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特别行动组》闻晓白

38、第 38 章

　　两人好不容易穿过混乱的媒体，一路飞奔回中心联盟的宾馆，薛思源见两人冲进来的样子，蹙了蹙眉：“出什么事了？”
　　许庄顾不上回答，拿起电脑迅速查看网上对这件事的报道和网友的反应。
　　看着许庄的动作，薛思源目光犀利地看着韩林行，问：“到底怎么了？”
　　韩林行的声音冰冷，命令却是下给许庄的：“立刻跟郝局联系，与中心联盟交涉。”
　　“韩林行！”薛思源的声音已经带了明显的怒意。
　　韩林行这才看了薛思源一眼，冷冷道：“无可奉告。”
　　许庄与郝建成联系完毕，看了一眼后台数据，心头一寒。网上要求杀死薛思源去拯救学生的人数开始攀升，转眼间已经开始接近30%。
　　许庄心中正不安，却见薛思源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到底怎么回事？”他见韩林行不回答，只好来问许庄。
　　许庄有些为难地看着韩林行，只见韩林行对他摇了摇头。
　　薛思源并不傻，见两人这副模样，冷然问道：“是那些学生出事了？”
　　韩林行终于叹了口气，说道：“许庄，放新闻。”
　　许庄会意，点开了一个现场的报道，只见画面中几十个家长将雅格列夫团团围住，满脸悲愤，雅格列夫一脸为难与遗憾地试图安抚众人。新闻的背景音解释，刚才自习室传来了枪声，应该是歹徒开枪了，具体情况还不明确。报道结束的时候，镜头的焦点落在了几个家长的脸上，那悲愤与绝望交织的眼神看得人心碎。
　　许庄心头涌起一阵怒意，这帮记者，简直唯恐天下不乱，报道结束在这里，网上一会儿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他忽然有些明白那些家长出现在现场的原因了，对方对引导舆论还真是有一套，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总之是不浪费任何一点资源。
　　薛思源看了一眼报道的时间，大概是在二十分钟前，森然道：“开视频。”
　　许庄愣了一下，又偷偷去瞄韩林行。
　　薛思源说的视频，自然是歹徒最新发布的视频。薛思源明白，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来，歹徒这一次开枪必然是为了进一步影响民意，那么他就不可能不把现场的情况发出来。只有这个视频，才能显示到底有没有人受伤，伤得怎样。
　　韩林行点点头，许庄点开了歹徒最新发布的视频。
　　只见视频的开头，一众学生眼中出现了极端惊恐的神色，从地上的影子看来，是歹徒对着他们缓缓抬起了枪口。
　　“求求你，不要杀我。”一个学生满面绝望地求饶。
　　周围隐隐约约响起压抑的哭声。
　　“求求你，我不想死。求求你……”学生的声音越来越绝望，忽然，他站起身来拼命向门口的方向跑去。
　　镜头猛地转向门口，随后伴随着枪响镜头猛地一晃，镜头稳定时，里面的人影已经不见了。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尖叫声，镜头缓缓下移。
　　韩林行的声音突然响起：“许庄，可以了。”
　　许庄正要关视频，薛思源突然怒吼道：“不许关。”
　　许庄吓得手下一顿，镜头已经移到了地上的学生身上。
　　只见学生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后脑处有一个惊心动魄的窟窿，红色的鲜血随着黄色的脑浆流出来。
　　薛思源腹中一阵翻江倒海，终于忍不住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再次睁眼时，视频已经被关掉了。
　　“许庄！”薛思源断喝一声。
　　许庄摇摇头：“真的没有了。”
　　“你们一个两个都当我是傻子吗？”这句话不是吼出来的，压抑在喉咙里，反倒更显得阴沉可怕。
　　僵持之际，一个人缓缓走了过来。
　　“您去坐一会儿吧，我替您看。”一个年轻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与这一屋子的硝烟味有些格格不入。
　　薛思源回头，见是沈贺，没有再发怒，声音却很冰冷：“你们这算是在保护我吗？”
　　“您不需要我们保护，只是，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明知对方在攻心，还去中计。没有必要让对方利用自己的良知伤害自己。
　　大概是沈贺的目光过于真诚，薛思源没有再说什么，缓缓回到躺椅上，坐了下来。
　　沈贺看着许庄，态度诚恳地说：“师哥，麻烦你了。”
　　许庄知道，他是让自己继续播放那段视频。
　　许庄犹豫了一下，虽然沈贺经过了特别行动组的训练营，但是这个二世祖真的能承受住亲眼见证死亡的压力吗？还是这样残忍的死亡。
　　似乎明白他在犹豫什么，沈贺对他淡淡笑了笑，点了点头。
　　视频继续播放，开始时就是那个学生脑浆横流的情景。韩林行注意到，沈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接着，镜头转向歹徒。他对着镜头，开始说话。

