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特别行动组》闻晓白

176、第 176 章

　　沈贺的身体情况不好，医生不敢贸然进行神经修复手术。韩林行能感觉到，他的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差。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他脑子里，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经历什么。沈贺说不了话，即便他能开口，恐怕也不会说。沈贺从来没有表现出过任何痛苦或者不适，除了上次讨论那个芯片，他甚至没有皱过一次眉头，每次韩林行去，他都是笑着的。
　　当然韩林行知道，沈贺见到他是真的开心。他也想要多些时间陪在他身边。可惜不行。
　　他被派到西格玛联盟以外了。
　　海兰妮星连续爆发了几次武装冲突，其中发现了NOS和乌拉尔的踪迹。由于特别行动组是唯一跟乌拉尔正面打过交道的人，中心联盟紧急借调特别行动组去海兰妮星实施抓捕。
　　又一次踏上海兰妮星的土地，韩林行的心情有些复杂。这一次他只带了许庄和卞野，因为中心联盟担心泄密，不希望太多人知道这次行动，要求特别行动组最好只有之前任务的知情人前来。韩林行确实也不需要带太多人，因为中心联盟给了他一个营的指挥权，正是之前他们到过的第三行动营。然而第三行动营已经大换血。
　　由于上次受到武装袭击，第三行动营伤亡惨重，中心联盟将剩下的人都接回去或者调到了别处，现在的第三行动营是支全新的部队。熟悉的地方和陌生的人，让如今的第三行动营有种微妙的违和感。
　　韩林行在那个碉堡般的营地中，研究着指挥室里的沙盘。
　　他不太敢让自己闲下来。他的思维一停下来就会忍不住去想沈贺。他现在怎么样了？情况有没有好一些？是不是正盼望着他去？
　　由于任务的机密性和临时性，他不能知会任何人，也没有办法告诉沈贺他要离开。根据他们的规定，执行任务时他们不能因为私人原因和外界通话，所以他连给沈贺发通讯请求都不可能。在任务结束前，他只能当这个人不存在。
　　他也不太敢去想沈贺。那会让他分心。海兰妮星现在的形势很乱，自从疫情爆发之后，落后贫穷的海兰妮星有大批的人感染，这里的医疗条件根本没有办法救治那么多人，而且这里的人大部分也买不起疫苗，中心联盟运来的疫苗遭遇了好几次抢劫，有当地居民，也有武装组织，由于没有掌握正确注射方法，那些疫苗基本都被浪费了。
　　韩林行看着沙盘，思考着最近NOS行动的规律。近两个月，NOS跟海兰妮星其他武装组织连续发生了几次大规模冲突，双方伤亡惨重。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韩林行看着沙盘上的标注有些不解。NOS武装占领了海兰妮星几处武装组织控制的地区，但是这些地区既不是战略要地，也不是交通枢纽，从分布上也看不出什么规律，形不成任何战略阵型。
　　“许庄。”韩林行忽然叫道。
　　“老大？”
　　韩林行指着沙盘的一个标注点：“这是不是我们上次去过的那个村子附近？”
　　许庄懵了一下，问道：“哪个？”
　　“乌拉尔把我们引去那个。”
　　他们当时跳崖逃进原始森林，在不辨方向的情况下走了好几天，最后是逃避NOS追杀莫名其妙去的那个村子，许庄根本不知道那个村子的具体位置，一下傻眼了：“这怎么判断出来的？”
　　韩林行指着原始深林的河流道：“这应该是我们跳河进入原始森林的地方，一开始我们沿着河流，按照我们的行进速度和方向，应该是到了这片林子。”韩林行手指随着他的话移动：“然后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乌拉尔，再之后，我们被他带偏了方向，按照当时的太阳位置，大概往东北方向偏移了，那么我们出林子的位置大概是这里。结合那个村子的地形来看，应该在这里。”
　　标注那个地方距离韩林行手指并不太远。
　　“好像，有道理？”许庄没那么强的方向感和事件重建能力，感觉韩林行说的好像有道理，但是无法确定，不由看了一眼卞野，见他也摇摇头不敢确定。
　　“当初联系的是中心联盟哪位负责人？跟他确认一下。”韩林行吩咐道。
　　他们当初是联系了中心联盟才险些导致屠村，中心联盟相关负责人应该知道那个村子的具体位置。
　　许庄确认回来，果然跟韩林行猜的一样，韩林行问的那个标记处就是上次差点屠村的那个武装组织控制区域。
　　“他们这是报复性行动？”许庄推测道。上次第三行动营也是因为遭到报复死伤惨重。
　　“因为他们差点烧死乌拉尔？”韩林行皱了皱眉。
　　“我记得鲁尔夫指挥说过这个组织报复心很强，手段残忍。”卞野在一旁说道。
　　“我倒是有另一个猜测。”韩林行说道：“把鲍尔请来吧。”鲍尔是第三行动营负责人，接替了牺牲的鲁尔夫的职位。
　　韩林行总觉得，为了那么点事情去攻打一个武装组织不太合理，他们应该是为了点别的什么。
　　鲍尔听说韩林行找他，走进指挥室，问道：“韩，你找我？”
　　这群外国人弄不清中文的姓名规律，经常一通乱叫。韩林行带队到中心联盟报到的时候，雅格列夫还问他，你那位姓贺的同事怎么没来？
　　雅格列夫还算有点常识，因为贺的确也是姓氏，只不过他弄错了顺序。
　　当时韩林行轻描淡写地告诉他，他生病了。雅格列夫还表示了关心。
　　韩林行被勾起了这段回忆，没由来有些思念沈贺。但他立刻拉回思绪，问鲍尔道：“NOS攻击的这几个地区是不是都有白萤石矿？”
　　鲍尔愣了愣，道：“这个我也不能确定，因为海兰妮星各地都是武装势力割据，中心联盟对很多区域的情况并不清楚。”
　　这样就有点麻烦了。韩林行想了想，问道：“能不能派个当地人去打听一下？”如果有矿井开采，这种事应该不难打听。如果不是他们的长相在海兰妮星太引人注目了，特别行动组都可以自己去。
　　“没问题。”鲍尔思考了一下问道：“你觉得NOS的目标是白萤石矿？”
　　韩林行指着沙盘道：“如果是想要攻城略地的话，应该会集中从某一个区域推进。他们占领的地方太分散了，而且占领的地区没有军事意义，看起来应该不是抢占地盘，是为了别的一些什么。”
　　白莹石是星际的硬通货，如果说为了钱占领白萤石矿，倒是说得通。但如果NOS代表的是新世界秩序，他们要钱是为了什么？
　　韩林行略一思考，补充道：“如果真的有白莹石矿，看看能不能打听一下他们把白莹石运到哪了？
　　弄清楚白莹石的去向，或许能够帮助他们确定这些人的目的。

