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特别行动组》闻晓白

73、第 73 章

　　邱南找野菜野果的功夫，沈贺总算把金鸡纳反应熬过去了。他站起身，在苍白的两颊上揉了一把，生生揉搓出点红润来，跟着邱南回去。
　　韩林行看了眼迟迟归来的两人，皱了皱眉头：“怎么这么久？”
　　沈贺不大擅长说谎，邱南连忙圆场，开玩笑道：“老大，你这就不厚道了。我们费事巴力弄吃的回来，还要被嫌弃。”
　　韩林行冷冷瞥了他一眼：“你心虚什么？”
　　邱南本来对自己的演技很自信，让韩林行这么一瞥，笑容险些僵了一下，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肌肉。
　　大概是树皮纤维粗糙，不好消化吸收，效果跟缓释片似的，一波一波往外冒，沈贺也不好在林子里待太久，只把最严重的一段熬了过去，现在人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加上胸中烦闷欲呕，一时没多想，脱口道：“你有力气诈我们了？那说点正事吧。”说着，状似随意地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
　　这话一出口，连韩林行都是一愣。许庄神色怪异地看了沈贺一眼，这句话根本不像是沈贺能说出来的，倒与韩林行的口吻有八九分相似。唯一的不同是，沈贺的语气依旧是平和的，没有韩林行的咄咄逼人。
　　韩林行从来没有被下属这样拆穿过，不由眉头微蹙地盯着沈贺，只听他问道：“你记得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被叮的吗？”
　　韩林行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皱着眉头想了想：“是进了这片林子以后。”
　　沈贺沉默了一下，把腹中一阵痉挛捱过去，稳了稳声音，说：“我怀疑，当年那个镇子爆发的就是疟疾。”
　　他因为疼痛一晃神，话说得有点没头没尾，众人却都反应过来了。许庄闻言有些惊讶：“你说那个‘鬼城’？”
　　沈贺点点头：“被夏冬虫叮咬之处会瘙痒难耐，如果是之前被咬，韩组长应该早发现了，但我们在那个镇子时由于形势紧张，根本不会注意到这种小事，之后我们就被水流冲到这片林子里，那时候才发现很正常。那么有一个问题，韩组长症状确实像是疟疾，而抗疟药物似乎也对症。但地球时代的疟疾潜伏期通常都有十来天甚至数月之久，韩组长发病时，我们离开那座城才三天，即便韩组长身上有伤，抵抗力相对较低，也不该这么快病发。”
　　韩林行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韩林行是在那座“鬼城”感染的疟疾，那么很可能是当时一把火并没有把那里的疟原虫消灭干净，他想了想说：“其实还有一个问题，疟疾并不会通过接触传染，与当时疫情不符。”
　　“根据鲁尔夫的说法，当时并没有人弄清楚那场病的传播方式。”
　　韩林行皱着眉思考：“如果不是通过接触感染，应该不会那样大规模爆发。”
　　“如果不是正常传播的呢？”沈贺听了韩林行的质疑，不慌不忙地说：“海兰妮星最初属于埃尔塔联盟，是近几十年才脱离埃尔塔联盟管辖的，如果这里一直存在着疟疾，埃尔塔联盟应该早就发现了，像这样的疾病是涉及整个星系的大事，他们没有理由不向中心联盟报备。就算埃尔塔联盟没有发现，当地武装为什么也不清楚？疟疾不会通过人与人的接触传播，根本没有必要放火烧城。如果那座城当年爆发的真是疟疾，这就说明，疟疾在海兰妮星是突然出现的，当地武装没有疾控经验，也没有检查化验设备，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病，一时慌了手脚，为了防止疾病蔓延采取了最极端的做法。”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一城的人就死得太冤了。沈贺原本就有些心悸，想到这里，心脏好像被人猛地攥了一把，脸上被揉搓出的那点红润迅速褪去，幸好韩林行正在垂目思考他的话，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沈贺稳了稳心神，继续说道：“如果是这样，那么这突然出现的疟原虫是哪来的？”
　　韩林行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存在其他已有物种突变的可能，但总要有相似的物种可以变异成疟原虫，但是整个银芬尼塔斯星系中并没有听说过与疟原虫相似的物种。疟原虫突然在这里出现，确实非常可疑。
　　“所以，你觉得这里的疟疾，是人为的？”
　　“有这个可能。我觉得这里的疟原虫发病周期不同，可能不是自然变异，是有人对疟原虫进行了改造。”
　　许庄被沈贺这个脑洞惊了一下，如果他的话没错，那么就是有人通过某种方法在海兰妮星克隆出了变种的疟原虫，在那个“鬼城”里传播了一场疾病，害死了一城的人。
　　这也……太可怕了。
　　许庄盯着沈贺说：“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并没有实际依据，是不是？”
　　沈贺点点头：“是猜测，但有人企图恶化海兰妮星的生态环境，这并不是我的猜测。”
　　这当然不是沈贺的猜测，这是许庄自己在侵入绿伞系统时发现的。