　　歹徒在视频里要求中心联盟立刻用薛思源的尸体交换这些学生，否则所有人都要死。然后他用嘲讽的语气说，不过，用一个高官换取这些普通学生，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沈贺看着他残酷的表情，只觉得周身发冷。他没有给出期限，也就是说，他随时可能再次动手杀人。
　　沈贺瞥见，根据许庄汇总的数据，视频下的留言中愿意杀死薛思源换取学生的人数比例已经达到了69%。这不是简简单单地同意交换，而是选择愿意杀人，这个数字，已经非常可怕。如果这个数字有任何真实效力，薛思源此时已经被判了死刑。
　　幸好，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数字没有任何意义，网友们不过是泄愤。大概是因为泄愤，所以更加极端。
　　沈贺开始觉得，他还是低估了对方用心的险恶。他们不仅仅是在挑战中心联盟的立法原则，他们是在挑战中心联盟的权威。他们故意强调了薛思源的特殊地位，就是要把中心联盟和民众彻底对立起来。而这个尖锐的对立，比那些抽象的伦理原则都有用。
　　这个矛盾这么容易被挑起，跟中心联盟的运作方式有关。当初成立中心联盟时，为了保证中心联盟的行政独立，给了中心联盟一个独立的辖区，即阿尔法星。然而中心联盟的官员都是通过选举当选的，很多官员都不是本地人，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中心联盟缺乏群众基础，因为他们不是“自己人”，阿尔法星上的民众本质上并不相信他们会真心实地为自己着想，他们看到的是一群官僚，所以现在的场景，变成了官官相护。而这些耸动的观点对舆论的引导效应是可怕的。毕竟，官官相护四个字足够引起民愤。
　　其实，在过去的百余年里，由于中心联盟和阿尔法星本地居民的长期磨合，这个矛盾渐渐被人忽视。所以，能做挑起这个矛盾，对方还是用了些手法。这就是所谓的登门坎效应。也即当人们接受了一个小的要求后，就更可能接受大的请求。当人们渐渐能够同意用薛思源去交换，杀死薛思源去交换，就变得没有那么耸人听闻了。人们甚至不会再考虑这个要求的荒谬。
　　想到这里，沈贺忽然非常希望是他把事情想复杂了。如果这真的是对方的设计，他们的对手就太可怕，而他们的地位也太被动了。
　　沈贺走到薛思源身边，向他简单阐述了视频结尾的内容。韩林行听到，他的叙述很客观，并没有刻意隐瞒。但是画面中的惨烈在他平静的描述下，变的没有那么残酷。
　　韩林行发觉沈贺有种奇怪的能力，会让所有尖锐的利刺变得柔和。
　　薛思源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他目光悠远，淡淡问：“评论统计的结果呢？”
　　沈贺终于犹豫了一下，说：“现在到了69%。”
　　薛思源自然猜得到69%的意思是什么，没有继续追问，缓缓站起身，向楼上走去。
　　沈贺望着他的背影，没有跟过去。

