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特别行动组》闻晓白

44、第 44 章

　　许庄仿佛不知该从何说起，一时陷入沉默。沈贺没有催他，只是静静等待。
　　漫长而尴尬的静默之后，许庄终于开口：“组长的父亲韩复言教授跟薛议长是故交。”
　　沈贺从小跟外界接触很少，知道的人也不多，却依稀觉得韩复言这个名字有些耳熟。苦思冥想一番，终于想起了原因：“是联盟大学的韩复言教授？”
　　许庄点点头。
　　沈贺知道这个名字还是源于沈清朗书架上的一本书。韩复言教授是西格玛联盟当代著名哲学家，主攻逻辑学，著作并不多，但每一本都堪称经典。想到这里，沈贺忽然明白为什么韩林行似乎对各种哲学论点相当熟稔。
　　可是，既然与韩复言教授为故交，为什么薛议长对韩林行是那样的态度？
　　许庄的下一句话正好回答了沈贺的这个疑问：“组长跟韩教授之间出了点问题，所以薛议长大概也跟着有些生组长的气。”
　　“什么问题？”沈贺脱口而出，话音未落就意识到这问题有些越界了。他原本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却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就问了出来。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好像是韩教授不能接受组长的取向，将组长逐出了家门。”
　　沈贺闻言有些吃惊。他隐约记得他翻过几页韩复言的书，风格似乎很是理智平和。没想到这样一个人，居然能因为取向问题就把亲生儿子逐出家门。
　　这样的家事沈贺一个外人不好置喙，只得追问道：“那这与薛议长有什么关系？”
　　“据说韩教授无法接受儿子是同性恋的事实，一直心情郁郁，将组长赶出家门之后，没几年就去世了，韩家认为韩教授是被组长气死的，一直不能原谅组长。薛议长大概也因为这件事而迁怒于组长。”许庄说到这里，难得地叹了口气：“组长虽然从来不提，但韩教授的事大概一直是他的一个心结，这次接到这个任务，薛议长对他又是那种态度，未免让他想起旧事。加上如今薛议长夫妻过世，他心里肯定很乱。”
　　岂止是乱，所有的自责与遗憾一重重压过来，必定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然而，沈贺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薛思源留给韩林行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原谅你。
　　他说的不是我替你父亲原谅你。那么他是以什么立场原谅韩林行？
　　许庄的表情不像有所隐瞒，那么，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是许庄也不知道的。
　　而且，薛议长为什么要跟韩林行要枪？这件事无论于公于私，对韩林行都是极端残忍。
　　沈贺觉得，薛思源是要给韩林行的自责找一个出口。需要用这样残忍的方法作为出口的，又是什么事呢？
　　沈贺的心情忽然变得很沉重。他们只是看到了事情的表面，已经有些不堪重负，深陷其中的韩林行此刻究竟又在面对什么呢？
　　沈贺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师哥，我去做点吃的，一会儿叫组长一起吃吧。”
　　许庄差点脱口而出，这种时候谁还有心思吃饭？然而他略一细思明白了沈贺的用心，点点头：“去吧。”
　　沈贺和邱南简单置备了些饭菜，邱南摆桌的间隙，沈贺敲响了韩林行的房门。
　　门缝里没有光，韩林行大概没有开灯。
　　“谁？”韩林行的声音很平静。
　　“是我。”沈贺看着面前紧闭的门，想象着韩林行听到他声音的反应。
　　屋里的人沉默了。
　　沈贺抬手正要继续敲门，眼前的门忽然开了。韩林行站在门口蹙眉看着他：“有事？”
　　“吃饭吧。”沈贺的语气很普通，仿佛只是一个寻常日子里一顿平常的饭。
　　韩林行眉头蹙得更深。这个沈贺是怎么回事，这种时刻总能用些吃饭休息之类的琐事来扰人。他忽然想到刚才给薛夫人送饭时发生的事，呼吸一滞，随即压下自己的心烦意乱说道：“你们自己吃吧。”
　　“你不来，他们也吃不下。”依旧是稀松平常的语气。
　　这种压力对韩林行显然没有什么用，他随口道：“告诉他们先吃，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听到有事处理，沈贺问：“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一般人遇上这种不依不饶的货色估计就发怒了，韩林行却想了想，说：“你进来。”
