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特别行动组》闻晓白

72、第 72 章

　　许庄紧紧盯着树林的方向，心头的不安越来越浓。沈贺已经进去了好几个小时，还没出来。他暗骂自己，真是鬼迷了心窍，才会相信这个二世祖的话。这个人的发挥就没稳定过。
　　他觉得，如果沈贺没有回来，他这辈子就算完了，倒不是怕沈清朗会拿他怎样，而是他自己根本没法原谅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
　　就在许庄被自己纠结至死之前，沈贺十分体贴地回来了，手里还拿着几片树皮状的东西。几个人把树皮捣烂了浸到水中，将浸出液喂韩林行喝下。韩林行此时神志不清，全身都像被烈火炙烤一般，这水清清凉凉，虽然带点苦味，韩林行还是喝了下去。沈贺见他还能吞咽，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是这树皮起了作用，还是这一次的发病终于过去了，韩林行出了一身的汗，觉得身上轻快了一些，人也清醒过来。
　　韩林行一清醒过来，他们的好日子就到了头。他先前虽然烧得神志不清，却仍有感觉，依稀记得自己被喂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韩林行的审讯能力，便是特别行动组也扛不住，何况他还有多年淫威在，几次逼问之下，许庄就忍不住招了，将沈贺去找药的事情和盘托出。
　　韩林行此刻耳鸣得厉害，头也一跳一跳地疼。好不容易耐着性子听许庄说完，再也抑制不住火气，看着沈贺冷冷地道：“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的？”
　　许庄连忙挡在前面：“是我同意他去的。”
　　沈贺却不领情，坦然道：“即使师哥不同意我也会去。”
　　韩林行冷哼一声，震得自己有点头晕：“好大的本事。在这里不处罚你了，回去交辞职报告吧。特别行动组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这句话出口，所有人都愣了。即便沈贺自作主张，也是当时情况紧急，不得已而为之，不至于闹到引咎辞职这么严重吧？
　　“老大，沈贺也是为了给你找药，并不是故意破坏纪律。”许庄没想到韩林行会发这么大的脾气，硬着头皮解释道。他觉得韩林行此刻有点无理取闹，又不敢把这话说出来。只当他是最近压力太大了，一直没控制住情绪。
　　“你也反了？”韩林行冷冷扫了许庄一眼，扫得许庄心里一阵发毛。
　　沈贺今天好像有意跟许庄唱反调，平静地开口道：“我不是为了给你找药。”
　　沈贺这话一出口，韩林行愣了一愣。只听他又缓缓道：“我是在给我们所有人找药。如果这里真的有疟原虫，那么我们暴露在野外，所有人都有被感染的风险，防不胜防。甚至，我们可能已经被感染了，只不过因为你身上有伤，抵抗力低，最早表现出症状，而我们还处在潜伏期。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尽快找到医治方法，到时候所有人都发病，就没有人能去找药了。”
　　韩林行一腔的怒火就这么偃旗息鼓了。他也不知道沈贺究竟哪来的本事，一次次让他怒火中烧，却又一次次几句话就把燎原大火灭得无声无息。
　　他还是很生气，但是不得不承认沈贺说得有道理，所以他的怒气发作不出来了。更重要的是，他发这么大脾气，实在是有些不可说的心思在里面，而沈贺的话，不偏不倚地解决了这个困扰。
　　沈贺看着韩林行，低声说：“你休息一下吧，我去找点吃的。”说着看了邱南一眼：“跟我一起去吗？”
　　邱南本以为韩林行这场雷霆大怒轻易是过不去了，早做好了引颈就戮的心理准备，没想到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他愣了一下，才点点头：“好。”
