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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第 1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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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中,人类始祖因为经不起诱惑吃了知善恶树上的果子,被逐出伊甸园。
韩林行猜沈贺看出了画中的含义,点点头:“这个组织可能真有某种邪教性质。”
沈贺隐隐约约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时神思昏沉又理不清楚,抬手捏了捏眉心。
特别行动组的工作向来是高强度快节奏,通宵达旦地大量处理复杂情况是家常便饭,他们早就习惯了,并不觉得什么。如今身体一跟不上,才觉出状态不好当真十分误事。
韩林行看出沈贺有些疲惫,正要让他休息,却听他说道:“斯坦福监狱实验的设计者后来写了本书,叫路西法效应,不知道跟这幅画有没有关系。”
韩林行一时被他这句话带跑了思路:“路西法?”
路西法就是传说中的堕落天使,也就是化身为蛇盘踞在知善恶树上引诱夏娃犯罪的撒旦。所谓路西法效应,研究的是普通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变成恶魔。
沈贺放下捏眉心的手,看着韩林行,一时脑子有些发蒙:“你刚才不是在说这个吗?”
“我原本想说的是那幅画的寓意,但我没联系到那个实验上,至少不是这个角度。”韩林行试着按照沈贺的思路推了推,总结道:“我原本的猜测是,根据知善恶树的寓意,躲在幕后的人可能在鼓吹知识,挑战现有规则与权威,也就是说他们在扮演撒旦的角色,而且故意把撒旦变成了一个正面形象。我开始的猜测是这会不会跟撒旦崇拜有关,但如果每个人都可能变成路西法,崇拜一说就不太成立了。”
沈贺想了想说:“也未必。按照霍颖的说法,组织头目引导他们误读了那个实验,让他们认为那个实验证明的是人性的恶,这是人类跟从撒旦反抗神的基础,也是他们挑战现有法律和道德规则的基础。”
韩林行听他说到这里,不动声色地把话头接过去道:“这些孩子没有什么宗教背景,这些看着让人眼花缭乱的东西可能只是个幌子,来增加他们行为的神圣性,说白了不过是个洗脑过程。”
两人都明白,这些东西必然是幌子,但撒旦崇拜出现在历史上太多阴谋论中,让两人心中都有些不安。
沈贺忽然想起了什么:“能给我看一下那个网站吗?”
他这会儿脑子半转不转,话说得没头没尾,韩林行却听懂了,将许庄破译出的那个网站调出来给他。
这个网站的主页名称被翻译成了天堂的遗失,但那只是巴别塔在语境不明情况下的直译。因为这个网站涉及到很多人类当初是怎么被迫离开栖息地地球的内容,天堂的遗失便成为了这一事件的一个隐喻。
沈贺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我觉得,你的猜测是对的。这个网站名可能被误译了,正确的翻译是,失乐园。”
韩林行闻言怔了一怔。他猜沈贺说的是弥尔顿的那首史诗。那首诗讲的正是人类堕落的过程。故事中撒旦引诱夏娃吃了知善恶树上的果子,这成为了人类的原罪。撒旦在这个故事中成为了一个颇有争议的人物,甚至有人认为他是反抗精神的象征。也有人反驳说那不过是假自由之名作恶。
如果译作失乐园,不仅是人类失去了地球这个乐园,也暗合了失乐园的故事。一语双关。
如果网站名称真的指向这个故事,韩林行的推测很可能是对的,这个故事和眼前的情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幕后之人将他们宣扬的东西比作了知善恶树上的果子,也通过这个故事,让他们的行动染上了几分英雄主义的意味,这对于那些叛逆而容易被煽动的孩子是很有吸引力的。看来如果网站和那副画都是同一个指向,他们可能真的在抬高撒旦在这个故事中的形象。
沈贺凝视着网站,问道:“许影竹还提到其他什么没有?”
