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特别行动组》闻晓白

86、第 86 章

　　韩林行示意许庄结束了与中心联盟的通讯。
　　许庄不解地看着韩林行：“什么情况？”
　　“中心联盟已经做出了选择。”
　　许庄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由有些震惊：“你是说……”许庄说到这里，没能说下去。因为下半句话，他不知道怎么出口。
　　中心联盟已经决定放弃这个村子，以确保疟疾不会在海兰妮星扩散。
　　许庄缓了缓，有些不忍心地道：“他们怎么能这样！”
　　韩林行的声音很平静，仿佛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他说的没错，中心联盟不能闯入当地武装驻地，他们要进入，必须知会对方，并给出正当理由。”
　　许庄闻言一惊：“你是说外面那些人根本不是乌拉尔招来的，是中心联盟？”
　　韩林行看了许庄一眼：“我没有这么说。”
　　许庄噎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刚才情绪太激动，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就算这才是事情的真相，也不是能拿出来讨论的事。
　　许庄沉默了一阵，在脑中默默拼凑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们将情况告诉当地中心联盟驻军之后，当地驻军联系了中心联盟总部，因为他们做不了这么重大的决定。中心联盟不可能直接闯入这里处理情况，他们必须知会当地武装。当地武装自然是不希望中心联盟深入自己腹地，更何况是这么危险的事。他们必定信不过中心联盟，怕他们的处理会导致疟疾扩散，而他们自己的处理方法就是一把火把这里所有的疟原虫烧光。中心联盟知会他们的时候估计就猜到了会有这样的后果，但他们没有选择。
　　如果当地武装开火，他们会有理由进来维和，但这样势必和当地武装起冲突，毕竟这是关系到当地武装生命安全的大事，这一定是场恶仗。那么，在他们交战时就无法顾及这个村子的状况，很可能导致大量流民逃离避，致命的疟原虫因此被播散出去。
　　中心联盟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也承担不起这份责任。所以，他们选择将这件事告诉当地武装，默许他们自行处理。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他们两天前就将情况告诉中心联盟，但当地武装现在才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中心联盟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只怕也用了不少时间。
　　他们是严格按照程序处理的，大概在这里出事之后也会出面维和，只是那时，一切都晚了，这个村子将不复存在。
　　许庄想明白里面的利害轻重后，虽然激动，却无法指责中心联盟。让没有有效药物治疗的疟疾在一个星球肆虐，那是谁都无法接受的后果。即便决定牺牲一整个村子要下地狱，他们也只能造这个孽。
　　可是现在问题落回特别行动组身上，他们该怎么办呢？难道真的眼睁睁看着一村子的人烧死在这里？
　　如果对方真的选择屠村，沈贺的特殊身份或许能换得他们暂时的平安，到时西格玛联盟与他们如何协商就是后话了。但他们真的能丢下一村的人独自逃生吗？
　　许庄正纠结，忽然听到卞野的声音：“组长……”
　　现在屋里只有乌拉尔，卞野和那个病人，三人连忙冲进去，怕是乌拉尔耍了什么花样。
　　乌拉尔只是安安稳稳坐在那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但是卞野守在那个病人旁边，面色十分沉重。
　　韩林行愣了愣，伸手在那个病人的颈动脉上探了探，已经没有了搏动。
　　他死了。
　　韩林行的面色微微变了变，许庄和沈贺立刻明白过来。所有人的心随着这个人的生命一起坠入了暗无天日的深渊。
　　沈贺这几天一直在给那个病人服药，用的是给韩林行的剂量。帮助韩林行战胜病魔的奎宁，在这个病人身上似乎真的没有任何作用。
　　看来乌拉尔在这件事上没有骗他们。这个病人身上的疟原虫真的已经变异，传统的药物已经失效。那么，这里的人已经被感染是不是真的呢？
　　这个人的死简直就是雪上加霜，让所有人心中摇摇晃晃的天平变得更加不稳定起来。
　　韩林行一言不发，转身出了屋子。
　　许庄身形一动，被沈贺叫住了：“师哥，让我去吧。”
　　许庄疑惑地看了沈贺一眼。这短短几十分钟里发生了太多事，他觉得自己越发不了解沈贺了。他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韩林行站在院子里，看着外面的火光，觉得背后有人靠近。他回过头，只见沈贺对他笑了笑。
　　“你出来做什么？”
　　“出来陪陪你。”
　　“不需要。”韩林行的声音有些冷。
　　“你不必什么都往自己肩上扛。”沈贺微微笑了一下。