　　两人搭伴在树林里走着，邱南忍不住感慨道：“沈贺，你是我偶像。”
　　沈贺好像没听清，神色迷茫地看了看邱南：“什么？”
　　“我还从来没见过谁几句话能把组长说得没了脾气。”
　　韩林行并不经常发怒，但发怒时火气能烧得方圆百里寸草不生，特别行动组没人敢在他发脾气时还嘴，触他逆鳞，都只能安安静静地听着。只有沈贺，不慌不忙几句话，居然就让韩林行听进去了，堪称神奇。
　　沈贺笑了笑，还没开口，只觉得一阵晕眩袭来，晃了一晃。
　　邱南见他状态不对，连忙上前扶住：“你……”这个字还没怎么发出来，只觉得胳膊被沈贺紧紧一攥，倏地住了口。
　　“别让韩组长听到。”沈贺一阵阵心慌，声音变得有些虚浮。
　　邱南见他站立不住，扶他靠着棵树坐下来。这里的土壤一片潮湿，坐上去十分不舒服，但沈贺此刻实在无力起身，只好靠着树，闭目缓了一缓。
　　“邱南，能不能帮我个忙？”
　　邱南半蹲在他身旁：“你说。”
　　“找点野果蔬菜来，我大概不能陪你去了，抱歉。”
　　邱南皱了皱眉头，明白了沈贺叫上他的意思：“你想让我帮你瞒住组长？”沈贺以找蔬果为借口躲到这里，出去时如果没带点什么，就露馅了。
　　沈贺有些艰难地点点头：“拜托了。”
　　瞒韩林行这件事让邱南头皮一阵发麻，十分有阴影，他看了看沈贺全无血色的脸，又有些不忍心：“我可以帮你，但你要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沈贺坐了一会儿，感觉好了些，睁开眼睛看着邱南：“我在树林里没有找到血红白叶藤，但我找到了金鸡纳树。”
　　邱南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不由震惊：“你替老大试药来着？”
　　沈贺垂下眼：“是。”
　　邱南险些惊叫出声，堪堪忍住了，压低声音道：“你疯了？”
　　“我并不能完全确定那就是金鸡纳树，而且，对剂量也没有把握，除了试一下，也没有其他办法。”
　　邱南倒吸一口凉气：“所以你这是金鸡纳反应？”
　　金鸡纳树的主要抗疟疾成分是金鸡纳霜，也就是奎宁，虽然有抗疟作用，却是有毒的。服用之后会产生头痛、耳鸣、恶心等一系列不良反应，严重的还可能心律不齐，掌握不好剂量甚至会致死。
　　沈贺还没完全恢复过来，低低“嗯”了一声。
　　邱南心头一紧，一把抓住沈贺的胳膊：“你到底吃了多少？”
　　沈贺的胳膊被邱南抓的生疼，微微蹙了蹙眉：“不多，只比给韩组长的多一点点。”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给韩林行的是安全剂量。
　　邱南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你这是玩命。”
　　沈贺胳膊被邱南抓疼，人倒是觉得清醒了些，轻轻叹了口气：“那能怎么办？如果我找回来的药害死了韩组长，我今后如何自处？”
　　邱南愣了愣，被噎住了。是啊，如果换作是他能怎么办？如果他真的不小心害死了韩林行，能忍住不把自己一个枪子崩了就不错。

　　接下来的几天，沈贺主动承担了去采摘野果野菜的任务，邱南知道他是做什么去了，哪里还能让他一个人，每次都十分积极地陪着他去。
　　一次给药是不可能把疟疾治好的，需要反复用药，沈贺只好继续测试剂量。韩林行的情况一好转他们就上路了，只是不敢走太多，免得韩林行太过疲劳，抵抗力下降，出现复发。沈贺那天其实带回了两份金鸡纳树的树皮，一份拿出来了，一份他藏了起来，以便每天测试用量。
　　他本打算先找好蔬果，再服药，等药性过去才出去，既然邱南来陪他，就可以兵分两路，有效率得多。
　　随着日子的推移，沈贺体内的奎宁开始积累，症状越来越严重。以往沈贺都是待邱南走后才服药，但渐渐邱南不放心他一个人服药，坚决要陪在他身边。
