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特别行动组》闻晓白

122、第 122 章

　　沈贺见霍颖不信，也没有慌乱，不温不火地说：“你可以继续说谎，但我已经告诉过你，那对我们没有任何意义。今天叫你到这里来，只是希望你能明白自己受了欺骗，你们对付那些狱卒的手法，其实也就是他们对付你们的手法。让你们以为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开始执行一项看似重要的任务，甚至告诉你们，在做这件事之中的牺牲是必要的。不，比起他们你们还差了一点，你们没有一个充满人格魅力的领导人，所以只能发展自己的同学朋友，借他们的信任一步步给他们洗脑。”
　　霍颖看着沈贺，蹙眉不语。
　　沈贺又继续说道：“知道为什么在加入他们时，他们会给你们每个人发布一个测试任务吗？他们告诉你们，那是在测试你们的忠诚度，是一个仪式，但其实那只是个造成心理失调的手法，是为了造成你们内心的矛盾，并为了解决这个矛盾，给自己催眠，开始对他们所说的话深信不疑。”
　　沈贺的话没说完，霍颖就垂下眼睛，不理沈贺了。
　　沈贺倒不介意自己唱完这出独角戏，接着说道：“他们选择你们，就是因为知道未成年人认知系统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更容易受到影响，也更容易被煽动情绪。你们居然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其实不过是特别傻而已。”
　　听沈贺说到这里，霍颖抬起头，恨恨地看着沈贺：“你说完了吗？”
　　“还有几句，别急，马上就让你回家。”沈贺故意笑得风轻云淡，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你以为你拥有所谓的优秀基因就站在制高点了吗？你不知道基因型和表现型并非一一对应吗？再说什么又算优秀呢？在性别歧视的人看来，你的基因里没有Y染色体，剩下的部分再好也一钱不值。”
　　说完这番话，沈贺终于心满意足地道：“好了，你现在可以回家了。”说着，当真收拾了桌上的东西准备离开。
　　霍颖闻言恶狠狠地看了沈贺一眼，倒没有要走的意思：“我为什么要在意那些跳梁小丑的言论？”
　　沈贺听了这句话又转回身来：“小丑？不过是判断标准不同罢了，这样说来，你在很多人眼中也不过是个小丑。”
　　这话激怒了霍颖，她语气变得冰冷：“这是科学。”
　　韩林行听到这句话精神一震，这个自以为是的小丫头片子居然真让沈贺绕进来了。
　　沈贺也听出她开始上钩，并没有趁胜追击，而是进一步激怒她道：“科学就是这世上的唯一真理吗？你怎么知道你所谓的科学又是不是错的？”
　　“科学就是真理，你不懂不要乱说。”
　　“我母亲是银芬尼塔斯星系实验天体物理学院首席科学家，你要跟我比谁更懂科学原理吗？”
　　“那是你母亲，不是你。这么混乱的逻辑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沈贺听她这样冷嘲热讽倒没有生气，他知道霍颖被这句话刺痛了，而这才是他的目的。于是他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不懂什么叫做耳濡目染么？那好，科学讲究的是证据，我们就拿证据来说。亚里士多德相信地心说，牛顿认为以太是存在的，爱因斯坦说过上帝不掷骰子。再伟大的科学家都会有犯错的时候，你所学的科学又是谁告诉你的？拾人牙慧还无力证明，你哪来的优越感？”
　　研究过审讯记录，沈贺已经摸清了霍颖的性格，每一句都踩在她的痛处。果然，她终于被激怒，喝道：“你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恼羞成怒了吗？”沈贺轻笑一声：“我说这么多，就是要告诉你，你所拥有的的优越感根本没有任何依据。你没有任何资格因为自己的基因有某种特质，就理所当然地觉得你有权力气势他人，甚至肆意掌控他人的命运。”
　　“那个实验你不是也看到了吗？歧视与残忍都是是人类的天性。”
　　“你根本不懂得实验设计与数据解读，凭什么认为那个实验证实了任何事情？你所谓的实验没有任何对照组，更不是随机取样，丝毫没有普遍意义。事实上，在研究群体偏袒的文献中，年龄最小的群组也有五岁左右，你如何证明这是天性还是后天习得？而且，你就这样让自己被天性所驱使吗？那你与野兽有什么分别？”
