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特别行动组》闻晓白

40、第 40 章

　　为什么一个杀手刺杀不成会冲到学校里面，身上的通讯器摄像头恰好还是高清的？为什么他的身上居然还有炸弹？为什么他开始时不以此做威胁？他怎么知道他能坚持到这一刻？这个杀手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任务是这样的吗？这样九死一生的买卖他为什么会接下？
　　这诸多的不合理，连在一起，却偏偏织成一张网。冥冥之中，好像有人计算好了一切，请君入瓮。
　　韩林行觉得，他们落入了一个迷雾重重的陷阱，仿佛莫名其妙，仿佛多此一举，却引导着他们一步步深陷其中，直到无力挣扎。
　　如果是平时，韩林行或许有足够的把握冲进去，在对方采取任何行动前将人击毙，但现在他的状态不够好，他不能保证一枪将人打死。只要那人还残留有一点的行动力，足够拉响一根引线，他们就全盘皆输。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韩林行心头冒起一团火，忽然生出种冲动，想把眼前那个倒霉的茶几砸个粉碎。但是他忍住了。
　　他不能乱，越是这种时候，他越不能乱。
　　可是，除了不乱不发飙，他还能做什么呢？
　　忽然，一只手落在了他的肩上。
　　“行了，我又不会做什么。”韩林行有些不耐烦地说，抬手就想把那只手甩掉。但他抓住那只手的时候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这不像许庄的手。
　　韩林行转过身，目光正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睛。
　　沈贺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
　　韩林行动作一僵，随即迅速把手收了回来。他蹙起眉，语气有些不自然：“干什么？”
　　“去休息一下吧。”沈贺轻声说。
　　这种时候，居然要他去休息？这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韩林行知道，中心联盟选择了弃卒保车，而这个弃子不仅是那些孩子，恐怕还有他们。
　　感受到韩林行的怒意，沈贺解释道：“缺乏睡眠会导致情绪暴躁，思维迟钝，这不会是你想要的状态，去休息一下吧。”
　　距离薛思源的住所受袭已经几十个小时，其间所有人都有轮休，只有韩林行从来没有好好休息过，沈贺的直觉告诉他，韩林行的这个状态不对劲。虽然不知道原因，沈贺还是觉得有必要劝劝他。
　　韩林行又哪里是听劝的人？他深深看了沈贺一眼，说：“他们大概很快就会采取下一步行动，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去休息。”
　　许庄见鬼一般地看着韩林行。他所认识的韩林行是个笑面虎，真正能让他表现出怒意的事情不多，但他一旦发起怒来，根本没有人敢出现在他方圆十米以内的地方，更别说找死去劝他。现在他虽然没有听劝，但是居然耐心解释了？这还是他老大吗？
　　但沈贺似乎根本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居然还敢开口。
　　“你先休息一下，这里有我们。如果情况有变，我去叫你。”
　　仿佛是故意找茬，沈贺话音未落，外面就响起一声枪响。
　　屋内所有人皆是一惊，韩林行一个箭步冲到窗口打开窗帘向外看。
　　人群和中心联盟的特警仍在僵持，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然后，门口的安全保卫系统响了。
　　卞野接起来，保卫系统传来了罗伊夫的声音：“刚才是我们的人鸣枪示警，请各位不必惊慌。”
　　原来门口示威的人群和中心联盟的特警起了冲突，刚刚冲突升级，中心联盟的特警几乎控制不住场面，只好鸣枪示警，暂时将人群震住。
　　韩林行听了罗伊夫的解释，回头看向许庄：“查查网上的动向。”
　　韩林行担心，中心联盟的这一举动会让矛盾被激化。
　　许庄匆匆浏览了一下，网上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列举各种理由，为什么薛思源应该为这些学生牺牲。比如薛思源已经垂垂老矣，那些年轻的学生还有无限的可能性。比如薛思源作为一个既得利益者享受了这么多年的优待，也该是他回报公众的时候了。这种行为看似很理智，细想却是最可怕的。
　　当人们开始列举这些理由时，就已经默认了一个原本不该接受的前提，那就是生命可以与其他价值进行交换。这是与现行所有法律与道德相违背的。
　　许庄心里一阵不安，开始做网页抓取，他看着提出来的数据，忽然怔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许庄瞪大眼睛看着屏幕。
　　沈贺闻言忍不住走过去看，评论的形势又有了变动。评论区出现了很多来自西格玛联盟的留言，这些留言基本都在为薛思源说话。
　　许庄下意识地查了一下这些留言的来源，当真是来自西格玛联盟的各个星球，IP分布很散，似乎真的是自发性的行动。毕竟薛思源在西格玛联盟的声望很高，现在他人在外面，受到这样的待遇，难怪西格玛的公民会为他抱不平。
　　韩林行默不作声地看着许庄追踪的结果，心里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他总觉得，这时候忽然冒出这么多来自西格玛联盟的留言，绝非偶然。而这些留言的出现，无疑会让局势更加混乱。
　　韩林行让许庄点开评论网页，找到一个来自西格玛的留言，展开回复往下翻看。果然，评论里吵得乌烟瘴气。
　　你们西格玛的人见死不救，还有脸说我们不对？
　　有本事你们自己去救人啊，干嘛要我们的议长为外人牺牲？
　　开始还只是打嘴仗，继续往下翻，留言言辞就越来越激烈，甚至开始出现了带有种族歧视性的侮辱称呼。
　　“把词频表调出来。”韩林行命令道。
　　词频表里，带有种族侮辱性的称呼居然已经有了相当可观的词频，而且，还有上涨的趋势。
　　韩林行心头一惊，他以为对方只是想瓦解中心联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挑起种族间的矛盾。
　　在地球时代的最后阶段，由于所有人一致求存，使各种族间有了合作的基础，种族的矛盾与歧视就在全人类的共同巨大危机面前被搁置甚至抛弃了。这样的形势一直延续到星级大迁移结束至今。然而，千百年的族群意识并没有完全消弭，这些根深蒂固的观念一旦被重新提起，在加上有人煽风点火，很可能迅速蔓延开来。

