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特别行动组》闻晓白

55、第 55 章

　　天刚蒙蒙亮，韩林行的通讯录忽然催命一般响了起来。韩林行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地抓过通讯器，一看是郝建成，有些郁闷。
　　明明还没到上班时间，郝局上了年纪，自己觉少就算了，搅得别人也不得安睡，这未免有些不厚道。
　　韩林行按了接通，郝建成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马上来我办公室。”
　　听了郝建成严肃的声音，韩林行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是。”
　　韩林行翻身下床，由于动作过猛，一时没站稳，又跌坐回去。这一坐，震得他浑身的伤都开始抗议。韩林行一时痛得起不来身，心里暗骂昨晚那孙子出手太黑，坐了一会儿，等疼痛渐渐平复，才重新又站起来，把自己拾掇得像个人样了，走出门去。
　　韩林行争分夺秒地赶到特别警察总局，走到郝建成门口敲了敲门，只觉得背后有人靠近。他一回头，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居然是沈贺。
　　韩林行正满腹狐疑，只听郝建成的声音传了出来：“进来。”
　　韩林行不及多想，推门走进郝建成办公室，沈贺也跟着进去了。
　　郝建成见两人是一起进来的，面色有些不善，看着韩林行问道：“昨晚在一家同性恋酒吧发生了枪击事件？”
　　韩林行心里咯噔一声，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沈贺会出现在这里。西格玛联盟私人不能持枪，因此枪击案是很罕见的，出现了这样的案件，必定第一时间报到特别警察总局。
　　韩林行硬着头皮回答道：“是，当时我在现场。”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郝建成面色越来越沉。
　　“韩组长是受我牵连。”一个年轻的声音忽然响起。
　　郝建成听到沈贺主动帮韩林行辩解，脸色更黑，看着韩林行冷笑一声：“长出息了啊，居然学会让下属给你背锅了？”
　　韩林行瞪了沈贺一眼：“没规矩，郝局在问我，你插什么嘴？”
　　沈贺看着郝建成，十分平静地说：“郝局，韩组长会出现在那里的确是我的缘故。”
　　韩林行见沈贺这副神情，心头忽然涌上一阵不好的预感。他还不及阻止，沈贺又说道：“因为，我在追求韩组长。”
　　窗外晴空万里，郝建成的办公室却因为这句话突然电闪雷鸣。
　　郝建成没想到以沈贺的性格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一时噎得发不出声音。
　　而这场风暴的始作俑者沈贺，此时却开了个小差，他忽然想到，齐铭说韩林行公开取向的时候，郝局脸都绿了。
　　沈贺默默地想，原来，是这种光景。
　　郝建成的嘴开开合合半天，终于憋出一句：“你说什么？”
　　“我说，我在……”
　　听沈贺居然真的要重复，郝建成忙阻止道：“心疼心疼你郝伯伯吧。”
　　沈贺一怔，止住了话音。
　　郝建成捂着胸口，装腔作势地说：“你郝伯伯上了年纪，经不起这吓。”
　　韩林行刚才还有些担心，见郝建成这副样子，刚才的忧虑顿时烟消云散。郝建成这样表示，就是要当私事解决的意思。韩林行知道，郝建成私下其实有些护犊子，能这样表示，多半是没事。于是站在旁边，一副看戏的表情。
　　郝建成瞪了韩林行一眼：“一会儿再说你的事。”又转向沈贺：“你知道，你父亲如果听说了这件事，会有什么后果？”
　　沈贺认真地想了想：“他大概不会太高兴。”
　　听了沈贺轻描淡写的语气，郝建成觉得自己心脏病都要犯了。岂止不太高兴，肯定会雷霆大怒，恨不得把特别警察总局整个灭口。
　　见了郝建成的表情变化，沈贺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郝伯伯放心，这是私事，我父亲不会让您为难的。”
　　韩林行忽然发现，沈贺对整个西格玛联盟安全系统谈之色变的沈总长似乎并不是那么忌讳。难道沈总长家的亲子关系好到这种程度？原来，猛虎也会舐犊情深。这样一想，韩林行觉得，自己的担心也许多余。
　　郝建成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沈贺：“你真的不怕你父亲知道？”
　　沈贺想了想：“我不太可能瞒他一辈子，总要知道的。”
　　听沈贺说一辈子，韩林行心头莫名一动。他觉得自己想多了，但心跳不受控制地变得乱七八糟起来。
　　郝建成却因为这句话一个头两个大，他顾忌沈清朗的面子，不想对沈贺太严厉，又忖度沈贺性子温和，觉得来软的可能更有效，谁知这倒霉孩子这么不开窍，忍不住问道：“你一点都不觉得羞愧吗？”