　　“我什么时候说要被天性驱使了？我是想说人性这样不堪，就应该有更优秀的人替他们进行选择，基因低劣的人不配得到自由。”
　　沈贺忍不住笑了一下：“我刚才的话都白说了吗？那好，我再提醒你一下，基于的优劣不过是个主观标准，你所谓的科学未必站得住脚。”
　　霍颖知道沈贺在暗讽她的逻辑混乱，这是对她刚才的话的报复。霍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声说：“你说我用的是主观标准，所谓法律道德就不是主观标准？你凭什么拿那些规则来压迫我？”
　　“因为那是人类社会在千百年的磨合中协商出的人们希望看到的世界的样子。当你可以用一个标准肆意打压他人时，他人也可以这样对待你。如果你不希望别人可以随意的将你划进某个群组肆意迫害，那么你也不应该这样对待他人。能维护你这份权益的，正是那些你看不起的规则。”
　　“不对，如果这世界上只有一种声音，就不存在这个问题。”
　　沈贺冷笑一声：“你口口声声跟我说科学，连熵增原理都不懂吗？”
　　“所以，你觉得混乱才是合理的？”
　　“那不是混乱，是概率，概率本来就是一种可以描述的原理。一个能够稳定的系统不会是单一的，能够维持系统稳定的，必然是多样性。”沈贺知道，把话说得这么绝对并不符合科学的态度，但他现在要讲究也不是科学。他需要做的，只是先打乱霍颖的阵脚，再拿那些她最引以为傲的东西一样样砸向她，就够了。
　　他不是在证明一件事情，而是在粉碎一种信仰。
　　他知道这样很残忍。但一个人的世界若没有坍塌过，就走不出渺小的自我，看不到天地的广阔。
　　信仰碎一碎不会死人，最多就是绝望罢了，实则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试图说服我？”
　　“我没有试图说服你，你也不可能被我说服。我只是要告诉你不是每一种存在都合理，剩下的，你自己判断。”
　　霍颖皱了皱眉头：“你知道说服不了我为什么白费力气。”
　　“我不是白费力气。这就是我比你幸运的地方。我会相信很多事情，但你不敢，你只会抓着那点脆弱的优越感，逼自己去相信，却惶惶不可终日。”沈贺本没有必要说这些，但他在进一步激怒霍颖，说到这里，他觉得差不多了，又接道：“比如，我相信表达本身就是表达的意义。”
　　“你什么意思？”
　　沈贺见她开始发问，就知道她已经开始动摇了，不动声色道：“我说这些话，并不是一定要你相信，也没想过要让任何人相信。”沈贺说到这里，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毛玻璃窗。那是单面玻璃，从这里看不到对面的光景，那边看这里却一目了然。
　　他知道玻璃另一面有个人，一定因为听他这个举动而心头一凛。他迅速收回目光，接着说：“我说这些话，只是因为我相信，这世界上应该存在不同的声音。”
　　沈贺说到这里，站起身来，不再理会霍颖，径直走了出去。
　　韩林行连忙跟了上去。
　　他现在十分担心沈贺的状况。
　　沈贺说的关于那个组织的话，基本都是推测，是一般邪教洗脑的手法。而他说的那个任务，估计就是点击那个网站，导致西格玛联盟银行丢失巨款的那次。为了取信于霍颖，沈贺非常大胆地推测了许多细节。那些推测并没有佐证，拿来诱供不仅不合适，万一哪个环节猜错了，被霍颖发现还会笃定他们没有证据，让他们彻底落于被动。实在是很冒险的做法。
　　之后沈贺提到的性别问题，更让韩林行不安。
　　通常容易被洗脑的人，或者是因为在困境中找不到出口，或者希望融入一个组织。这些日子他们调查过所有孩子的背景，从侧面了解到霍少永夫妇其实一直想要个男孩，但因为霍夫人生完霍颖后身体一直不太好，不适合生育，一直留了这么个遗憾。他们据此猜测觉得，霍颖大概知道这件事，并且对此耿耿于怀。
　　但拿这件事来攻破一个未成年人的心理防线，既不符合审讯规范又残忍，韩林行从没想过沈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倒不在乎陪沈贺写检查受处分，但他从沈贺刚才的话里听出几分孤注一掷的味道，放在如今的情境下，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