“没有,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她提供给我们的只有那个符号,说是跟那个组织有关,其他的她没有说。”
沈贺闻言抬头望向韩林行:“我觉得她有所隐瞒。”
韩林行不动声色地看了沈贺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接过沈贺手中的电脑:“她大概是接受不了组织逼他们做的事,又下不了决心真正背叛,所以抛出些隐晦的线索,查不查的明白就是我们的事了,她不想承担这个责任。”
沈贺点点头:“别逼得太紧了,很多类似团体洗脑时都会利用认知失调,万一她想岔了,再纠正就难了。”
所谓认知失调是人同时拥有两种以上矛盾认知产生的心里压力与不适感。为了调节这种不适,人往往都会想办法解决这种矛盾。对于许影竹来说,她心中的道德感让她觉得他们在模拟监狱的行为是有问题的,但她却选择参与了这次行动。为了调解这种知行不一,她在被逼解释自己的行为时,很可能会接受“组织”的说辞,开始相信他们是为了某种比道德更重要的东西。
“你还是想替他们找理由?”韩林行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听不出什么情绪。这些孩子在进入模拟监狱之前,都曾经执行过其他任务,韩林行觉得,那个任务大概就是在利用认知失调对他们进行洗脑,同时也在测试他们对组织的忠诚度。他知道沈贺的话没有错,但从感情上一时难以接受。
沈贺听他语气不善,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以后如果要问讯,还是有个专业的心理辅导人员在场比较好,你们也轻松些。”
韩林行知道,如今他们面对的是一群未成年人,情况又非常复杂,稍有处理不当,面对的不仅是上面的处罚,还有家长的指责和社会的刁难,如果他们积极采取一切可能的保障措施,对他们自己其实也是一种保护。他明白沈贺故意从他们的角度出发来考虑这件事,觉得他态度算是不错,于是点点头:“这个我们会上报审批,一切按流程走。我估计我们短期不会从那些孩子那里得到太多信息 ,而且这些信息有没有价值还难说。”
他们可以通过这些信息推测那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可能有什么目的,然而却很难通过这些找到那个组织,消灭它。毕竟,根据许影竹目前提供的消息,那个组织与他们交流时非常神秘,很难据此追踪。
沈贺笑了笑,忽然说:“那两个实验测试的是人类会在什么情况下作恶,但把重点放在所谓人性上是对实验的一种曲解。那些孩子会被误导,我没那么容易被带进坑里。”
韩林行收电脑的动作微微一顿,明白沈贺说这些话是在安他的心,不由看向沈贺。
沈贺又道:“人的确会在某些情况下做出一些残忍的行为,让一个人作恶甚至并不难,也许不需要让他受到胁迫,但我不觉得因此就需要指责人性多么不堪。其实我并不明白探讨人性意义何在,我觉得,我们应该探讨的,是规则。”
韩林行怔了一怔。
那两个实验证明了作恶的未必是十恶不赦的人,普通人在一定的情境下也有可能变成恶魔。也就是说,恶是普遍存在的。以此否定人性的确是失之偏颇,但接受这件事对于一向对人无比乐观的沈贺恐怕有些困难。韩林行没想到他能这么坦然地跳出这个框架看问题。
从实践的角度讨论性本善性本恶没有价值,如果人的行为会被情境改变,应该讨论的是如何从规则的角度避免那些情境的出现。
“其实斯坦福监狱实验的设计者后来写了很多关于这个问题的文章,认为人性的恶是普遍存在的,善也是普遍存在的。我觉得,我们不必太悲观。”沈贺说到这里,向韩林行笑了笑。
韩林行知道,沈贺忽然转到这个话题上,是在安他的心。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完美的,而人们需要的也并不是完美,而是一个热爱的理由。
韩林行回以一笑,忽然发现这孩子比他想象中还要理想主义得多。
这么理想主义的孩子,大概真不需要他来担心。
见了韩林行的笑容,沈贺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
韩林行笑而不语。这么肉麻的话,他还是不大习惯说出口。
他想的是,他真有眼光。
“对了,”沈贺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在那个模拟监狱时,发现‘牢房’的床上被刻了字。在我之前应该还有人住过那个房间。从时间上看,应该不是这群孩子所为。那里应该还关过其他人。”
“其他人?”韩林行闻言有些惊讶。那个模拟监狱是个废弃的化学实验室,为了避免震动和光线带来的误差,建在了郊外的地下。后来据说由于经费问题,实验被搁置了,那里交通太不方便,对光线和稳定度要求没那么高的实验一般不会搬到那里做,就渐渐没人用了。
据许影竹说,地址是组织选的。但“组织”是怎么选到那里还改成了一个监狱没有人知道。
忽然间,韩林行腰间的通讯器震动了一下。韩林行下意识摸出来看了一眼,是洪平发来的信息。
沈贺知道应该是有新消息了,好奇地问:“怎么了?”
韩林行快速扫了一下信息内容,解释道:“不是眼前这个案子,是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