　　“我还不至于这样高看自己。”
　　“那你是否承认邱南的死并不是你的责任？”
　　韩林行没想到他忽然说到这件事，怔了怔。这件事，怎么可能不是他的责任？
　　仿佛知道韩林行在想什么，沈贺没有等他回答，继续说道：“退一步说，你那时大病初愈，原本精神就很差，这一路不停遇袭，精神高度紧张，又没怎么休息过，很容易有所疏忽。”
　　听到沈贺帮他找理由，韩林行截口道：“但是这个疏漏太大了。”
　　乌拉尔当时忽然态度大变根本就不正常，他竟然没有深想。就凭这个失误，他根本没有资格给自己找任何理由，邱南连命都搭进去了，他此刻还想着给自己找理由，岂非太可笑，太卑劣？
　　沈贺轻轻叹了口气：“你这人有个很大的缺点，太喜欢承担责任了。”
　　沈贺以前一直觉得，喜欢推卸逃避责任的人很令人头疼，如今发现，太勇于承担责任也不是件好事，特别当这个人是他在意的人时。
　　这语气太过亲昵，韩林行一时没想好怎样应付，皱了皱眉头，只听沈贺又说：“我大概比你软弱，像这种事，我就不敢自己担着，总想多拉几个人下水。”
　　韩林行蹙眉看着沈贺：“你什么意思？”
　　“我想联系一下西塔联盟。”
　　韩林行一怔，明白了沈贺的意思。
　　想从乌拉尔口中套出实话来估计是不可能了，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是，有人能提供技术援助，最好派个医疗队过来。但这件事，难度不小。
　　从地理位置上看，海兰妮星位于星系边缘，周围最近的联盟就是埃尔塔联盟，埃尔塔联盟自己也不稳定，肯定抽不出精力管这摊子烂事。但其实海兰妮星位置十分特殊，它处于维度折叠区。所谓维度折叠，就是在更高一个维度上的空间弯曲。比如一条线段是一维的，沿着一维空间走，它两端距离可能很远，但如果在第二维上折叠，变成一个弧形，那么两端的距离在第二维就可以很近。海兰妮星处于天然的维度折叠区，除了三维空间的距离之外，从第四维度穿越的话，还有一个联盟离海兰妮星很近，那就是西塔联盟。这个第四维是数学概念上的，并不是指的时间，所以这个穿越不会引起时间轴的混乱。
　　对于他们而言，现在的情形需要争分夺秒，当地武装随时可能采取行动，而特别行动组也怕拖久了这里的疟疾会爆发甚至扩散。而且海兰妮星缺少设备，要运送的话很多设备都经不起太大的加速度和颠簸，所以，能指望上的，只有能迅速平稳到达的联盟。目前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西塔联盟。
　　可是，西塔联盟有什么理由要帮这里的人呢？
　　这种事情，鬼知道。但韩林行觉得，不妨试试。反正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说不定人一不要脸，还真就无敌了。
　　许庄听了要联系西塔联盟，也觉得这个想法过于异想天开。这种力度的援助，要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财力，而海兰妮星是不可能给西塔联盟任何回报的。而且一旦陷进来，就可能踏入一个无底洞。研究抗体和疫苗到底需要投入多少，现在很难预估。如果个人还有可能头脑一热，答应这件事，但所谓联盟，都是利益共同体，存在的基础就是保障联盟内部利益，西塔联盟怎么会为了外人让自己人受损？
　　“你觉得中心联盟会想不到联系西塔联盟吗？”许庄盯着沈贺，质疑道。
　　“中心联盟最多只能温和地建议，而且，他们并不了解这里的状况。”
　　中心联盟在与子联盟交涉时，需要十分注意分寸，因为它只是个协调组织，不能干涉子联盟内政。而且，中心联盟不能要求单独一个子联盟承担这么大的责任，这件事应该由他们牵头，但中心联盟没有预算，甚至没有过多的精力。由于不久之前选举出的一系列事，他们自己都焦头烂额，更别说西塔联盟的候选人还死在中心联盟的竞选台上，他们却不能给出一个交代。他们现在面对西塔联盟，也有些尴尬。
　　许庄叹了口气，接通了西塔联盟卫生总长的办公室。总长自然不会自己接听，跟许庄通讯的只是一个接线员。走这条通道会比较没效率，但他们现在走的是官方程序，实在不适合直接黑到卫生总长的个人通讯渠道上。
　　但这样一来，他们能不能跟卫生总长说上话都是未知数，因为像这样过分的要求，恐怕到不了总长那里，就先被某一级秘书以各种理由挡驾了。当一个人手中没有相应权利的时候，拒绝就是理直气壮的，事情被求到了真正有能力的人面前，就会变得尴尬。
　　幸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事韩林行十分擅长，三绕两绕终于还是绕到了西塔联盟卫生总长那里。
　　卫生总长塞恩听他们叙述了海兰妮星的情况，沉默了许久，半晌说道：“按照你们的说法，想要解决海兰妮星的问题，需要的不止一个医疗队，还必须有大量的仪器和研究人员投入，这需要一定的筹备时间。”
　　而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这句话基本就是在婉拒。
　　塞恩的态度在预料之中。也许正是这样的表态，让中心联盟最终发现他们无计可施。但如果西塔联盟不提供援助，这一村子的人都可能葬身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