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特别行动组》闻晓白

198、第 198 章

　　火舌顺着脚下的酒精舔了过来。沈贺当机立断，抄起几瓶生理盐水，在脚下摔碎，冲开了脚底的酒精，又一把甩出瓶生理盐水，朝着药房的玻璃窗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水花四溅，玻璃瓶四分五裂。窗户没完全碎，但也出现了裂痕。沈贺就着生理盐水冲开的通道，飞身冲向药房的玻璃窗户。
　　只听一声巨响，沈贺撞碎玻璃从药房翻了出去。这一下摔得他头晕眼花，就地几个翻滚，糊里糊涂撞到了取药大厅的柱子上才停了下来。他支撑着想要起身，脚一落地就是一阵钻心刺骨的疼。
　　他刚才在消防楼梯上摔的那一下应该是扭伤了脚腕，刚才还没觉得怎样，这一路勉强冲过来，大概是加重了伤情，到这时终于发作起来，居然挣扎了几次都没站起来。
　　沈贺现在的体力其实并不怎么样，刚才在一番惊险中，纯属靠着肾上腺素飙升才一路支撑到现在，如今脚上剧痛传来，一下子泄了力，只觉得全身发软。
　　药房里不仅有那些液体和纱布，还有许多药品，这一点着，在浓烟中发出了刺鼻的气味，加上那些烧焦的老鼠，味道令人作呕。沈贺的防护服在冲出来的时候被玻璃划破了，浓烟灌进来，一时让他觉得有点窒息。
　　他咬着牙匍匐前进了一下，想把自己挪动到安全点的地方，却忍不住咳了起来。这一咳，彻底使不出力气来，瘫软在地。
　　由于缺氧，沈贺的意识有点模糊，他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是，不知道楼上的人有没有转移到天台。

