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特别行动组》闻晓白

43、第 43 章

　　薛思源的遗体告别仪式在正午，这一天阳光很好。中心联盟的安保前所未有地严格，如果在这样一个场合再出意外，那是任何人都无法容忍的。
　　特别行动组的人清一色一袭代表哀悼的黑衣，陪同着薛夫人到达举行告别仪式的礼堂。
　　薛夫人神色哀伤，却依旧从容得体。她感谢了到场的所有人，并说道：“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他们妄图破坏中心联盟的恶行绝不会成功，而他们的行为必将受到法律制裁。我已故的丈夫一生从事法律，我知道他坚信这一点，而我也坚信。”
　　这段话，与薛夫人坚毅的神色一同被广播到银芬尼塔斯星系的各个角落。
　　然后，人们排队向薛夫人表示慰问，薛夫人一一接受并致以谢意。
　　仪式持续了很长时间，结束时天色都有些暗了。
　　走出礼堂，薛夫人的神色非常疲惫，漫长的仪式，对她来说是一场无尽的折磨，那一声声的慰问，一次次地揭开她心头鲜血淋漓的伤口，但她一直表现得很得体。
　　为了维持这份得体，她几乎耗尽了所有心力。一回到住处，她就上楼休息了。
　　特别行动组知道她这样做是为了完成薛思源没有完成的事，没有人有资格阻拦，所以见她上楼休息，也没有人忍心去打扰。
　　所有人聚集在客厅，商议着接下来的日程。
　　特别行动组的行动失败，计划明日护送薛思源的遗体返回西格玛联盟。但凶手虽然已死，他背后的势力却还未被揪出，就这样离开，所有人都心有不甘。
　　“组长，你说明天的演讲会不会继续出事？”卞野忍不住问。
　　“不好说。”韩林行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
　　如果卡林加的演讲再出事，中心联盟这次就麻烦了。薛思源用生命为代价暂时震住的局面，很可能又会被打乱。所有人想到这里心情都有些沉重。
　　韩林行心头忽然涌起一丝怪异的感觉，一时却想不分明。
　　大概是感觉气氛太沉重了，沈贺转了话题，问道：“是不是应该劝薛夫人吃点东西？”
　　折腾了一天，薛夫人还不曾有时间进食，回来之后便上去休息了。
　　韩林行点点头，心情有些不明的烦躁。沈贺走进了厨房。中心联盟的宾馆是别墅式的，厨房饭厅一应俱全，只是平时没有人用，这几天特别行动组因为对饮食小心谨慎，稍微置办了点东西，一直都是邱南在操持。
　　邱南与卞野不知道沈贺的身份，许庄见沈贺走进厨房，表情变得有些怪异。
　　他一个二世祖，可别把厨房点着了。
　　这样想着，许庄走进厨房，却见沈贺正手法熟练地切着葱末。炉子上还煮着一锅粥。
　　见许庄进来，沈贺笑了笑，问：“师哥饿了没？”
　　“啊？”许庄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贺又说：“我想着薛夫人现在一定没什么胃口，鸡丝粥做得比较清淡。师哥要是饿了，我一会儿再弄点其他的。”
　　许庄张了张嘴，半晌憋出一句：“那你看着做吧。”就赶紧逃离了厨房。
　　这么一个二世祖居然会做饭，那就跟活见鬼差不了多少。
　　真恐怖。
　　见许庄回来，韩林行投过去询问的目光。他现在情绪不高，懒得自己去看，但他其实也有些好奇这个二世祖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许庄不想在邱南和卞野面前表现得太明显，只是简单地解释道：“在煮粥。”
　　不一会儿，厨房就飘来了氤氲的饭菜香气。
　　沈贺端着一个碗上了楼，轻轻敲响了房门。
　　没有人回应。
　　沈贺又敲了敲，轻轻叫了声：“薛夫人？”
　　依旧没有人回答。
　　沈贺心头涌起阵不好的预感，用力敲了敲门，放大了声音：“薛夫人。”
　　依旧没有人回应。
　　韩林行已经听到了楼上的响动，他几步冲上楼，敲门喊道：“薛夫人，是我，请开一下门。”
　　屋内依旧寂静无声。
　　韩林行尝试着拧了一下门把，门上了锁。
　　沈贺有些不安地看了韩林行一眼，韩林行当机立断，侧身向房门撞去。
　　砰地一声，门被撞开，似乎有什么锁片一类的东西掉到地上，两人也顾不上理会，一前一后冲进房间。
　　薛夫人面容祥和地躺在床上，并没有被这巨大的响动惊醒。
　　韩林行两步迈到床前，犹豫了一下，伸手探了一下薛夫人的鼻息，一下子僵住了。
　　沈贺见了他的表情，随手把手中的碗向桌上一放，也奔到床前，去探薛夫人的脉搏。手腕还有几分温热，但桡动脉已经没有了搏动。
　　听到楼上的响动特别行动组的其他人也冲了上来，见了两人的表情，一时都定在门口。
　　“许庄，叫救护车。”韩林行的声音已经带了几分颤抖。
　　这时候叫救护车显然已经没有了意义，只是执著的人们不愿意放弃。
　　听说薛夫人出了事，中心联盟火速派了一队医护人员前来。医生仔细地检查了一番，遗憾摇摇头，表示已经不可能抢救。
