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特别行动组》闻晓白

146、第 146 章

　　韩林行没想到他的思绪忽然转到那里去了，脱口问道：“什么？”
　　“郑弘毅之前一直提到新世界，我总觉得有点耳熟。novus ordo seclorum。”
　　韩林行愣了愣，那是句拉丁语，意思是new order of ages，或者new world order，新世界秩序。那是地球时代的一个阴谋论，从来没有得到过证实，难道NOS真的是novus ordo seclorum的缩写？
　　“我们之前怀疑霍颖那个案子涉及的东西有邪教性质，而且跟撒旦崇拜有关，这跟所谓的新世界秩序阴谋论里的一些东西不谋而合。郑弘毅反复提到的新世界不知道是不是也是指的这个。”
　　“如果是这样，这件事就已经超出了联盟的范畴。”
　　他们遭遇NOS是在海兰妮星。
　　沈贺点点头：“目前只能希望这些只是我的胡乱猜测。”他顿了顿，又说道：“否则，我担心塔斯也只是一场小型实验。”
　　韩林行心头一凛。塔斯的衰落是因为那些有种族优越感的人被暴起反抗的其他种族推翻，从此陷入水深火热当中。眼前的这个案子的确跟那个案子有着微妙的相似之处，或者说，所有以社会公平为口号的邪教都沾了点这样的特性，他们要求的公平都不是真正的人人平等，而是试图反向歧视，把原本倾斜的杠杆狠狠压回去。这让他们很容易走上另一个极端。
　　“如果简单地用新世界秩序把这几件事串在一起，的确说得通，但正如你刚才提到的，如果细想起来，这些人太矛盾了。”
　　他们的理念系统太混乱了，那个所谓的秩序到底是什么？
　　“希望我猜错了。”沈贺轻轻吐出一口气，不再说话。
　　韩林行起身倒了杯水，递给沈贺。
　　“谢谢。”沈贺接过，喝了两口，放在桌上。
　　韩林行似乎犹豫了一下，说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沈贺觉察到他此刻的态度有些奇怪，疑惑道：“没有了，怎么？”
　　韩林行走到他面前，正色道：“那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韩林行的表情太过严肃，让沈贺不自主地紧张起来：“什么事？”
　　韩林行顿了顿，艰难开口道：“贺理博士出事了。”
　　沈贺怔了怔，紧接着追问：“出事是什么意思？”
　　“调查组发现了他们的飞行器，整个科考组，无一生还。”
　　沈贺的嘴唇动了动，仿佛想说什么，但他的声音哽住了，半晌才发出点动静：“什么原因？”
　　“目前还没有查明。”
　　沈贺陷入沉默。韩林行希望他能说点什么，哪怕哭一场，但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
　　韩林行在他面前蹲下来，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竟有些手足无措。
　　半晌，沈贺幽幽开口：“我父亲知道这件事了吗？”
　　韩林行沉重地点点头。
　　是啊，真是糊涂了。沈贺想，他肯定比我先知道这件事。
　　“可以送我回趟家吗？”沈贺顿了顿，轻轻吐出一口气，仿佛一声叹息：“我想去看看我父亲。”
　　韩林行一怔，他没想到沈贺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样。