　　沈贺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床边坐着一个人。
　　他的喉咙大概是被浓烟呛到了，火烧火燎地疼，于是他没有开口，看着那人笑了一下。
　　韩林行冷冷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气氛好像有点不对？
　　沈贺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道：“情况怎么样？”
　　沈贺嘶哑的声音彻底把韩林行的怒火点着了，他一下子站起来，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又没好气地坐了回去，忍了忍，道：“消防员是跟着警方一起到的，火没着多大，人都救出来了。”
　　沈贺早猜到，像这样的救援行动一般都是会派消防车的，否则他也不敢那么莽撞地点火。十几分钟火烧不了太大，只要人都上了天台堵好门，应该出不了事。
　　听韩林行这样说，沈贺松了口气：“那就好。”
　　“好？”韩林行冷笑一声。
　　沈贺乍一醒来，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到韩林行情绪不对，只好硬着头皮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韩林行窝了一肚子火，不大想理眼前这个人。
　　警方和消防员赶到的时候，见火势不大，人都转移到了楼顶，直接搭了消防梯先去接人，听赵盛说沈贺去了一楼才又急急忙忙冲进去救人。他们赶到的时候，一楼已经烧成了一片火海，沈贺早在浓烟中昏迷过去了。
　　他呛入了太多浓烟，几乎窒息，昏迷了一天一夜才清醒过来，还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沈贺其实没想到会这么危险。他原本以为把那些老鼠引到药房，争取点时间让所有人跑到天台，他就可以脱身出来，哪怕着了火也问题不大。毕竟药房在一楼，脱身应该不难，谁知道他体力差成那样，居然没能跑出来。
　　当初郝建成说沈贺心大，其实这话没错。在沈贺的概念里，再危险的情况，过去了就是过去了，那些千钧一发其实不大容易在他心里留下什么创伤，所以即便回忆起之前的险境，他也不觉得什么。但他能感觉到韩林行在生气，这比之前遇险的事麻烦多了。
　　他试探着伸出手想去拉韩林行的手，被他躲开了。
　　这情况，好像有点棘手？
　　沈贺想了想，说道：“本来没多大危险，出了点岔子。”
　　韩林行冷冷瞪着他，没说话。
　　沈贺发现，这种情况下越解释越糟，小声道：“要不你骂我几句？”
　　“骂你？”韩林行冷笑：“要是人没救回来，你让我去骂骨灰盒吗？”
　　他是真被气蒙了，有点口不择言，这话说出来自己心里却是一揪。他原本是个百无禁忌的人，此时却莫名忌讳起来，有点后悔，干脆闭上嘴不再说话。
　　韩林行火冒三丈也没忘了这里是医院，一直压着声音，但正是因为这份压抑，让他的声音显得格外阴冷。
　　沈贺感到一阵寒意，一时也没说出话来。
　　韩林行此刻一见沈贺就来气，索性站起身来，道：“既然醒了，我找医生来给你检查一下。”
　　沈贺没敢搭腔。
　　韩林行没跟他解释具体情况，但从医护人员的问题和赵主任的态度中，沈贺大概猜出了一些当时的情况，不由偷偷拿眼去瞟韩林行。
　　韩林行站在一圈医护人员之外，阴沉着脸，根本不往他这边看，似乎是不想看见他，却也始终没离开屋子。
　　万幸的是沈贺没有被烧伤也没有被老鼠咬伤。他有些营养不良，不算太严重，但毕竟抵抗力和恢复能力都比不上常人，如果出现以上任何一种情况，都是件麻烦事。
　　医护人员检查完，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终于离开了。
　　韩林行在一旁一言不发地听完，见沈贺有些心不在焉，不耐烦地道：“都记住了？”
　　“我错了。”
　　韩林行冷哼一声：“答非所问。”
　　沈贺小心翼翼地道：“那些注意事项应该是嘱咐家属的？”
　　“家属？你在药房点火的时候记得有我这么一号人吗？”
　　沈贺深感自己此刻说什么都是在搓火，哄不好这个人，索性自暴自弃地问道：“能帮我倒点水吗？”
　　韩林行一怔，狠狠呼出口恶气，到底还是倒了杯水递给他。
　　沈贺躺在床上，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一时有些尴尬，只好咬着牙想把自己支撑起来。他这一动才发现他好像伤到了胸骨，也不知是从消防楼梯滑下去的时候，还是撞破药房玻璃的时候。他当时只是以为岔气，没想到歇了一阵一动起来倒疼得撕心裂肺。
　　韩林行见他脸色一变登时反应过来，一把将人按住：“你别动，我把床头摇起来。”
　　沈贺有旧伤。他也受过类似的伤，知道骨折骨裂过的地方比其他地方脆弱一些，而且发作起来比新伤难熬一些。
　　沈贺没有折腾自己的嗜好，闻言立刻听话地躺好。他仗着伤没有去接杯子，就着韩林行的手喝了几口，心里稍微安定了点。他伸手拉了拉韩林行的衣摆：“你先坐下来？”
　　韩林行的气场太有压迫感了，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压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韩林行瞪了他一眼，到底还是坐下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能不能消消气？”
　　韩林行冷冷道：“我没生气。”
　　在沈贺眼中，韩林行此刻简直就是只充了气的河豚，听他这样说没由来觉得有点好笑，但沈贺不敢笑，只好说道：“你没生气，是我心虚。”
　　韩林行叹了口气：“行了，你休息一会儿吧。不用花心思哄我了，反正也不是真心。”
　　沈贺怔了怔，声音低了下去：“你知道你这样说很伤人吗？”
　　“彼此彼此。”
　　沈贺眉头微蹙：“什么意思。”
　　韩林行深深看了他一眼：“我一直以为我肯定会死在你前头。”
　　沈贺一僵，猛地抬头看向韩林行。
　　韩林行知道这句话说重了，叹了口气，又道：“跟你在一起之前，我从来不去考虑未来。但是现在我有了很多退休计划，去哪里，做什么，每一样里面都有你。”韩林行说到这里，顿了顿，自嘲地一笑：“但是你好像并不在意。”
　　不知为什么，沈贺在那一笑里，竟然品出了点无助的意味。
　　韩林行不该有这样的情绪。这个人向来是无坚不摧的，如果他流露出任何脆弱的情绪，那一定是另有目的。
　　但是，沈贺还是被他这样的情绪镇住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这个冒失的举动给韩林行造成了多大的冲击。
　　会有这么大的冲击，是因为突然。韩林行差点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失去沈贺。
　　过去的大半年间，他时常活得提心吊胆，沈贺的身体状况就像个不定时炸弹，悬在他心上。就在终于见到一点曙光的时候，突然出了这么莫名其妙的危险，一下子把那些压抑许久的恐惧都点燃了。但是那些情绪压抑了太久，根本发作不出来，就像把卡了弹的枪，在巨大的压力下直接炸了膛，把韩林行炸懵了。
　　他根本回忆不起沈贺昏迷的那一天一夜里发生了什么，直到医生确认他脱离了危险，韩林行才被拉回了现实当中。
　　他没有在生沈贺的气。从赵主任的描述中，他可以猜到当时的情况。沈贺没有危言耸听，如果他不把那些老鼠引到药房，在警方赶到之前，哪怕按最乐观的情况估计也要多死几十个人。换做是韩林行，也会选择出手。
　　然而那些积压太久的恐惧发作不出来，都化作了无名的怒火，烧得他不知所措。
　　“对不起。”沈贺终于抓到了韩林行的手，才发现他的手居然在微微颤抖，那是压抑着太激烈的情绪导致的。他怔了怔，问道：“可以原谅我吗？”
　　韩林行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搭腔。
　　沈贺犹豫了一下，又道：“你如果不肯原谅我……”
　　韩林行心头莫名有点不安，却听沈贺继续道：“我就过会儿再问一遍。”
　　韩林行一怔，被他气笑了：“你真是……”说到这里，居然被气忘词了。
　　“你知道吗？”沈贺突然道：“刚才有那么一刻，我怕你会突然对我说，算了，咱俩就这样吧。”
　　韩林行皱了皱眉头：“你对我就这么点信心？”
　　“你对我又有多少信心？”沈贺叹道：“我真的从来没想过把你抛下，一次都没有过。”即使是在生死线上挣扎的那些日日夜夜，他都还是把这个人珍之重之地放在心上。
　　韩林行顿了顿，突然说：“我信你一次。但是下不为例。”
　　沈贺暗自松了口气，笑道：“我真的不敢了。你太吓人了。”
　　韩林行白了他一眼：“你以为你自己好到哪里去？”他最多也就是发发脾气，这人却简直是要人老命。
　　沈贺从他这一连串反应里咂摸出点不一样的滋味来。
　　自从他的健康出了问题，韩林行就一直守在他身边，向他传递着一个信息：你很重要。
　　然而这次，韩林行传递的信息却是，我很需要你。
　　这两者有着点微妙的不同。
　　仿佛是这个人终于卸下了最后一道防线，允许他在自己的世界里长驱直入。
　　想到这里，沈贺忍不住一笑：“我也很需要你。”
　　“什么？”韩林行一怔。
　　“没什么。”
　　韩林行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回头放杯子时，嘴角却露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