　　许庄心头泛起一阵寒意，声音都有些变了：“但没有证据证明这两件事有关联。”
　　韩林行点点头，接过话头：“的确，我们现在不能证明这两件事有关联。但不妨大胆假设一下，如果这两件事真的有关，我们能推测出些什么？”
　　如果疾病大规模爆发，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大量人口的死亡，但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既然是假设，我有个想法。”即使是在谈论这么可怕的事，沈贺的声音仍然很平静：“其实有两种可能。如果这两件事有关系，但并不是同一拨人所为，那么可能是有人故意造成了海兰妮星的恶劣环境，导致粮食资源不足，无法负担这么多的人口。所以出现了第二波人企图通过传播疾病的方式造成大量死亡，减轻人口负担。”
　　邱南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道：“天，这太变态了。”
　　韩林行隐隐约约感觉到沈贺要说什么，看了他一眼：“那第二种呢？”
　　“第二种可能是，这两件事是同一拨人所为。那么造成恶劣环境很可能是因为动乱环境下人口抵抗力降低，疟疾更容易爆发。地球时代历史上很多疾病的大规模爆发都是因为人口增长超过环境资源所能负荷，导致人口健康素质降低，只不过，这次的超负荷是人为造成的。”
　　韩林行点点头：“我觉得，我们可以忽略第一种可能。同时出现两拨这么极端的人可能性不大，而且，像这样的极端分子，想要减少人口，不需要用这么麻烦的方法。”
　　沈贺表示赞同，又说：“但这样就出现了一个问题，他们传播疟疾究竟是为了做什么？”
　　“肯定不是单纯为了减少人口。”
　　沈贺听韩林行这样说，知道两人想到一起去了，微微笑了一下：“我也这样认为。这里的疟疾如果真的是通过夏冬虫传播的，那么扩散速度就不会太快。毕竟与按蚊不同，夏冬虫不会飞，移动速度缓慢。如果要造成大规模死亡，不如很多能够交叉感染的病毒来得快。疟原虫在抵抗力比较好的人身上，可能会潜伏很长时间，不严重的甚至可能自愈。我猜，对方采取这样保守的方式是不想让这次疾病失控。”
　　“那他们是为了什么？”卞野忍不住问道。
　　“我有个大胆的假设。”沈贺说完这句，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历史上所有大规模爆发的疾病都会导致一个结果，那就是人口的筛选。只有自身抵抗力好，身体强壮的人才能够生存下来。”
　　“也未必。”韩林行接道：“在现代医学发达的情况下，有资源的人就有可能够活下来。”
　　沈贺点点头：“这也是一种筛选，而且两者并不矛盾，有资源的人往往也健康素质更好。我猜，他们选择疟疾而不是死亡率更高的疾病，就是因为他们想控制筛选的结果。毕竟从技术角度来说，疟原虫是一种单细胞生物，制造难度比一个只有遗传物质甚至蛋白质结构的病毒或者朊病毒要高很多。但那些疾病太难控制，一旦爆发可能会造成大规模无差别死亡。”
　　沈贺的这个假设听得许庄心惊胆战，他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只听沈贺又说：“我还有个假设。”
　　“别了。”许庄截口道。他已经被沈贺这一连串的假设惊得脊梁骨发凉，一听沈贺还有假设，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韩林行扫了许庄一眼，对沈贺说：“你说。”
　　“我在想塔司旁边树林里会有那么多地雷，会不会其实跟树林里的植物有关。疟疾在这里虽然没有大规模爆发，但已经出现了一定规模的扩散，所以阿吉的奶奶会感染上疟疾。可能已经有人开始发现这里的树林里有天然的抗疟植物，所以才有阿吉的爸爸去找血红白叶藤的事。制造疟疾的人为了阻止更多人发现药物的存在，也为了不让人们采摘药物，干脆在进入树林的地方设置了雷区。”
　　之前他们猜测雷区是为了掩盖树林里的某种东西。他们自然而然觉得可能是枪支制造厂。但如果制造厂都选择建在树林里了，一定是为了避人耳目，那么就不可能离城镇那么近，没必要在塔司附近设置雷区。这个问题一直让特别行动组不解，但或许，那个猜测一开始就是错的，雷区其实另有用途。
　　许庄不得不承认，沈贺的这些脑洞虽然大得不可思议，但确实把很多他们之前无法解释的事情串到了一起。于是他从一开始的不信，到现在开始有点动摇。
　　沈贺说到这里就不再继续。他一口气说完这么多，其实是因为不敢深想。这件事仔细分析，实在太过残忍，沈贺无法无动于衷。但他此刻，由于汹涌而来的金鸡纳反应，整个人都是乱的，只能撑出个风平浪静的壳子，些微的裂缝都能让这平静瞬间坍塌，他不敢让自己陷入任何一种情绪中。
　　韩林行见他不再开口，瞥了他一眼：“说完了？”
　　沈贺点点头，不敢再发声，怕韩林行看出端倪。
　　“那么，可以解释一下你们刚才在树林里到底在做什么吗？”
　　沈贺心头一惊，这一篇怎么还没翻过去……
　　邱南在一旁也有些着急了，他知道沈贺这时候做出这一段分析，就是为了转移韩林行的注意力。他老大这什么脑子，怎么在听完了一连串这么可怕的假设后还能记着刚才的话题……
　　沈贺这一惊，一时没控制住，微微晃了一晃，韩林行终于注意到了他的异常，看着他，满腹狐疑：“你脸色怎么这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