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特别行动组》闻晓白

95、第 95 章

　　一般的酒吧都是以交际为主，没必要用化名。从韩林行告诉沈贺化名的那一刻，沈贺已经猜到他们要去的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但是不正经成这样，还是让沈贺有些吃惊。
　　一踏进这家酒吧的门，沈贺脑海中就冒出四个字，酒池肉林。
　　也许酒吧的灯光都是一样昏暗，舞池都是一样喧闹，但沈贺总觉得，这里不大一样。也许是来之前韩林行给他打的预防针起了心理作用。韩林行告诉过他，这里聚集着很多激进的人，所以他们的行为可能也会超出一般人接受范围。
　　当然，行为超常的不一定是激进分子。因为这里带起了这样的风气，有些猎奇的人也会来，同样的行为，人们的动机各异，目的也不尽相同，却已无法区分。
　　目前还没有看到太夸张的情况，但沈贺觉得很不自在。也许这不自在不仅仅来自这家酒吧。沈贺跟着韩林行坐在吧台边，忽然生出一种重温旧梦……的羞耻感。
　　“喝点什么？”沈贺正走神，耳畔传来韩林行的声音。
　　这家酒吧的舞池和吧台是分开的，倒是不用对着吼。
　　沈贺怔了一下，上次韩林行骗他说这样的地方酒里会加东西，他知道那只是玩笑话。但他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对他说这话的是韩林行。
　　他有些犹豫，意识到在这种地方什么都不喝，好像有些奇怪，但他向来滴酒不沾，也不知道自己酒量如何，生怕醉酒误事，何况，他也不愿在韩林行面前失态。
　　他抬头看了看酒水单，有些为难。
　　沈贺看了半晌，挑了个莫斯卡托。他不喝酒但不代表什么都不懂，他知道这种甜葡萄酒酒精度不高，味道也不重，大概在能接受的范围，价格也正常，不会太惹眼。
　　到这种地方居然点了个葡萄酒，还是甜葡萄酒，酒保神色古怪地看了沈贺一眼，韩林行在一旁笑得别有深意。
　　沈贺坦然接过高脚杯，握着杯脚下意识摇了摇，浅浅呷了一口，忽然发现失策。他忽略了莫斯卡托大多是起泡酒，幸好手里这一杯是微泡。他从海兰妮星回来，胃一直不是太舒服，估计是当时吃多了奎宁闹的，喝酒已经有些勉强，何况是起泡酒。
　　沈贺不动声色地把杯子放在桌上，听韩林行带着笑意问道：“喝不惯？”
　　实情肯定不能说，沈贺只好低低“嗯”了一声。
　　他觉得，韩林行清楚他的为人，太逾矩的事情他做不出来。韩林行敢带他来，便一定有办法应付，他只需要配合就好。以他的性格，演太过的肯定要露馅，还不如做自己。
　　他对韩林行有着无条件的信心。
　　果然，韩林行不轻不重地说道：“喝不惯也不用勉强。”
　　沈贺点点头，下意识向四周看去。他们是带着任务来的，总要先观察一下情况。
　　这一看可有些不得了。这里的人果然大胆，居然有人就当着大庭广众在圆弧的沙发上玩起了三人行。
　　沈贺尴尬地移开目光，不知不觉就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他心里有些慌乱，这口喝得急，咽下去才有些后悔，却来不及了。
　　韩林行见他这样子，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一挑眉：“接受不了？”
　　沈贺有些手足无措，索性把问题抛了回去：“你能接受？”
　　韩林行没有回答，只是说道：“我之前跟你说过这里有些特别，你还记得吗？”
　　“记得。”沈贺不知道他为什么刻意挑起这话头，但直觉是跟任务有关。
　　只听韩林行解释道：“你觉得不自在很正常，这原本就是对传统概念的一种挑衅。”
　　“你是说一对一的亲密关系结构？”沈贺有些明白了。
　　这种事原本就没有必要在大庭广众面前做，这其实有种行为艺术的意味在里面。
　　但即使这样，沈贺依旧接受不了。
　　“既然亲密关系不一定非要是男女之间，那么也不一定非要是两个人。”韩林行语气平平，似乎只是在阐述一种观点，沈贺看不出他的态度。
　　沈贺沉默了一下，拿出了通讯器。
　　韩林行望见，他正在搜索。他的关键词是，多边恋。
　　沈贺隐约听过这个概念，也知道韩林行所说的观点经常被拿来支持多边恋，但他对这个概念的印象很模糊，就像同性恋一样，这在他所受的教育中是禁忌。
　　沈贺一页页地翻着资料，韩林行发现，他不是在做简单的搜索，他看的都是学术网页，他经过筛选首先点开的都是看起来比较正规的研究性文章。
　　沈贺看了一阵，大体上有了些了解，不好意思让韩林行久等，便关上了网页。
　　“有什么想法？”韩林行满眼笑意地问他。
　　沈贺努力整理了一下思路，认真地说道：“我不知道。这方面的研究不多，内容很乱，质量也良莠不齐，真正可信的内容太少，我不好做判断。”
　　不愧是贺理博士的儿子，学究气这么重。韩林行在心里暗笑。
　　沈贺又说：“支持多边恋观点中很重要的一个，是多边恋跟同性恋一样，是一种天生的取向。但也有研究反驳这种观点，认为这只是一种个人选择。”
　　“就算是选择，就不值得被尊重吗？”
　　沈贺想了想说：“如果多边恋严格按照定义执行，确保该关系中所有人的知情权与认同，做到不伤害任何人，那其实是他们的私事，外人其实没有什么权利干涉。”
　　韩林行闻言有点意外，他刚才将沈贺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沈贺很反感这样的事情，这种反感几乎是生理上的，所以他没料到沈贺此刻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沈贺继续说道：“但是，这也会引发很多问题，比如，这对传统亲密关系是个挑战，如果要合法化要考虑对社会结构的影响。而且，如果要保障这部分人的权益，法律该怎么修订？比如说，如果关系破裂财产该如何分配？这些人之间的权利和义务又应该是怎样的？再者，如果这种行为受到法律保护，会不会有人钻空子？多边恋的知情权和互相尊重其实很难量化，如果有人以伤害他人为代价满足自己私欲，其实并不赞成这个概念的核心又怎么办？”
　　“因为担心这些有私欲的人，就连其他人的权利也一并取消？”
　　“当然不能这样因噎废食。”沈贺顿了顿：“只是，在情感上，我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哦？”
　　“我总觉得，人追求一份情感，并不只是在追求安全与稳定。一对一的关系其实是一种承诺与责任。为了一个人放弃与其他所有人交往的可能，是很大的机会成本。这在多边恋中不成立。所以我无法确定多边恋中，人们是否也愿意全情投入。我不想把这件事神圣化，但我相信亲密关系并不只是在满足欲望和情感需求。如果一份感情可以分到几个人身上，我不确定这会不会让一些厚重的东西变得单薄了。”
　　“有人认为，连母爱这样无私而深厚的情感都可以同时分给几个孩子，为什么其他感情不行？”韩林行不动声色地说。
　　“那不一样。伴侣之间没有血缘纽带，承担的责任也不同。两个人能和谐的相处其实需要很长时间的磨合，双方不断的付出，如果这个双方变成了多方，人们还是否能付出同等的时间精力情感去维护一份感情？而且，并不是所有母亲都可以应付多个孩子，有时候时间精力有限，总有所疏忽，大多数时候，这不会造成母子关系的破裂，对亲密关系而言却可能是致命的。”
　　沈贺刚才酒喝得急，这会儿有点上头，意识到自己话说得有些深了，又补了一句：“但如果只是从感情角度说，选择什么样的感情其实是个人自由。别人如何我无权干涉，只不过我不会那样选罢了。”
　　沈贺说到这里，忽然注意到韩林行看他的目光有些奇异。
　　“你最后这句话算是对我表白吗？”韩林行轻笑一声。
　　沈贺心头一跳，愣神的功夫，韩林行已经欺身过来，沈贺感觉到，韩林行的手揽住了他的腰。
　　沈贺完全僵住，韩林行见他这个反应，揽住他腰的手紧了一紧，将他往身前送了送，迎着沈贺惊恐的目光，用略带蛊惑意味的声音低低笑道：“闭上眼睛。”
　　到这份上，便是傻子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沈贺心头狂跳，伸手按住了韩林行的肩。
　　这个意味不明的动作让韩林行微微一怔。下一秒，沈贺手上用力，猛地推开韩林行，起身躲进了洗手间。