　　韩林行站在屋子的角落里背靠着墙，屋里书橱的影子笼罩在他身上，让他的轮廓变得有些模糊。他听到医生的结论，点点头，没有说话。
　　医护人员离开，邱南问道：“组长，现在怎么办？”
　　“立即上报，请求指示。”韩林行的声音很低，低得有些阴冷。
　　薛夫人的事本不在他们的职责范围内，如今出了事他们其实无权自作主张。
　　见邱南掏出通讯器，韩林行又低声说：“你们先出去吧。”
　　邱南愣了一下，许庄有些不安地叫道：“老大……”
　　韩林行摆摆手，许庄就住了口，他有些犹豫地看了韩林行一眼，带着所有人出去了。
　　“带上门。”韩林行的声音依旧很低，从屋里幽幽传来，有些飘忽不定。
　　许庄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关上了门。
　　听到关门的声音，韩林行松了一口气，身子顺着墙缓缓滑了下来，坐到地上。
　　到底是中心联盟的宾馆，门锁的安全性很高，凭借血肉之躯将金属门锁撞坏那是怎样的力度？门被撞开的一瞬间巨大的反作用力就震得韩林行浑身生痛，之前的旧伤又开始叫嚣。
　　由于担心薛夫人的情况，韩林行没顾上理会，直到发现人已经没救，一口气泄了，就有些支持不住。幸好屋里角落光线差，所有人又都心神不宁，没有看出他脸色不对。他强撑到现在，只觉得痛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坐在冰冷的地上，竟半晌不能起身。
　　让韩林行呼吸困难的不仅是身上的伤，还有巨大的自责。
　　他早该察觉到薛夫人的状态不对。别人不了解薛夫人，他还不了解吗？怎么会有这种疏忽？他究竟在做什么？居然在这种时候让薛夫人一个人待在房间？
　　薛思源的死虽然让韩林行产生了巨大的无力感，但那毕竟是无可奈何的牺牲，可薛夫人本不必死的，为什么他偏偏没有阻止悲剧的发生？
　　韩林行原本不是自怨自艾的人，但人在伤病之中，大多会比平日脆弱一点，一时竟走不出自己的情绪。
　　韩林行在黑暗中坐了许久，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谁？”韩林行的声音有些暗哑。
　　“是我。”明明是个很年轻的声音，却又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宁静。这样的反差却不显得突兀，反倒听起来很舒服，如同春风拂面。
　　韩林行听出是沈贺，强撑着站了起来，痛得倒吸一口冷气，平复了一下，才说道：“进来。”
　　门锁已经撞坏，沈贺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他走进屋，看着韩林行，说道：“上级指示，让我们后天启程护送薛议长及夫人的遗体返回联盟。”
　　为了告别仪式，薛思源的遗体是经过处理的，薛夫人的却没有，要经历几日的旅途，必须先做处理或者找冷冻箱，而这里毕竟不是西格玛联盟的地盘，所以上级给了他们一天的缓冲期。
　　韩林行点点头：“知道了。”
　　沈贺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韩林行见沈贺还立在那里，用探寻的目光打量着他，怕他看出端倪，只得问道：“还有事？”
　　沈贺摇摇头。
　　“那通知下去，联系中心联盟，准备返程事宜。”
　　“是。”沈贺终于领命出去了。
　　韩林行一时支撑不住，扶了一下墙，缓了一缓，才慢慢直起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见沈贺下楼，众人凑上来，关切地问：“组长怎么说？”
　　“联系中心联盟，准备返程事宜。”沈贺重复了一下韩林行的命令，许庄立刻下令让卞野和邱南分头处理。至于沈贺，使唤这么一个二世祖，许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阴影，开不了这个口。
　　见卞野和邱南办事去了，沈贺低声问许庄：“韩组长的状态不对，究竟是怎么回事？”
　　许庄顿了一顿，说道：“这是组长的私事，你还是不要过问了。”
　　“那我如何知道是否可以继续相信韩组长的判断？”
　　许庄没想到这个二世祖问出这么个犀利的问题，只得敷衍道：“你放心，组长不会因为个人情绪影响工作。”
　　“关系到任务的就已经不是私事。”沈贺不依不饶。
　　许庄有些后悔刚才没给这个难缠的二世祖找点事把他支开。
　　沈贺又善解人意地说道：“如果你不方便解释，我可以直接问韩组长。”
　　许庄冷不防被这善解人意将了一军。沈贺的神情十分认真，许庄相信，如果他不回答，沈贺真的会去问韩林行。
　　许庄哑口无言了半晌，终于说道：“还是我告诉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