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第 1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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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野虽然忙得脚不沾地，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把沙滩集体自杀案的死者社会关系和行踪整理好了。韩林行看着整理好的资料，皱起了眉头。这些死者的家人纷纷表示他们很久没有跟家里联系过了，看情形这些人家里都是无法接受他们性向导致亲人间关系冷淡。跟家人决裂这事韩林行熟，但他看着资料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当地警方接到报警后第一时间勘察了现场，后来卞野又带人在现场仔仔细细排查了一遍，都没有发现太多有价值的线索。毕竟沙滩上人来人往全是脚印，想以此判断可疑人员难如登天，而那一带又没有地方按监控，也没有接到举报在案犯之前见到可疑人员跟死者接触。警方在他们带的水瓶里发现了有毒物质，经鉴定与致死的神经制剂是同一种，这样看来毒是他们自己带去自己服下的。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表面那十几个死者不是自杀。
韩林行整合着资料，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正在这时，他的通讯器突然震动了一下，惊得他一个激灵。
是他定的闹钟。
在他陷在这焦头烂额的案情中时，总算得到一个好消息。医院认为沈贺可以出院了。
沈贺在医院住了两个多月，第一个月的时候各种突发情况频现，戒断反应强烈，所有人都悬着一颗心，医生对这个人能否好起来毫无把握。到了第二个月，他的情况稳定了很多，两个月后体内的DNXXI浓度已经代谢到了危险值以下，基本可以正常活动了。医生认为他虽然短期被注射了大量的DNXXI，导致前期神经系统紊乱，各种反应强烈，情况危急，但因为接触时间短，戒断难度相对较低，所以不再出现强烈反应，加上他年轻体质好，各项机能恢复得很快。然而医生不敢掉以轻心，还是多观察了他两周，才终于确定他的情况稳定，可以出院了。
得到这个消息，韩林行那一天心情莫名地好，见了谁都有笑脸，反倒让整个特别行动组疑神疑鬼地紧张了一天，以为他笑里藏刀，要整治谁。熬到下班也没见他拿谁怎样，才都一头雾水地撤了。
韩林行本来已经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无论多艰难，都陪沈贺熬着，没想到不过两个多月，他居然恢复到了可以回家的程度，这是天大的喜事。韩林行几天前就定好闹钟，今天不加班，接沈贺出院。
韩林行到的时候，沈贺坐在医院走廊里，已经脱掉病号服换上一身便装。他这两个月病得厉害，头几周根本不能进食，瘦了不少，以前的衣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沈贺家教严格，一向衣着合体，第一次穿得这样宽松，显出几分慵懒来。韩林行远远盯着他这副模样晃了下神，心想，非得给他养回来不可。
不管他这副样子多让人心动，还是健康最重要。
沈贺一直望着走廊尽头，见到了韩林行的身影，便向他一笑，笑得韩林行又晃了一下神。两个多月前，韩林行根本不敢奢望这人还能健健康康地对着他笑。
真好。
韩林行开车把沈贺送回家，去后备箱拿下个小箱子来。沈贺愣了愣。他一直穿的住院服，根本没什么行李。眼见人拖着箱子走到他面前，惊讶地看着韩林行。
“进去吧。”韩林行说道。表面镇静，暗地却担心着沈贺会做出何种反应。
沈贺回过神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带韩林行来到门前，顺手把行李箱拖了进去，整个过程极为自然。这回换韩林行愣了愣。
虽然沈贺现在看上去没事了，但韩林行不敢掉以轻心。毕竟DNXXI之前没有复原的先例，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样本太小，加上之前的人都是吸毒人员，接触时间长，身体状况也不好。然而因为没有先例，没人知道沈贺的情况会不会出现反复。
沈贺是一人独居，这让韩林行十分不放心。由于特别行动组工作的保密性，特别行动组的成员家里是不能有人随便进入的，所以不可能请护工来照顾。然而送沈贺回父母家也没有什么意义。沈贺跟父亲沈清朗的关系，看起来更像上下属，充满尊重，又疏离。韩林行觉得，沈贺在家一定浑身不自在，才一工作就搬到了外面。而沈清朗因为工作繁忙，必定也没有时间照顾沈贺。加上沈贺的母亲贺博士现在还下落不明。想到这里，韩林行心里莫名沉重。
他回过神来，见沈贺带着行李箱往卧室走，觉得他大概误会了什么，开口道：“我住客厅。”
沈贺满眼笑意地说：“哪有让上司住客厅的道理，自然是我住客厅。”
“等你什么时候好了……”韩林行说到这里，见沈贺看着他，眼里闪烁着一点期待，话音不由顿了顿，才接着道：“我就搬回去。”
他腆着脸来到了沈贺家，只是因为不放心。他不愿沈贺产生太多想法。他既然决定接受沈贺，就不会再把他推开，但是他必须给沈贺留点余地。他们毕竟都不是感情用事不顾一切的人，他希望沈贺在未来能有选择。这世上谁能跟谁走多远都没有定数，相比起来，他更愿意看到沈贺展翅高飞的那天，哪怕那代表他必须放手。
沈贺眼中那一点期待消散了，仍是笑笑说：“那恭敬不如从命。”
于是韩林行在沈贺家住了下来。
很快，他发现自己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住进来第二天深夜，韩林行听到沈贺房中有动静，一骨碌下了沙发，顾不上敲门就推开了沈贺的房门。只见沈贺半坐在床上，努力地深呼吸着。
韩林行连忙将他扶着坐起来，问：“哪里不舒服？”
沈贺笑笑：“不打紧，有点头晕而已。”
