行，似乎有些矛盾。
　　向启明鼓励道：“想做什么，就去做。你其实已经在怀疑外界告诉你的那些事了，不是吗？”
　　“我……”沈贺一时不知道这场戏该如何收场。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自暴自弃地想，实在不行就干脆趁这个机会对韩林行做一些这辈子可能都没有机会做的事情。
　　他知道，按照两人的角色，他如果要做什么韩林行绝对不会拒绝。这个诱惑太大了，他此生可能没有第二次这样的机会。
　　然而，还未被酒精和绝望淹没的那一线理智告诉他，不可以。
　　他怎么能假借任务之便趁人之危？那不符合职业道德。更何况，他在情感上也接受不了这件事。那样不仅辱没了自己，更辱没了韩林行。
　　沈贺不敢去看韩林行，生怕泄露太多心事。他知道，向启明还在看着他，他不能露出破绽。万般纠结之下，沈贺伸手去端酒杯。要不就绝对清醒，要不就彻底沉醉，这半醉不醒不清不楚的状态太让人难受了。
　　沈贺的手刚碰上酒杯被韩林行按住了。
　　沈贺暗自松了一口气。在他这独角戏快唱不下去的时候，韩林行终于出来救场了。他知道，即便他真醉了韩林行也一定有办法处理，但那太冒险，所以韩林行十有八九会拦住他。万一韩林行真没有拦他，他便索性喝醉了把这里交给韩林行。他心里十分不愿那样做，但他不确定自己有足够的清醒处理现在的场面。
　　“不用急着做决定，给自己一点思考时间。”韩林行笑了一下，那笑容居然很温柔。
　　沈贺心头一跳。完了。他拼尽全力拉回来的理智差点又断了线。
　　他低下头，拼命把心中翻涌的情绪压回去，低声问：“能送我回去吗？”
　　这场戏，他演不下去了，为了不露出太多破绽，他必须迅速离开现场，趁他此刻还有足够的理智瞒过向启明的耳目。
　　“好。”韩林行起身，体贴地替沈贺整理了一下外套的领子。
　　沈贺浑身一僵，下意识想躲，又立刻定住了。想了一下，觉得这个反应符合他目前角色的身份，便没再忍，一闪身避开了韩林行的手。
　　“今天的事，我很抱歉。”见他如此反应，韩林行低声说。
　　沈贺几时听过他这样含情脉脉的语气？一时险些把持不住，垂目轻声说：“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的问题。”

　　车在公路上行驶，车上的两个人目视前方，沉默无言。
　　沈贺多少次起了冲动，想告诉韩林行，这个任务自己没有办法陪他再执行下去，但都忍住了。
　　他们现在已经取得了进展，这时候退出会前功尽弃。
　　如今的形势，他们在钓向启明，向启明也在钓他们。好的垂钓者都有着绝对的耐心，可是沈贺不确定他还能演多久。
　　再这样下去，他怕他会沦陷。
　　他明知韩林行是在演戏，可他演得太逼真了，以至于好几次连沈贺都险些被他骗到。沈贺知道，他如果真任由自己这样陷进去，任务结束时，他既无法面对自己，也无法面对韩林行。他不能一时糊涂，让两人走到那样的境地。
　　为了阻止自己这样胡思乱想下去，沈贺强迫自己开了口：“你觉得向启明是我们要找的人吗？”
　　“听他今天的言论，应该是个态度激进的人，而且，像是个会主动拉拢别人的人。顺着这根线查下去，应该能扯出点什么。”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现在也只能随机应变。”
　　听了韩林行公事公办的语气，沈贺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我必须对你做些什么，你能接受到什么程度？”
　　“你么？”韩林行笑了一下，并没有回头：“你做什么我都能接受。”
　　沈贺呼吸骤然一乱，韩林行又说：“因为你什么都做不出来。”
　　是么？沈贺被他一激，霎时起了一股冲动。但他遗憾地发现，韩林行是对的。他当真什么也做不出来。而那不仅仅是因为韩林行现在在开车，打扰他容易出现危险。
　　沈贺发现，他缺乏不管不顾的疯狂，他总是被一些事牵绊着，比如现在的路况，比如在酒吧里时时时不敢忘的任务。这些事拉扯着他的理智，让他时刻保持着清醒。理智地绑着自己苦苦挣扎，清醒地看着自己扯碎所有不切实际的希望。
　　他觉得有些难过，但不后悔。
　　再给他千百次机会，他还是一样的选择。他绝不允许自己任性地在执行任务时做出任何逾矩的事，那样的做法既枉顾自己的责任也辜负了韩林行的信任。
　　沈贺沉默了半晌，终于说：“给我个机会，让我单独接触一下向启明吧。”
　　韩林行闻言终于扭头看了他一眼：“你打算怎么做？”
　　沈贺知道他这样问就是没有阻止的意思，不由一笑：“见机行事。”
　　韩林行微微一怔，这种玩味的笑容好像有点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哪里见过。
　　自己对自己的表情判断跟别人看到的往往不尽相同，所以沈贺和韩林行都没有意识到。但如果有第三个人在场，会惊讶于沈贺刚才那个笑容。因为那与韩林行惯用的表情竟有□□成相像。
　　沈贺毕竟不是韩林行，所以他敛了笑容认真解释道：“毕竟你在场，他总要收敛一些，这样进展太慢了。我觉得我单独去会会他，效果可能好一些。”
　　韩林行知道，沈贺说得不错，他所扮演的角色是不会任由向启明对沈贺说出太出格的话的，但如果只有沈贺自己在场呢？
　　如果他们真的在拉拢人，选择的对象应该都是比较孤立无助，容易动摇的人，像沈贺这样正在挣扎的人最符合他们的标准。他身边如果有其他人，向启明可能没有那么容易出手。
　　“那你万事小心。”
　　沈贺心头一片酸涩，却只笑了笑：“放心。”
　　他并不想单独去那样的地方，更不想去应付可能面对的骚扰，也不愿放弃与韩林行并肩作战的机会，哪怕这机会让他痛彻心扉。但抛开所有情感因素去衡量，韩林行在场太影响他的发挥了，如果由他单独出面，没有那么多顾忌，可能会顺利得多。
　　沈贺知道，他在这件事上私心太多，也许没有办法摒除所有杂念。那么就只好让自己逃离一切诱惑，没有机会去分神。
　　他既然接下了这次任务，就必须全力以赴。余下的一切，都不应该在他的考虑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