　　命运这玩意，总是喜欢雪上加霜。
　　仿佛是对局中所有人的嘲讽，正在网上吵得不可开交之时，那人又上传了一个视频。
　　似乎有所预感，韩林行没有让许庄点开视频，而是在网上找了相关翻译。根据翻译，视频里那人下了最后通牒。他要求一小时内杀死薛思源用尸体来交换这些学生。否则他会杀死所有人。这次，他明确警告说，他的身上有炸弹，如果妄想营救这些学生，他会让所有人一起陪葬。
　　许庄看着翻译，心口蔓延开一阵寒意。不由回头看了看躺椅上闭目养神的薛思源。
　　这段视频一出，网上彻底疯狂了。很多非亚裔的联盟的民众都开始强烈呼吁用薛思源去交换，而西格玛联盟在内的几个亚裔及混血联盟负隅顽抗。其实这里面有很多人原本没有那么激进，但人被逼到角落不得不为自己辩护时，观点往往就会开始极端化，再加上群体极化效应，两个阵营开始针锋相对，甚至开始出现仇恨言论。
　　中心联盟开枪的举动让宾馆区外的民众有了暂时的静默，但很快，这一举动就引起了更大的愤怒，人们叫嚣着为什么中心联盟为了维护西格玛联盟的人不顾这些孩子的死活。甚至连中心联盟的有些特警都开始产生动摇，如果不是职责所限，他们甚至不想站在这里阻挡民众去拯救自己的孩子。情况越发不受控制，人们在外面疯狂地叫喊，要求杀死薛思源，甚至喊出了许多侮辱性称呼。
　　薛思源听到这些称呼，忽然意识到情况不对劲，猛地睁开眼，厉声问：“外面出什么事了？”
　　许庄有些为难地说：“不是外面，是网上……”
　　见许庄吞吞吐吐，薛思源追问道：“网上怎么了？”
　　“那人说如果一小时内不见到您的尸体，他会杀死所有人。”
　　薛思源心头一凛，思维却很清析，不依不饶地追问：“那外面那些喊叫是怎么回事？”
　　“这条消息一放出来，网上就乱套了。咱们联盟的人不能接受您在中心联盟受到这样的对待，替您说话，就吵起来了。”许庄斟酌着措辞。
　　薛思源听到外面的喊叫，知道这事根本不是吵起来这么简单。他站起身来，拉开窗帘一角，看到外面已经乱成一团，成千上百的人聚集在宾馆门口跟中心联盟的特警起了肢体摩擦。看这群情激奋的程度，中心联盟的特警也许很快就会支持不住。
　　如果这些人冲进来，只会有两个后果。中心联盟的特警可能会被逼使用暴力，如果还有人冲到他们住所，西格玛联盟的特别行动组也会选择武力抵抗。薛思源知道，所有特警受过的训练都会让他们选择在不得已的时候开枪。而一旦有民众伤亡，矛盾会彻底激化，那局面就真的难以收拾了。更可怕的是，如果对方早有安排，那么这些人里可能潜藏有危险人物。如果西格玛的人在中心联盟受了任何伤害，事情会瞬间演变成一场国际争端。
　　局面发展到这种程度，已经不仅仅是中心联盟公信力的问题，这已经开始涉及中心联盟存在的根本。当初建立中心联盟就是为了协调联盟间的关系。人类经历了近乎灭顶的灾难才能够平等和平地相处，如果这个平衡被破坏，联盟间种族间的矛盾又不知需要多久才能平息。
　　薛思源忽然想到沈贺的话，对方似乎有意在操控人心。心头泛起一阵寒意。
　　当初通过共同的生存目标而建立的平衡其实十分脆弱，而人的天性就喜欢区分你们与我们。挑起矛盾太过容易，而平息矛盾却难以想象的困难。从一开始的先决条件上，他们就处于劣势。
　　薛思源叹了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已经一如既往的平静：“现在还有多少时间？”
　　许庄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
　　“许庄？”薛思源回过头来，目光紧紧盯着许庄。
　　“还有四十五分钟。”许庄别开眼，有些不忍地回答。
　　薛思源闻言缓缓放下窗帘，动作缓慢得仿佛是在进行一个仪式。他松开窗帘，走到了韩林行面前。
　　“把你的枪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