坐了一会儿，沈贺突然挣扎着起身，走向卫生间。韩林行要搀扶，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了，韩林行见状不再勉强。沈贺进了卫生间，关上门，很快，里面传来了巨大的水声。水声的掩盖下，隐隐有干呕的声音。
有点头晕，而已？
韩林行心头忽然窜起一股无名火。下一刻，他立在卫生间门口，被无力感包围了。
他又能怎样呢？
过了一会儿，水声停了，卫生间的门打开，见韩林行站在门口，沈贺微微怔了一下，随即笑了笑。
“下一次不用浪费这么多水。”韩林行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沈贺一呆，随即有点无措地说：“抱歉，让你担心了。”
“你什么都不说，我才会担心。”韩林行的语气听不出责备的意思，又接着说：“回去休息吧。”
第二句话，居然有点温柔。沈贺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韩林行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他点点头，转身向房间走去。
韩林行躺回沙发上，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隐约觉得客厅有人走过，多年训练出的警惕性让他一下子醒了过来。
沈贺轻手轻脚地走进卫生间，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很快，卫生间里隐约传出压抑的呕声。他大概怕吵醒韩林行，努力控制着声响。
韩林行听着里面的动静，不放心，走到门口试着开了下门，沈贺在里面上了锁。韩林行一下子怒火中烧。
过了一会儿，卫生间的门开了，沈贺见了门口的人影吓了一跳，随即垂下眼：“抱歉，把你吵醒了。”
韩林行压抑着怒火道：“没有点常识吗？不舒服的时候别锁门，万一需要救援，开门还要耽误时间。”
沈贺听出他语气不善，低低嗯了一声：“对不起。”
韩林行叹了口气：“你没有必要跟我道歉。去睡吧。”
沈贺抬脚要往卧室走，眼前一花，一脚踩了空。韩林行眼看人要倒，心头一惊，一把将他扶住了。
沈贺缓了缓神：“谢谢。”
韩林行原本是刻意要保持点距离的，但见了沈贺这礼貌疏离的样子心里却莫名有点不好受。他没说什么，扶着沈贺缓缓往卧室走。
沈贺显然晕眩得厉害，脚步虚浮，不太能控制方向。韩林行见他这副样子，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忍住了。
韩林行扶沈贺躺下，还不等出门，就听到背后有动静，回头见沈贺坐了起来，半个身子探在床边干呕。
韩林行见他那摇摇欲坠的模样，心头一惊，担心他摔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将人撑住了。
沈贺吐了两回，早没什么可以吐，呕了一阵渐渐止住，见韩林行眉头深蹙地望着他，下意识道：“抱歉。”
韩林行也不知他跟自己道哪门子歉，没好气地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他之前就想问，但觉得沈贺自己心里有数，不想越界，忍到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
“偶尔头晕，大概是还没完全恢复。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偶尔是多偶尔？”
韩林行一提问就有种审讯的架势，压迫感十足。沈贺愣了愣，道：“没什么规律。”
“医生知道吗？”
沈贺点点头，一阵晕眩袭来，立马不敢动了。
韩林行等他缓过神，又问：“医生怎么说？”
“医生检查过，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让我多休息。”
韩林行见他解释态度良好，不再为难他，说道：“那休息一下吧。”说着扶沈贺躺下。
沈贺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说道：“你也回去睡吧。”
“等你睡下我就回去。”
沈贺闻言闭上眼。他一夜折腾了好几回，早把睡意折腾没了，此刻还被韩林行盯着，根本睡不着。他知道装睡瞒不过韩林行，只好睁开眼，道：“那你在我这躺一会儿吧。”
韩林行怔了怔，也猜到这样子沈贺没法睡，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说，躺在了床上的另一侧。他注意到，即使是张并不宽敞的双人床，沈贺也只睡了一半。
沈贺没想到韩林行这么痛快，愣了愣，背对着他，嘴角洋溢起一点笑意。
韩林行想的却是，沈贺头晕成这个样子，万一起身，很容易摔倒。即使在几步之外的客厅，他也不放心。更何况沈贺是不是真的不会出问题了，谁也不能确定。这头晕的症状可能是后遗症也可能是病情再次恶化的前兆。万一出了什么状况，生死，可能是一眨眼的事。躺在沈贺身边，他心里会踏实一点。
两人躺在黑暗中，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沈贺的呼吸声渐渐变得沉稳。韩林行猜测，他大概是睡着了，于是也合眼睡去。
睡梦之中，沈贺忽然一挣，韩林行立刻醒了，听着他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才轻声问：“怎么了？”那声音轻得仿佛是怕吓到他。
沈贺静默了片刻，说道：“可能是梦吧。”
韩林行听他声音有些飘忽，大概是还没完全清醒，起身转向沈贺，俯下身子，替沈贺拉了拉被子，又躺回去，轻声说：“继续睡吧。”
“睡不着。”沈贺的声音幽幽响起。
韩林行心中默默叹了口气：“那闭上眼养会儿神吧。”
那语意中的温存听得沈贺心头一暖，一颗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好。”
千年修得共枕眠。沈贺恍恍惚惚地想。
千年，只是宇宙洪荒的一瞬，却是生命短暂的人类不敢觊觎的绵长。
沈贺觉得，不论明天怎样，至少此刻，他别无所求。
作者有话说
第131章 第 13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