　　薛思源回到自己房间，关上房门紧闭窗帘，坐在一片幽暗之中。
　　到了他这个年纪，很多事都无法再触动他的神经。毕竟，他已经过了愤世嫉俗的年纪，也懂得世上很多事本就毫无道理，不会什么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陷入无谓的自责。
　　可是，在他见到那个无辜的学生到底惨死的一瞬间，还是被巨大的悲伤与无力感击中了。他跟法律与公正打了一辈子交道，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太多事情上无可奈何。
　　在韩林行和许庄回来的时候，他就预感到不幸的发生，抑制不住地发了脾气。那脾气有一半是冲着韩林行，另一半却是无法面对自己的无能为力。
　　做法律出身的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明白这个难题背后的含义，也明白网上那些评论影射出的人心。出这个难题的人，挑战的不仅仅是中心联盟所代表的秩序，也是他作为一个议长所代表的法律，甚至是所有法律与道德建立的基础。
　　什么是公正？谁拥有审判的权力？生命的价值应该如何衡量？
　　这一切，都在这个让人眼花缭乱局里被扭曲了。人们看到的，只是两方权力与地位的对立，并由此产生了深深的愤怒与恐惧。
　　更糟糕的，是他不仅仅代表他自己，他在这里，身后是整个西格玛联盟。这让整个事件变得更敏感起来。
　　薛思源久久坐在黑暗之中，思考着当前的危机和可能的解决方法。

　　薛思源回到房间没多久，沈贺就跟着上了楼。他立在薛思源的门前，没有敲门，只是静静守着。
　　韩林行上楼时，见他还立在那里，摇摇头，说：“先回去吧。”
　　沈贺微笑了一下，说：“没事，我就是在这站一会儿。”
　　韩林行不由皱了皱眉头：“你这样站了很久了吧。”
　　沈贺浅浅一笑：“我想陪陪薛议长。”
　　韩林行开口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忍回去了。
　　沈贺忽然走过来，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拥抱。
　　韩林行浑身一僵，还不等反应过来，沈贺已经迅速弹开了。
　　一句“你干什么？”的责问还没出口，看到沈贺向他微笑着点了点头，韩林行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会站在这里，显然是明白薛思源此刻的心情。所以，他也明白韩林行此刻的心情。
　　韩林行觉得，沈贺已经猜到自己忽然离去是要做什么，也看到了结果。所以，他给了韩林行一个拥抱。
　　其实，韩林行的心情与薛思源并不完全相同，相比于薛思源的无可奈何，韩林行心中还多了些愤怒。如果不是要考虑各联盟间那些见鬼的微妙关系，他大可以直接冲上去把人毙了，也就没有那么多事了。可他偏偏不能，他只能装腔作势地跟中心联盟讨价还价，想尽办法争取一个行动的机会。可惜还没等争取到，就已经太晚了。
　　韩林行已经不是毛头小子了，他知道他这样的选择从大局看并没有错。所谓的大局，不是各联盟关系的大局，而是探索与维护一份秩序所要付出的代价。只是这代价，让韩林行觉得有些悲凉。
　　韩林行正出神，隐隐约约听沈贺说了句什么。
　　韩林行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我想，我们的任务是保护薛议长的人身安全，有些决定还是要由他自己来做。”
　　韩林行知道，沈贺话虽说的温和，其实是对韩林行之前的做法表示不赞同。他觉得韩林行不应该封锁消息，不让薛思源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韩林行还未做出回应，沈贺又补了一句：“我知道这很难。”
　　韩林行盯着沈贺，心中有些疑惑。以沈贺的身世和他傻白甜的性格来看，应该是自小就被保护的很好，为什么他会理解一个守护者的心情？
　　韩林行并没有发问，他只是扔下一句话，离开了。
　　“你想站在这，就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