　　沈贺不是强势的人，拒绝了一下没说服邱南也就算了。邱南这才见是了沈贺到底是如何服药的。
　　他们给韩林行服用的是树皮的浸出液，但树林里没有水，所以沈贺只能生生把树皮嚼碎咽下去。树皮纤维很粗，划得喉咙又疼又痒，沈贺吞咽得十分困难。
　　但最困难的还不在这，这样服用，其实会比韩林行的用量大不少，副作用也就格外明显，沈贺从最初的耳鸣头痛，渐渐开始视物不清，听力也有些模糊，而且即使腹中翻江倒海，也不敢把树皮吐出来，怕影响用量判断，只能咬牙挨着，任五脏六腑刀绞一般。
　　邱南见他折腾了这一遭就再不忍心，忍不住说：“下次我来吧。”
　　沈贺摇摇头：“这样就不是连续给药，没法判断用量了。”
　　因为他们要算的不是单次剂量，而是要保证在体内累计的总量不会出问题。
　　邱南被他说得无言以对，只见他挣扎着起身，连忙按住了：“再休息一会儿吧。”
　　沈贺头一次出来找药，心急给韩林行用药，没挨过全程就赶了回去，如今韩林行的情况已经稳定，不用这么急着往回赶。
　　沈贺微微笑了下，很配合地坐了回去。
　　邱南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里憋得难受：“你真打算这样瞒下去？”
　　虽然挨过了副作用，这药到底有毒，很影响身体状态，沈贺为了不被韩林行看出端倪，一直在强撑，瞒得十分辛苦。
　　沈贺笑了一下：“如果被韩组长知道了，这事就没完没了了。”
　　韩林行如果知道沈贺这样替他试药，指不定会气成什么样。邱南想到韩林行可能的反应，不由缩了缩脖子。只好叹了口气：“组长不是傻子，怎么未必瞒得了多久。”
　　“能瞒多久是多久吧。”
　　邱南有些郁闷地说：“等他发现的时候，我们就都完了。”
　　“他能有力气发脾气，也挺好的，不是吗？”沈贺不知想到什么，嘴角翘了起来，竟笑得很是满足。
　　邱南看着他的表情，心里涌起一阵怪异的感觉。换做他，也会不顾安危地为韩林行找药，但为了控制剂量一次次地这样以身试药，他未必做得出来。看沈贺刚才吃树皮的情形，对这件事也是很有阴影，何必将自己逼到这个份上呢？
　　邱南盯了沈贺半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你对组长，是不是……”是不是什么呢？邱南一时没想好措辞，顿在了这里。
　　沈贺经过后勤的训练，一听这语气，就明白邱南想问什么，顿了一顿，终于还是承认道：“是。”
　　邱南呆在原地。韩林行是公开的同性恋，但他从没想到沈贺居然也喜欢同性。他本身对这种事没什么看法，但对这情况一时有些难以接受，沉默了半晌，才问：“组长知道吗？”
　　沈贺点点头：“我对他说过。”
　　“我去。”邱南忍不住感慨：“你太猛了。”
　　邱南感慨完，又觉得哪里不对。沈贺对韩林行虽然并不惧怕，但总有几分小心翼翼，不大像是两情相悦的样子，于是问道：“组长什么意思？”
　　“他没答应。”
　　沈贺说这话时，嘴角依旧是噙着笑的，他见到韩林行的情况好转，喜悦已经超越了一切，说到被拒绝竟也不觉得难受。邱南看着沈贺的笑容，没由来心里有些不好受，沉默了半晌，忽然说：“我帮你。”
　　沈贺此刻头晕目眩，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等咱们回去，我帮你追组长。”
　　沈贺听到这荒唐的话，忍不住笑了一下：“你不怕组长了？”
　　“怕，不过我觉得挺刺激的。”
　　沈贺忍不住笑出了声：“那多谢了。”
　　“同生共死过的兄弟，跟我客气什么。”邱南大喇喇地说，伸出手就要拍沈贺的肩，又怕他身体不舒服，最后只是轻轻落下。
　　沈贺转头看了看韩林行的方向，他们此刻在树林里，视线受阻，其实看不到人。
　　“回去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