　　极少请假的韩林行破天荒请了假，车行驶在笔直的公路上，沈贺一语不发地坐在副驾驶座，眼神不知落在了哪里。
　　他太安静了，这样的状态，让韩林行有些不安。但是此情此景，他不知道该对沈贺说些什么，只好陪他沉默。
　　沈贺坐在副驾，一时仿佛千头万绪，一时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他一时难以消化。理智上他明白那代表了什么，但是感情上，他的心里只剩一片空白。他太久没有见过贺理博士了，母亲这个词对他来说仿佛只是个遥远的符号，以至于当他想到再也见不到这个人时，恍然间有着不真实的感觉。
　　他不知道怎样去接受这件事。
　　他不知道心底那隐隐约约的感觉是不是难过，他只觉得胸口堵得喘不过气来。
　　混乱之中，他忽然想起件仿若不相干的事情。
　　当初他起贺明衍这个化名时，韩林行的反应有些奇怪。他现在终于明白，周倚彤错了，他当时的反应只是因为他用了母亲的姓，他应该那时就知道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沈贺的声音有些飘忽。
　　“你执行任务时候，那时你在别墅里，无法联系。”
　　“你刚刚提到调查组，所以这件事早有苗头了是吗？”
　　韩林行愣了愣，没想到他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下还能抓住这些蛛丝马迹，回答道：“科研组之前失踪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找到。”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韩林行忽然意识到，他的声音很冷，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在里面，于是答道：“那时你还没有脱离危险，我不敢。”
　　沈贺沉默了一下。韩林行说不敢，原来这世上也有会让他退缩的事情。
　　沈贺回过头，看向韩林行：“我觉得我有权知道。”
　　韩林行顺手打开了自动驾驶，回过头看着沈贺：“我很抱歉。那种情况下我真的不敢告诉你。”那时的沈贺，整个人都悬在生死线上，韩林行怕这样的打击会将他推下深渊。
　　沈贺叹了口气，半晌才说道：“我明白。我知道我计较这件事毫无道理，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你瞒了我这样大的事情，就忍不住生气。”
　　韩林行伸手抓住沈贺的肩膀：“你有权利生气。甚至，这种时候，你不该考虑你有没有生气的权利。我宁愿你对我发发脾气。别把自己逼太狠了。”
　　感受到韩林行手心传来的温热，沈贺莫名觉得好了很多，他低声道：“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只是有点担心我的父亲。”
　　韩林行一怔。担心沈清朗？那是个多强悍的人物。但随即他意识到，再强悍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在沈贺眼中，尤其如此。韩林行一直觉得，沈贺和他父亲间的关系出奇淡漠，所以他没有料到，沈贺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居然是要回家。
　　不仅要回家，他还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极力保持平静。因为只有他坚强了，他爱的人才有机会选择脆弱。
　　韩林行知道，沈清朗绝不会是肯在儿子面前示弱的人，但是从沈贺的角度，他依然愿意努力为父亲做他所能做的一切。
　　有时候父子间的关系就是这样奇妙。总是嘴硬，经常死撑，幸好，沈贺愿意主动迈出这一步。
　　韩林行心底有什么被触动了，隐隐有些疼痛。但他没有细想。此刻，他要把伤心的机会留给沈贺。
　　正如同沈清朗不需要沈贺的担心，沈贺也不需要他的担心，但他愿意为沈贺留出一片避风港来，他愿意就进来躲一躲，不愿意也无所谓，反正他一直会在。
　　所以，他必须要保证那个避风港风平浪静。
　　沈贺抬手拍了拍韩林行按在他肩上的手，低声道：“我今晚可能要在家住，你把我送到了就先回去吧，不用等了。”
　　韩林行点点头。此刻，他希望能陪在沈贺身边，所以他理解沈贺的心情，知道他也同样希望陪在沈清朗身边。
　　到了楼下，韩林行停稳了车，沈贺打开车门，韩林行也从驾驶座那侧下了车，走到沈贺面前。在沈贺的微微一怔里伸手给了沈贺一个拥抱。
　　沈贺整个身子埋在韩林行的气息里，半晌抬手回抱了他一下，低声道：“我进去了。”
　　韩林行松开手，目送沈贺走了进去。

　　沈清朗的家安全级别很高，里面到处都是识别系统，但因为认识沈贺，他一路走进去都畅通无阻。穿过走廊的时候，沈贺的身子微微一僵，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克服不了这个生理反应。
　　沈清朗还没有下班，沈贺翻了翻冰箱，见里面基本没什么吃的，叹了口气，下楼到车库开了车，出去买菜。
　　沈清朗下班回家，闻到满屋的饭菜香气，不由一怔。沈贺听到动静，笑着从厨房走出来：“爸，吃饭了。”
　　沈清朗怔了怔：“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沈贺将手中的盘子放到桌上，状若不经意：“今天任务结束了，刚好回来看看。”
　　特别行动组的案子，沈清朗不可能事无巨细地问，听沈贺说今天刚结束任务，明白过来，问道：“你听说了？”
　　沈贺摆筷子的手微微一顿，紧接着“嗯”了一声。
　　沈清朗似乎叹了口气：“我说你怎么突然回家，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该经常回来的。”
　　“没必要，工作为重，动不动就往家跑算什么？”
　　沈贺微微一笑：“不耽误工作。”
　　父子两人落座，沉默着吃完晚饭，沈贺起身收碗筷，沈清朗突然问道：“听说你们最近遇到的案件都很棘手？”
　　沈贺点点头，一般情况下，他们不能跟家人聊案件，但沈清朗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没有任何对他隐瞒的必要。于是沈贺说道：“不仅棘手，几乎是莫名其妙。”
　　沈清朗看着沈贺，表情严肃：“一般民众可以这样说，你作为办案人员不应该有这样的态度。”
　　沈贺立正道：“是。”
　　“我听郝建成说，你们怀疑最近的这两个案子有邪教性质？”
　　“是的，特别是目前的这个案子，我做渗透的时候觉得他们用的基本都是邪教的常用手法，只不过这个案子结束得太快了，不知道是有人察觉到了什么，不想让我们继续查下去，还是有其他什么目的。”
　　沈清朗沉吟片刻道：“这里面水可能很深。我听说其他联盟最近也陆陆续续有些不安分的团体，情况听起来不太对劲。”
　　沈贺一惊，道：“我也在怀疑这几个团伙跟我们在海兰妮星上遇到的一个极端组织可能有某种联系，但是我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瞎猜，容易扰乱办案思路。”
　　“明白。”
　　“现在情况很乱，我们怀疑，中心联盟那个案子也跟这事有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