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特别行动组》闻晓白

41、第 41 章

　　薛思源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韩林行闻言身体却不受控制地一抖。
　　许庄听到这句话大惊失色：“薛议长！”
　　“没有时间了，枪给我。”薛思源用命令的口吻说道，许庄恍然发现这个人强势起来气场竟强大得让人不敢直视。
　　见韩林行没有任何动作，薛思源将手伸到韩林行面前：“枪。”
　　韩林行甚至不敢去看薛思源，他僵了一会儿，终于伸手摸向腰间。
　　见韩林行真的要取枪，邱南和卞野也沉不住气了，齐声喊道：“组长！”
　　薛思源只觉得手心一重，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把手枪。韩林行还很体贴地拆掉了消音装置。
　　薛思源叹了口气，低声说：“我原谅你。”
　　听到这句话，韩林行浑身一震，抬起头看向薛思源。他张了张嘴，仿佛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发出声音。
　　薛思源没有等他再次开口，转身上了楼。
　　屋里的所有人都僵在原地，看着薛思源缓步上了楼，仿佛在目送着什么。
　　薛思源的步履很稳，背挺得很直，让气氛有种别样的庄严肃穆。
　　所有人一动不动地看着薛思源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尽头，仿佛一尊尊雕塑。
　　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能力抢下那把枪，阻止薛思源的行动。但他们知道他们不能这么做。如果他们任那些学生被杀死，群情激奋下，外面的人群可能失控，一旦出现死伤，矛盾会进一步激化。就算外面的人群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事，这件事的幕后策划者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让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从长远看，这件事会给别有居心的人一个借口，给种族偏见的人一个理由，在日后的每一次矛盾中被人想起，一次一次加深人们本就根深蒂固的偏见。而这些偏见的积累最后会不会演化成再一次的大规模冲突与流血牺牲，没有人知道。毕竟，历史总是在循环往复。薛思源是在堵住悠悠众口，从源头上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这些究竟值不值得一条生命，是没有人能回答的问题。
　　时间漫长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却没有人动。只有窗外传来的一阵阵愤怒的抗议声和辱骂声，一波一波地击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终于，楼上响起了一声刺耳的枪响。
　　忽然之间，四下皆静。
　　大概是听到了枪声，连外面示威的人群都暂时安静下来。
　　时间仿佛死了一般，终于，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呜咽般的轻叹。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有人动了一下，那人无言地走过众人面前，踏上了楼梯。
　　许庄看着那个身影，不由有些惊讶。
　　是沈贺。
　　许庄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个时候第一个站出来面对这个结果的人，居然是沈贺。
　　沈贺在众人的注视下上了楼，速度不快，却很坚定，没有一丝迟疑。
　　许庄忽然想到沈贺当时问薛思源的问题。是否赞同效益主义。他说他只是要问薛思源的看法。
　　难道从那时，他就已经想到了，薛思源才是破局的关键？
　　只有薛思源，才能重新把一场谋杀变成牺牲，才能让局中所有人避免那个尖锐的两难选择。中心联盟的权威与立法的基础才能不受到质疑与挑战。
　　想到这里，许庄心里泛起一阵寒意。
　　很快，沈贺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联系中心联盟吧。”沈贺轻声说。
　　一屋子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动。
　　沈贺看了看时间，很平静地开了口：“还有二十分钟。”
　　没有时间可以耽误了。
　　韩林行打开门，无言地走了出去。很快，罗伊夫就来了，脸上还带着适时而得体的哀痛。
　　罗伊夫必然已经听到枪响，他一直没有前来询问一定是猜到发生了什么，知道这时候不请自来实在犯了大忌。
　　没有人有心思去探究那表情究竟有几分真心。
　　罗伊夫带着一队人将薛思源的遗体搬上了一个担架。
　　一屋子人沉默地跟着他上了中心联盟的车，向寄宿学校驶去。特别行动组内心非常抵触任何外人来触碰薛思源的遗体，但他们不能阻止。他们不能让这牺牲变得没有价值。所有人只是神情哀伤地跟随着，甚至不能露出愤怒的影子。
　　聚集在中心联盟宾馆附近的人见到这种情形，一时也静默下来。人们开始恢复理智，甚至有人脸上还露出了不忍的神情。
　　特警开道，载着薛思源遗体的车在路上一路狂奔，终于赶在离那人给的期限还有五分钟前抵达寄宿学生，薛思源的遗体被抬到院中，中心联盟的特警开始向楼上喊话。
　　忽然，周围的记者中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天哪，这是什么？”
　　一个记者的通讯器上出现了一条来源不明的信息。
　　薛思源是怎么死的？
　　记者听了这一问开始争先恐后地发问。
　　韩林行心头忽然涌上一阵不安。
　　雅格列夫表情沉痛地回答：“薛议长为了拯救被劫持的学生们，选择了自我牺牲。”
　　韩林行没有阻止雅格列夫。这个问题上，他们不可能说谎。隐瞒薛思源的死因不仅仅是对死者的不尊重，更是违背原则。他们绝不可能谎称是他们杀死了薛思源。
　　可是，这肯定不会是对方想要听到的答案。
　　韩林行甚至觉得，这是对方给他们出的又一个难题。而这个难题，很可能也没有正确答案。
　　仿佛是有意要验证韩林行的猜测，那个记者的通讯器又收到了一条信息。记者看着内容，没敢读出来，他捧着通讯器的手甚至都开始颤抖。
　　旁边的人等不及，凑过去看，直接把信息读了出来。
　　You didn’t respect the game. Now, you need to pay the price.
