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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搭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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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人莫名发起了高烧,陈瑛没有照顾病号的经验,只是自己那床被子盖在了他身上,却成了麻烦。
因为这马宅中如今就这一床被。
陈瑛守着火炉,忍着寒风的刀割出去采了两回柴,回来还是没见隐人醒,后来烤火实在烤的无聊了,就把那剩下的一点草药又熬了,晾好了端给隐人喝,隐人此时是眼肿神虚,整个人都软绵绵的,根本无法起来喝药。陈瑛就将药和饭都放在他床头,又出去。
他这个模样,让她无法拿回自己的棉被,而外面这个天,屋里这个温度,她觉得今晚很容易冻死在这里。
烧一晚上火?没那么多柴。
凑合着也睡一张榻,可又不知道他有什么病,别再病过去了,更吓人。
陈瑛越想越觉得自己倒霉,思来想去,只能坐等着那隐人自己醒来,她好看情况拿回自己的棉被。
她先在中堂等着,炉火没了受不了冻就去西间等着,西间因本来就是卧房,比东间的书房暖和。陈瑛袖着手,抖着牙齿,先是坐在炕沿下,后来就坐到了炕沿上,再后来就拉了半块被子搭在自己腿上,再后来,她就靠着炕沿睡着了。
人都说冷的时候会梦见火,这话还真不一定,陈瑛就快冷死了,然而梦了一夜的冰天雪地,梦里比现实还要冷。
冷得她自己似乎都不愿在梦里多待了,天光刚刚放亮她就醒了过来。
醒过来,屋子里还一片漆黑,只有南窗上的白纸泛着蒙蒙的白光,是外面清晨清冷的寒光。
陈瑛正在发今夕何夕,此身身在何处的感慨,忽然一把有些干涩的声音轻轻的问:“你醒了……”
陈瑛回头,一下子跌回现实,雪窗下是张破炕,破炕前是断腿折脚的桌椅板凳,这里不是梦里,不是她小时候的家飞狐城的家,这里是马宅。
宅中只有她和生死未卜的这个病号。
陈瑛猛地坐起来,才发觉手脚发酸,一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件棉袄,就是她拿给隐人盖的那件,再一看,自己原本坐在这隐人炕沿等他醒的,不知何时,竟然连双脚都上了炕,伸在被子底下,似乎——还没脱鞋!!
啊啊,这可是她仅有的一床棉被,买的时候挑选过的,还算干净。
陈瑛咬着牙,努力将两只脚搬出来,且先疼的无法说话。心也在疼。
她看看隐人,发现昨日还病的晕晕沉沉的他此时似乎好多了,半撑着身子,靠在床头,一张脸显得特别的白。
“再睡会儿吧,天还早。”他又说,看起来他倒是醒了一会儿了,声音虽然干涩,可神气比较清明。
陈瑛忍着痛,终于将两只脚揉通了,疼的她眼睛里都泛上了泪花,“你——盖了我的被子……”她悲愤的说。
“……”隐人似乎沉默了一下,他转头看了一眼窗外,那长长的睫毛似乎带了点烟雾,“你是哪里人,因何弄到这等地步?”他忽然问,似乎没意识到不妥,环境不合适,而他自己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告诉过你了,我是个讨饭的,为什么弄到这样,还不是和你一样!因为那该死的乞答人! ”陈瑛愤愤的说,从炕上下地来,离开了被子的遮护确实冷的够呛,她只能先裹着那件棉袍子,抖索索的先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你也是幽州人?”这隐人又问。
“我是飞狐城的。”陈瑛答。
“你的家人可还在。”
“一定在的,我只是和他们走散了。”
“……你来这里多久了?”
“一个多月吧。”陈瑛答,心不在焉的,盘桓了一个多月,也没碰上爹娘,她的爹娘都是不谙世事的那种人,如果不是有许娘和张大跟他们在一起,她实在是不能放心。
可是,茫茫天地之大,硝烟弥漫之地,又让她去哪儿找呢,她之所以驻守易州城,也是因为当初逃难的时候,三人约过,若是走散,就到易州或者涿州住下,等其他人来找,这两州虽小,易守难攻,非乞答人必争之地,可以存身。
涿州陈瑛已经去过了,待了两个月,也没等到爹娘,所以又来这易州等,她怕错失了,打算就立定脚在这易州等到三人团聚为止。
起的太早,也干不了别的,陈瑛竟跟这隐人在这儿聊了会儿天。
聊完了天,看看窗纸上透出红光来,这是太阳快上来了,房间中的光线也渐渐清明起来,而这个钟点,却是人最困的时候,陈瑛看着床不好意思再爬上去,既然无事可干,她就推开门出去捡柴禾去了,昨天的白菜帮子还剩下一半,今天煮了再吃。
而隐人昨日的饭菜加药都还剩下了,今日热一热也可以重新吃,馒头挺香的,她就吃半块吧。
陈瑛在外操作,房中的隐人经过一夜的捂汗热已经退了下去,房间中没有了人,他不自觉的又把手伸进胸口的部位,轻轻的揉搓着。手伸进棉袍里,感觉到胳膊上被捎带伤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结了薄薄的疤。
他抬头,在清晨的光线下透过纸窗上的缝隙望着外面,外面已然是一副寒冬来临的模样,清晨的地面带着寒凌凌的霜,墙壁的阴暗处结着昨日的薄雪。
而寒凌凌的晨风中,一个臃肿的跟个大胖玩具一样的女子正在寒风中捡拾枯枝,她的乱发黑且长,脸很脏,手却很白,她的脸上写着眉清目秀,似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花”他又想起了她的名字,勾了下唇角,却长长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