　　沈贺已经三四天没见到韩林行了。其实沈贺对时间已经失去了感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只能通过醒来时窗外的光线猜测时间。所以也许韩林行没来的时间比三四天更久，因为沈贺不知道他每次昏睡的时间有多长。
　　他去了哪里呢？
　　沈贺明白，能让韩林行在此刻不得不离开的事情，一定很重大。他心里有些担忧，但因为特别行动组的保密规定，不敢打听韩林行到底做什么去了。他甚至不敢问韩林行的状况，怕万一听到他受伤或者遇险的消息，自己会崩溃。那个芯片连同那个手术对身体伤害太大，他现在身体和精神状况都是一团糟，几乎完全是靠药物和仪器在维持，未必经受得住太大的刺激。
　　他逼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就是控制不住地提心吊胆。人在病中原本就容易多思多疑，更何况沈贺因为神经系统的混乱，一直被各种幻觉和噩梦困扰。到后来，他甚至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幻觉，开始怀疑他无边无际的噩梦才是现实，每一次的所谓醒来，才是自己为自己编织的一个个美梦。而韩林行，是所有梦境中最美的一个，因为太美好了，所以看上去就不真实。
　　受损的神经引起的神经痛发作时反倒是沈贺最放松的时候，因为每一次死去活来的挣扎都让他有理由相信，这才是真实的世界，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值得他去等待。
　　终于又熬过了一波撕心裂肺的疼痛，沈贺躺在病床上，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沈贺其实不怎么怕疼，但这一次一次毫无预兆又看不到尽头的频发发作，还是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心里负担。那一瞬间，沈贺孤零零躺在病房里，心头忽然涌现出一丝凄凉。
　　身体不疼的时候，才是他最恐慌的时候，因为那会让他分不清真实和幻觉，他迫切地希望韩林行可以出现在他的眼前，告诉他，自己是真实存在的，并不只是存在于他的幻想中。可是，那个人并不在身边。
　　沈贺就这样胡乱想着，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心脏也仿佛跳不动了似的，疲惫感一阵一阵袭来，他忽然意识到情况不对，挣扎着想去按床头的按铃。
　　与此同时，监控室里沈贺所有生理指标都跌到了危险边缘，一队医护人员冲进来，沈贺浑浑噩噩中抓住了一个人，挣脱掉呼吸机，断断续续地说：“不……要告诉……韩……林行……”
　　沈贺艰难地吐出最后一个字，心神一松，坠入一片黑暗之中。
　　一瞬间，床头的心电图拉成了直线。
　　海兰妮星上，韩林行正望着远方，那里是东篱星的方向，可惜因为太遥远，他什么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