　　那人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巨响，六楼的自习室爆出一阵耀眼的火光，碎裂的玻璃飞溅出来，洒了一院子，很多人都下意识地伸手护住头，还有人被碎玻璃划伤，发出一阵呻|吟。
　　当人们缓过神明白发生了什么时，寄宿学校内外顿时开始慌乱起来。
　　韩林行率先反应过来，拔腿就往自习室冲。中心联盟的一支特警跟着冲进冒着浓烟的自习室，冲进去后，所有人都定在了原地。
　　里面的场景，又怎能用一个惨字形容。
　　所有人都被炸得血肉模糊，甚至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面目全非的自习室里弥漫得全是血腥味和烧焦的皮肉的味道。
　　韩林行蹚着满地的狼藉开始检查是否有幸存者，地上踩下去一片湿黏，分不清是什么的残片还是炸碎的残值。
　　在这种情况下寻找幸存者只是一丝侥幸心理，所有人的都看出，依照教室里的情形，根本不可能有人幸存。但是，中心联盟的特警还是无声地加入了检查的行列。
　　这是对生命的尊重，也是他们能做的最后一点事情。
　　检查过程中，每个人的手上都沾了各种不明残渣，有特警开始表现出不适，却没有人停止动作。
　　最终，自习室全部检查完毕，无人幸存。
　　韩林行直起身，看着那些形容有些狼狈的特警，下令：“全楼搜索。”
　　韩林行不是他们的上司，甚至不是中心联盟的人，但没有人质疑他的决定，所有人都顺从地出了教室，开始搜查。
　　由于自习室出事后楼里其他地方进行了全员疏散，搜查进行的很快，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并没有跑出去，而是随着刚才的一场浩劫化作了碎片，跟那些被劫持的学生混在了一起。
　　发生了这样的惨案，竟然连个接受审判承担后果的人都没有。中心联盟的特警脸上开始流露出悲愤的神情。
　　韩林行走出宿舍楼，径直走到收到消息的记者面前，伸出沾满不明痕迹的手，冷冷说：“通讯器。”
　　记者愣了一下。
　　旁边有人小声用记者听得懂的语言翻译了一下。那记者开始充满疑虑地看着韩林行。
　　韩林行没有再说话，只是伸着手，等待对方将通讯器交付在自己手上。他周身的气息已经不能用阴冷形容。
　　几乎是出于动物本能，记者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颤颤巍巍地把通讯器小心翼翼地递到了韩林行手中。
　　韩林行一转身，直接把通讯器交给许庄，没有说话。
　　许庄知道，这是要他调查信息来源。
　　许庄有些为难地说：“这里没有设备，我们可能要回去。”
　　韩林行看了一眼安放着薛思源遗体的担架，仿佛是命运的嘲讽，许多碎落的玻璃溅在盖薛思源的白色被单上，反射着七彩的阳光。
　　“回去。”韩林行下令。
　　由于是在别人的地盘上，特别行动组一直不好有什么动作，这次，他们终于能够听从自己组长的命令。卞野和邱南抬起了担架，沈贺细心地扯起被单，盖住了薛思源的遗容。
　　由于是饮弹自尽，薛思源的太阳穴处有个可怕的伤口，遗容的确算不上安详。
　　雅格列夫连忙吩咐中心联盟的特警为西格玛联盟的人开道，将他们引导到车前。
　　韩林行没有拒绝，带着众人上了中心联盟的车。
　　这是个有象征意义的举动，雅格列夫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原本以为这个难缠的年轻人会赌气给他出个难题，但韩林行自始至终都非常配合，配合到令雅格列夫有些惭愧。
　　薛思源的遗体被暂时安放在中心联盟的礼堂，为遗体告别仪式做准备。众人回到住处，中心联盟的人很有眼色地快速离开了。卞野终于露出悲愤的神情，看着韩林行道：“组长……”
　　韩林行没有理会，看向许庄，问：“怎么样？”
　　许庄正低头研究那个通讯器，看了看调查的数据，终于摇摇头，叹了口气。
　　“是个网络信息发送系统，对方手法很干净，查不到发信人。”
　　韩林行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他盯着许庄的屏幕，目光扫到一个带有西格玛语言的窗口。
　　那是刚才出事前的数据统计。在网络上替薛思源发声的这些人又何曾想到，他们的一片好心竟然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真是讽刺。
　　“现在网上什么情况？”韩林行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动。
　　许庄愣了一下，忍不住骂道：“他们要是还敢有什么动作，我……”说到这里，又说不出什么有实质意义狠话，只好十分气闷地顿住了。
　　许庄嘴上虽然在骂，手下动作也没有耽误，很快就统计出了网上的风向。现在，占主导的声音是对薛思源的哀悼和对对方惨无人道做法的指责。
　　在许庄的搜索中，韩林行又看到了那行文字。
　　You didn’t respect the game. Now, you need to pay the price.
　　居然将这样残忍的做法称作是一场游戏，韩林行几乎被冰封的心终于升腾起怒意。
　　大多数人读到这句话的反应却不是愤怒，而是恐惧。
　　毕竟，事情发展至此，中心联盟和所有子联盟事事落于下风，而这次，更是不但没有解救出孩子，还赔上了薛思源。
　　人们开始担心，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网上的不安情绪越来越浓，恐惧，开始蔓延。
　　韩林行看着网上不断刷新的评论，心头一阵阵发寒。当人们面对这样的情形感到的不是愤怒而是恐惧，对方就彻底占据了主导。积威约之势，让人渐渐忘记了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