　　沈贺冲进洗手间，用凉水洗了把脸，双手按在洗手台上剧烈地喘息着。
　　他知道韩林行在做什么。
　　韩林行故意挑起这个话题就是为了引起有些人的注意。两人刻意没有压低声音，看似在讨论，其实暗中一直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
　　沈贺知道，他们讨论到后来，已经有几双眼睛意味深长地盯着他们了。只是，那眼神中充满探究与戒备。
　　韩林行这样做，是为了打消他们的顾虑。
　　从一进酒吧开始，他们的角色就很明确。沈贺是个保守家庭出来的孩子，都很多事情都存在着迷茫和挣扎。而韩林行则故意带了他到这里，挑战他的底线，用最激烈的方式让他去看一些不同的事物。
　　而韩林行的角色这样做当然是别有目的的，那就是诱惑沈贺接受一些本不能接受的事情，比如一些同性伴侣才可以做的事情。
　　沈贺知道，韩林行是为了任务，但他没法配合他给这场戏一个众人喜闻乐见的结局。
　　由于酒精的作用，他现在头是昏的，胃里烧得难受。他不确定他现在的状态有多清醒，他怕再演下去，他会当场崩溃。
　　因为，他面对的人韩林行。
　　多少年磨练出的处变不惊竟都经不住他的一句话一个动作。
　　哪怕明知他是在演戏。
　　沈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这一瞬间，洗手间的门开了。
　　一个陌生人走了进来。他看了沈贺一眼，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沈贺刚才太过狼狈，如今前襟和袖口都是湿的，脸色也很不好。他勉强笑了一下：“谢谢，我没事。”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那人笑着说。
　　沈贺有些局促地应了一声。
　　“外面那个是你，朋友？”那人说到最后两个字，似乎斟酌了一下措辞。
　　沈贺惊奇地看着他：“您是？”
　　“我叫向启明。”那人说着伸出手。
　　沈贺满手是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我手是湿的。”
　　向启明笑了一下，收回了手。很自然地走到沈贺身畔，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手。
　　沈贺擦干了手，低声道：“我先出去了。”便走出了洗手间。
　　他刻意没有向向启明的方向多看。
　　他知道这是个什么人。
　　刚才盯着他们的几双眼睛里就有向启明的一双。
　　这场戏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