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轮回间》吾城朝雨

2、末世来临

　　这是他徒步十几公里后，在荒野之中遇见的第一间房子，是一座废弃的工厂，大门上满是久经风雨霜雪的摧残的红绿色铁锈。

　　当油箱里的汽油耗光，发动机再也发出一点响动，许朝离开了那辆给他安全感的小破车，离开了那一条漫长的废弃国道，为了躲避嗜血的活尸，进入了这一片甚至难以辨别方向的荒原。

　　一眼望不到尽头，没有生机勃勃的绿色，只有枯寂死败的棕色和灰色，树木干瘦狰狞，地面野草疯长，谁也不知道越过下一个灌木丛后，会不会遇见一队翻山越岭的活尸。

　　“有人吗？”许朝试探性地在工厂门口问道。

　　一个颤抖的女声传来：“是谁！”

　　许朝拖着疲倦的身子，几个小时没喝水的他，嘴唇已经干裂。

　　“我刚刚从143国道上逃出来，路上发生了车祸，路被彻底堵住了，油箱也没油了。好多活尸出来了，好多人死了，我是从国道上逃出来的。”

　　女人继续说道：“我们这里有八位幸存者，不只有我一个女人，所以你别想打我们房子的主意。”

　　许朝靠在大门上，看见荒野尽头的暗红色太阳已经靠近了地平线，空气中的温度也在快速下降，他知道天要黑了，如果再找不到一个容身之所，末世之中的黑夜就意味着死亡。

　　“我知道......我没有敌意，我就想在里面暂住一个晚上，如果你们不愿意，我可以明天早上离开。”

　　许朝一边说着话，一边下意识摸了摸绑在腰间的匕首，同时从破旧背包里偷偷握出一抔石灰粉，悄悄塞在了上衣口袋里，然后把手往地上使劲蹭了蹭干净。

　　门开了，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她身边是一个八岁大小的小女孩，有些拘束地站在她的身后。

　　“好香......”许朝的肚子开始起了反应，他闻到了空气中一股隐秘的肉香，这股肉香实在是太过细微，只是他的鼻子太灵了。

　　女人的穿着有些暴露，许孟都替她觉得寒冷，只是这女人缓缓走了过来，男孩跟在她的身后。

　　“你有食物吗？”女人的胸口露出了一大片雪白，若有若无的红隐时现，她似乎在勾引许孟。

　　许朝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基因中的本能在让他变得混乱，可是这种混乱最容易带来的就是死亡，所以他同时将右手悄悄摸在了腰间的匕首上。

　　女人说道：“如果你愿意提供一些食物，我可以和你做，我的丈夫会同意的，虽然他和他的兄弟们出去打猎了。”

　　这不是来到她这里的第一个落难的流民，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她没有丈夫，只有几个挨饿的孩子，她深深懂得女人最有力量的武器就是她本身。

　　许朝假意点了点头，他的背包里的确还有一些压缩饼干和罐头，这是他幸运地从一具尸体上找到的，可是他并没有好色到不要命的地步。

　　两个人在缓缓靠近，许朝的匕首终于出鞘了，可是还没来得及划破对方的喉咙......他以为自己看清了女人手中藏着的那一根足以扎入心脏的尖锐金属发簪，然而一把锋利的短刀从后面探出，在他大腿根上狠狠划过，大动脉破裂以后，鲜血喷涌出来。

　　他倒下的时候，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面无表情地握着一把短刀，像看着一头猎物一样看着自己。

　　这个敌人的年龄和身材都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脚步声，可能是因为他太累了吧，本身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很累的事情。

　　“正好上一个人的肉要吃完了，只剩下一些腐烂的内脏......你们两个，把他洗涮干净，剥皮晾晒，今天加餐。”

　　很难想象，刚刚那么冷酷的话语是从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口中说出的。男孩蹲了下来，他的眼睛对上了许孟的双眼，像是野兽看向了猎物。

　　“我叫陈平南。你是我杀的第三个人，感谢你的尸体，为我们一家，我和我的妹妹，还有我的母亲，提供了活下去的力量，我不会浪费你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的。”

　　许朝闭上了眼,他太累了，甚至连活下去也只是一种本能，就算他还活着，他也早就死了。

　　□□的死亡意味着平静，他或许曾经没有勇气面对它，但现在也只能坦然接受了。

　　“再见......世界。”

　　......