　　韩林行的桌上摆着台电脑，上面是一个视频。沈贺愣了一下，韩林行真的是在处理公事。他居然这么快就从这诸多沉重的情绪中摆脱出来，开始工作。
　　韩林行点了播放，沈贺发现，视频是罗斯鲁尔议长的演讲片段。由于所有竞选者的演讲都是现场直播，网上一定有很多录像，韩林行会有视频并不奇怪。
　　可是这视频有什么问题呢？
　　沈贺目不转睛地看着，罗斯鲁尔议长在台上滔滔不绝地讲，沈贺记得，演讲到此已经接近尾声。然后沈贺看到主持人向罗斯鲁尔举牌提示时间。接着很快，罗斯鲁尔就遇刺了。视频到此为至。
　　“你有什么想法？”见沈贺先是露出惊讶的表情，接着陷入沉思，韩林行问道。
　　“两点。第一，罗斯鲁尔议长伤在右肩，当时我们都认为是因为他抬头时无意看到了刺客，进行了躲避，所以子弹没有射中致命部位。但是刚才的视频里，罗斯鲁尔议长并没有进行躲避。”
　　韩林行不置可否：“如果说他震惊之下忘记躲避，而刺客由于被发现匆忙出手，子弹射偏，也不是没有可能。虽然这与他的说法不符，但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记忆出现错乱是正常的。”
　　沈贺点点头，又说：“但是，第二点就很奇怪了。罗斯鲁尔议长抬头之后，并没有露出震惊恐惧的表情，相反，他似乎微微点了一下头，像是在示意什么。”
　　韩林行听到沈贺的判断与自己一致，点头说道：“他这时候应该已经看到刺客了。”
　　也就是说，他的点头示意很可能是对着刺客做的。
　　沈贺听明白了韩林行的言下之意：“所以罗斯鲁尔议长可能有问题？”
　　“这恐怕还要进一步求证。但是细想起来，他的遇刺的确有很多疑点。开始他侥幸逃过一劫，我们都以为对方的目的只在于破坏中心联盟的这次选举，所以人只要受伤就够了。但从薛议长遇到的情况来看，对方的目的并不是那么单纯，那么他们为什么那么轻易的放过了罗斯鲁尔而没有赶尽杀绝？”
　　毕竟比起中心联盟的宾馆，医院下手的机会更多。罗斯鲁尔却至今平安无事。
　　沈贺注意到，韩林行在提到薛议长的时候神色如常，这个人如果不是恢复速度惊人，就是太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但现在不是细究这些琐事的时候，沈贺想了想，问：“罗斯鲁尔议长也是这次选举的候选人之一，削弱中心联盟的权威对他有什么好处？”
　　“如果其他人都出事了，他却平安无事，太容易引人怀疑，也许这个局只是个障眼法，也或者暂时的混乱正是他想看到的。”
　　“为什么？”
　　韩林行摇摇头：“这恐怕要问他本人了。”
　　沈贺想起韩林行刚才说要求证，不由问道：“怎么问？”
　　“这种事，肯定要私下当面问。”韩林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明天我去医院探望一下罗斯鲁尔议长。”
　　沈贺有些明白了韩林行的意思，心头一突，脱口道：“我跟你去。”
　　韩林行闻言蹙起眉头：“你？”
　　这里是中心联盟的地盘，罗斯鲁尔又是欧米伽联盟的议长，西格玛联盟想要调查肯定是鞭长莫及。若是暗中行动，就算查出点什么来，怎么跟中心联盟交代还是个问题。总不能大摇大摆地跟他们说，我们在你们眼皮底下做了这么多的小动作吧？所以韩林行想了个损招，化被动为主动。那就是打草惊蛇。
　　让罗斯鲁尔知道他们已经对他生疑，甚至，再抛出点似是而非的线索让罗斯鲁尔觉得他们已经在暗中展开调查，那么罗斯鲁尔如果有问题，很可能有所行动，甚至会对他们下手。那么他们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反击了。
　　这一计兵行险着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太过冒险。
　　话已出口，沈贺也无意收回：“你一个人去太危险，我跟你去好歹有个照应。”
　　沈贺觉得，韩林行在必要时刻不会介意自我牺牲，他虽不知道跟着去能做什么，但觉得去看着他多少能安心些。
　　沈贺身份特殊，韩林行肯定不会同意让他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刚要开口拒绝，听沈贺又说道：“如果真的遇险，我的身份或许是张护身符。”
　　韩林行闻言一怔。西格玛联盟安全总长的儿子遇险，救援力度肯定会比普通人大一些，沈贺这话倒是没错。而且，沈贺的身份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韩林行觉得，发生一些超出对方预料的事，对他们自己来说肯定是有利的。甚至，最好是能逼对方乱中出错。
　　想到这里，韩林行点点头：“明天一切行动听从指挥。”
　　见韩林行答应，沈贺暗自松了口气。他同意带自己，就肯定不是打算去玩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