　　羞愧？沈贺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以他向来受到的教育，喜欢同性这件事的确应该让他感到羞愧难当，甚至根本无法接受。但很奇怪地，他并没有太多的内心挣扎。大概因为对方是韩林行，让他觉得，会喜欢这样一个人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甚至，有些自豪。
　　“郝伯伯，我觉得应该羞愧的是那些因为自己的偏见去歧视甚至辱骂一份诚挚感情的人。”
　　韩林行闻言忍不住看了沈贺一眼。
　　这个人，为什么永远这样坚定而坦然？坦然到他在那一瞬间，居然有点愿意相信。
　　郝建成却没有被这些话打动，他面色不善地看着沈贺：“这些话，你敢跟你父亲说吗？”
　　沈贺坦诚地回答：“不敢。”
　　郝建成噎了一下，怒道：“那你就敢来欺负你郝伯伯？”
　　“但如果我父亲也问了与您相同的问题，我也只能这样回答。”
　　郝建成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如果是韩林行，他此时一定破口大骂，但碍于沈清朗的面子，他不好意思对沈贺说太重的话，只能自己气得喘气声都粗重了不少。
　　见两人陷入僵局，一旁看戏韩林行终于站了出来：“郝局，这事让我来处理吧？”
　　郝建成的目光转向韩林行，一脸的不可置信：“你来？”
　　郝建成至此忽然意识到，一直都是沈贺在表态，韩林行什么都没有说。这不像韩林行的性格。难道他对这件事也是不赞同的？
　　“沈贺毕竟是我的下属。”
　　郝建成听韩林行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松了口气。如果韩林行没有那种意思，这事就好办多了。他最担心的不是沈贺，而是韩林行犯浑。沈贺虽然比他想象中倔强很多，骨子里到底是个温和的人，韩林行能做出什么事来，却是郝建成都不敢想象的。
　　想到这里，郝建成点点头：“那你来处理吧。”
　　韩林行转过身来，看着沈贺：“跟我回组里。”说着，先行走出了办公室。在门口丢下一句：“郝局，我先回去了。”身影就消失在门外。
　　沈贺连忙向郝建成道别，跟着出了门。
　　走出特别警察总局的大门，韩林行忽然顿住脚步，转过身看着沈贺：“你知道你刚才说了些什么吗？”
　　韩林行的语气太像领导训话，沈贺不自觉站直了身子回答：“知道。”
　　韩林行噎了一下。这个人，还真是让人无语。
　　韩林行调理心情，又问：“你有没有想过，追求你的上司是什么性质的事？”
　　沈贺顿了顿，说道：“是我考虑不周。”
　　“那你是准备交辞职报告还是？”
　　韩林行没说出的那个选择是主动放弃，但沈贺显然两个都没打算选：“我可以等。”
　　“等什么？”
　　“等到我们都退休。”
　　由于工作性质特殊，特别行动组的退休年龄很早，大概四十岁之前就会离组。而所谓退休并不是在家颐养天年，而是转为其他工作。
　　四十岁不算太远，但也有十几年，若是别人，这么轻易说出可以等，韩林行一定觉得对方是头脑一热。但这句话从沈贺嘴里说出来，韩林行莫名觉得，他真的可能会等下去。
　　毕竟，这个人做什么事都是那么认真。
　　韩林行心里翻涌起百般滋味，回味居然有一点点的甜。他深知这种感觉是会上瘾的，于是快刀斩乱麻地说道：“我不会答应。”
　　“为什么？”
　　“我说过，你现在只是一时糊涂，很快就会后悔，我不会陪你胡闹。”
　　沈贺轻轻叹了口气，叹得韩林行心头跟着一颤。
　　“你说我分不清喜欢和吸引，那么，你可不可以告诉我，究竟是什么样的好奇或者激素，可以让一个人为另一个人牵肠挂肚？”
　　韩林行觉得他应该阻止沈贺继续说下去，却不知为什么就是开不了这个口。
　　沈贺深深看了韩林行一眼，继续说道：“昨晚你走后，我很担心你的伤势，想联系你，又怕打扰你休息，就这样守着通讯器一夜，想着万一你有什么状况需要帮助，也许会来找我，虽然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沈贺说到这里，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不再说下去。
　　韩林行看着那个笑容，心头有些酸涩。这个傻孩子，就这么为了一件明知不可能的事，傻乎乎地守了通讯器一夜？
　　然而韩林行毕竟是韩林行，他不会因为这些话而动摇，只是冷哼一声，说道：“无聊。”
　　沈贺的目光忽然变得坚毅，他紧盯着韩林行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说这些话只是为了坦诚地告诉你我的想法。你可以拒绝我，但是，请不要敷衍我。给我一个真正的理由。这是对我的尊重，也是对你自己的尊重。”
　　一瞬间，沈贺背后的人影烟消云散，韩林行忽然意识到，站在他面前的人是沈贺，而并不是其他任何人。
　　只是沈贺。
　　韩林行脸上那张一贯嬉笑怒骂的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张了张口，还未发出声音，腰间的通讯器忽然响了。
　　通讯器另一头传来郝建成的声音：“马上回我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