　　许朝睁开眼，第一反应是去拿那把绑在腰间的生锈匕首！

　　他的身体本能地弹起，弓着腰开始扫视周围的环境，身体紧绷着，只是察觉到自己腰间空空如也，他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已经死了？

　　“这里？竟然是我的房间！见鬼了吧！”

　　2018的冬天，他还是一个毕业半年不到的大学生，这是他毕业以后租的房间，就八个平米。

　　他摸到了墙上的一个按钮，用力按了下去，刺眼的明黄色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阳光射过窗户，空气中细小的尘埃颗粒都更加清晰，却也显得无比浑浊。脱落的白色墙皮光秃秃的，水泥地上满是擦不干净的污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腐朽的气味。窗台边上摆着的两盆吊兰已经奄奄一息，叶子都垂了下来，边缘是干枯的焦黄色，很久没有人打理它们了。

　　他的床头贴着一张tfboys的彩色海报，是前任租户黏上去的，应该用了502胶水，怎么也撕不下来。窗台上的钟表已经没电了，只剩下时针在微弱地来回抽动，时间好像永远停留在了那个时候。

　　“许朝！你他妈的昨晚上回来的时候又忘了拔钥匙，最近治安怎么样你不知道啊？哪哪都是贼，哪哪都死人！这要是大半夜的摸进个女□□犯，我这身强力壮还顶得住，你非得被榨干不可！”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在客厅响起。

　　许朝走到客厅，看见自己的室友正葛优躺在沙发上，使劲吸着手里那一桶老坛酸菜牛肉面，两条大腿架在茶几上，正在看着湖南卫视的综艺，笑得气踹嘘嘘。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倒是你，昨晚上怎么回的比我还晚啊，我加班到十一二点都是常事，你都做了这么久的无业游民，难道......昨天去见她？”

　　张明是他的大学同学，两个人在大学的时候只是点头之交，但因为毕业的时候拿的offer是同一家公司，所以就合租在了公司的附近，也算有个照应。日常相处了半年以后，两个人也算熟络，平时打打闹闹的感情也还行。

　　前段时间张明失业了，他的女朋友和他分手了，因此一直呆在家里，整个人都丧气的不行，昨天却比自己回来的晚，显然是有活动了。

　　“哎，都要开房了，没带身份证，就回来了。”张明虽然这么说，只是声音突然低了几分，许孟看见他乌青红肿的眼圈，就知道估计是被下最后判决书了。

　　“早点找份工作吧，日子还得......”许朝正想鼓励鼓励他，再劝慰几句“天涯何处无芳草”，只是一想到以后的世道，话却又卡在了喉咙。

　　张明说道：“你今天可起晚了，不想干了？”

　　“干个屁，不干了。”

　　许朝打开了手机，看见了领导给他打了两个未接来电，微信里也已经爆炸了。

　　领导：“年轻人......锻炼......吃苦......前途......”

　　“滚蛋！”

　　许朝难得敢对领导这么硬气，反正前途也不要了，就做一回暴躁老哥吧。

　　刚刚穿越回家中的他，一时间脑子有些混乱，迷迷糊糊走出了家门，到了小区对面街的一家面馆。

　　他吃着热气腾腾的面条，却看见了面馆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报着新闻，边上的一些顾客也都在议论纷纷。

　　“老黄，你说最近是怎么了？光是咱们洪市，出的怪事就不是一件两件了！这不，最新内部消息，你们可别往外出说啊！我侄子不是在市政府工作嘛......就昨天晚上，□□李□□突然发疯了！市委正开会呢，他从包里抽出一把西瓜刀，就开始砍人啊！听说，在会的十几个当官的都被他砍伤了......现在被省里控制起来了，要把这件事压下去！”

　　“市委又出事了？前几天还有人看见市委大楼顶楼的红棺材呢！这不，前几天河西县的那个被轮......去世的女孩，那女孩死得惨啊......可惜，家里人拿了一百多万也就闭嘴了，谁让那该下地狱的王八蛋是李□□的儿子......”

　　“别光说市委了！第三人民精神病院的事，你们知道多少？现在整个医院大楼都被封锁啦！前天晚上凌晨两点，在医院值班的医生护士全被杀了......那些神经病不知道怎么开了门，二十多个人，都拿着磨尖的牙刷，见人就往喉咙捅啊......”

　　“最近怎么都这么不太平啊！别说咱们洪市了，你们去网上看看，哪里不是天灾人祸？这不，听说日国那靖国神社，被人给烧了！”

　　许朝往面里加醋，一勺又一勺，心里想道：“从新闻中已经可以看出某种端倪了......这个世界在向一种崩坏的状态转变。”

　　所谓一叶知秋，洪市的一个小面馆都在讨论这么多骇人听闻的事情，可见末世真的快要开始了。

　　电视机正好切换新闻，女主持人正严肃地播报着昨天的一场天灾。

　　“接下来是一则令人非常痛心的新闻！昨天傍晚五点多，天山一带的天气十分反常，气温直线下降，截止至晚上七点，平均气温急剧下降二十七度，局部最低温达到了零下四十七度。

　　据初步统计，已经有五十七位牧民失踪在暴雪之中，同时走失羊群七千六百余只。哈萨塔族人民在突变的天灾中承受了巨大的损失，党和人民政府对于天山牧场的反常天气和牧民们的生命财产安全十分重视，已经派出了大量武警官兵，准备前往救援。”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如此反常的气候呢？具体的原因，接下来，让我们有请著名的气象学家......”

　　有个顾客按着遥控器，又换了几个台，结果全部都在播报新闻，大量离奇的案件开始出现。

　　“最新报道，岭南省玉琼市第二高中食物投毒案引起群众高度重视，目前有关部门已经成立专案调查组进行调查。前天，该校总共八百五十六名学生和九十五名老师在校食堂食用晚餐，晚上八点，部分学生和老师出现精神失常且胡言乱语的情况，晚上九点，用餐师生集体死亡。目前食堂外包公司银行账户已经被冻结，法人代表也已经被公安强行控制。”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今天我们要报道一件骇人听闻的案件。11月25日，关北省平远市红旗路的一家快餐店受群众举报，在他们的肉菜中发现了一节指骨，公安机关立刻立案侦查。目前老板已经潜逃，快餐店员工已经被控制。经过调查，快餐店员工都是有过犯罪记录的外来务工人员，对于老板的来历一无所知。警方在快餐店仓库发现大量残缺的腐烂尸体，几个白色的巨桶里盛着深黄色油状物体，经过鉴定是人体油脂。其中部分尸体的DNA和当地近期的几十名失踪人口相吻合。”

　　许朝的记忆中是有这两件案子的，实际情况却并不是电视台中所说的。

　　岭南省的高中投毒案，没过几天就被证明根本没有人投毒。当天有十几位来学校用餐的外来调研教师吃完饭就离开了，结果都幸免于难，而所有住在学校的师生却在晚上离奇死亡。

　　他也在网络上看见过一张学校师生的尸体照片，虽然很快就被删帖了，但是那张照片给他印象很深，尸体上满是伤痕，根本不像是中毒死亡的。没过几天就有人在网络上爆料，这实际上是一场邪教的献祭，食堂只是替罪羊。这个帖子的论述有理有据，因为楼主就住在学校边上的小区，当天夜里，他听见了学校里一种神秘的吟唱声和老师学生的惨叫声，声音持续了十几分钟，后来就来了大批的警察，现场被直接封锁，记者和外来人员全部不允许进入。他甚至还将一段十几秒的视频传到了网络上，里面画面很黑，但的确是学校的轮廓，背景音是从学校里传出的惨烈叫声，只是后来也被删帖了。

　　至于尸油饭店，当地的论坛都说饭店的老板根本不是活人！有人发了一张当地公墓的墓碑照片，不少见过老板的人，都指认墓碑上的照片就是饭店的老板，而他已经死去整整十年了。死人复活而且开始做生意，更恐怖的是，饭店的员工没过几天就在看守所里离奇死亡，饭店老板从此人间蒸发。

　　想起来，部分地区气候开始反常，大量的灵异事件开始出现，这的确是末世来临的征兆之一。

　　许朝正吃面呢，突然间一声清脆的响声打破了面馆里的平静，一个正在吃面的食客突然面目狰狞起来，把吃了一半的大碗汤面直接砸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不少被汤水溅到的客人都开始骂骂咧咧起来，不过摔碗的人神情过于恐怖，也没人想和他正面起冲突。

　　老板和厨子立刻从后厨冲了出来：“怎么了！怎么了！摔什么碗！”

　　老板是个膀大腰圆的大汉，手里握着着买菜用的扁担，怒发冲冠，显然不是个怕事的人。他看着满地狼藉，脸色很不好看，看样子如果这闹事的客人没什么够分量的理由的话，他是要动手了。

　　那摔碗的客人却突然眩晕了似的，怔在原地，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眼珠子有些发青，脖子上生出了几根红色的血线。

　　许朝感觉有些发冷，他没想到在末世正式开始的一个月以前，已经有些人开始活尸化了。

　　活尸是从正常人变成的，最开始的症状是眼珠变青，同时脖子上会出现少量血线，力气会变大，皮肤和骨骼强度会增加一点，这还没有正式变成活尸。

　　随着时间增加，等到他们脖子上的血线密度超过一定程度，他们就会彻底失去神智，成为追逐活物血肉的野兽，而且这些活尸往往力大无穷而且速度极快，和电影里晃晃悠悠的丧尸比可厉害多了。

　　许朝说道：“还是报警吧！你们看他眼珠子发青，脖子上那么多红线，别是生了什么怪病！还是让警察来，到时候传染了！”

　　这句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大家才注意到这个奇怪客人的脖子和眼睛，在场的十几个客人都点点头，还是报警免得惹火上身，万一有传染病就惨了。

　　没想到那摔碗的客人却充耳不闻，直接就掀起了一张桌子，桌上的酱油瓶、醋瓶、辣椒瓶摔了个稀巴烂，老板一扁担就把他打倒在地，没想到这客人却张开嘴巴就要咬人。

　　三四个大汉上去合力按住了他，许朝默默拿起柜台上的电话报了警，然后离开了。曾经因为多管闲事吃过大亏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初临末世的热血青年了。他懂得，明哲保身才能活下去，这样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他没能力管，帮忙报警已经仁至义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