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皇后》青霄吟

7、夜归

　　王大家中人丁兴旺，除了他自己，还有一个兄弟，两个妹子，兄弟也是在逃难中失散了，他和两个妹妹在一搭里，一起逃到了这易州城，至于他的父母和另一个叫王成的兄弟，则失去了音信。也和陈瑛一样，滞留在这易州城避难，兼等亲人的消息。

　　王大和陈瑛不同，比较老成，他除了和陈瑛一样上街讨饭，有时也打打零工，今天给张家抗米，明天给李家修灶的，只要给吃的，给钱，什么活儿他也愿意干。

　　只是这年头给口吃的就不错了，鲜少有给钱的，所以尽管他这样勤奋，还和陈瑛一样穷。

　　王征的两个妹妹，王小龄和王幼龄，都在离这个破窑不远的另一个棚户区里，那里住的都是女眷，俗话说男女授受不亲，许多不方便混住的家庭就这样大体的分一分，男人搭伙住在一个棚里，女眷们凑合着挤在另一个棚里，两处相隔不远，便于照顾。

　　王征找到他两个妹子的时候，两个年方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一个正在对镜梳头，一个还没起来，躺在地上的被窝里直咳嗽，冻着了有一阵子了。

　　这群女眷里有个跟他们有点远房亲戚关系的老奶奶，捎带着照看一照看二人。

　　王征将面饼留下，看看王幼龄还是没退烧，不能出来跟着大部队要点残汤剩水，就让王小龄也在棚里别出门了，看着王幼龄。

　　陈瑛在旁边看着这棚里的居住情况，心里过意不去，袖着袖子说：“王大，要不，让你两个妹子到我那住去吧。”她那儿至少还有两张床，还有个破房子。

　　王大摇摇头：“你那儿太远，出门一趟太累。”他是怕两个小姑娘受不了折腾，也怕没人在家看着再出事，在这闹市区住着，虽然条件差，可是人多安全，他顶不赞同陈瑛住到那种偏远陋巷里的选择。

　　陈瑛在他眼里就是个怪人，尽管她是个女人。

　　“那算了！”陈瑛马上说，忽然想起家里还有个病号，这要再弄俩“幼”回去，日子更热闹了。

　　“你想怎么弄钱？”王大安置好了妹子，出来跟陈瑛一样抱着两手，问她说。

　　“我想这钱不能太慢，得弄些快一点的，还得没本钱的。”

　　“那不如去抢。”王大道。

　　“哎？如今不是抢不到了嘛，”陈瑛白了他一眼，“我们做点生意怎么样？”

　　“我知道这城外的白水河里有好多鱼，我们去捞一些来，想办法把它弄熟，换点钱，我们再想法子做这些大兵的生意。”大兵是发军饷的，尽管朝不保夕，却比普通人有钱啊。

　　别看易州城破了一回城这般破败，这一收复回来，第一恢复的就是酒楼和那些不正当场所。

　　不正当场所陈瑛几人又没本钱，只能奔着第一个去了。

　　“这行吗？”王大有些犹豫，因为这易州城人是不大吃鱼的，这里流行吃羊肉、鹿肉，饮食的风俗可说是和内地截然不同。

　　“饿了总归有人愿意吃的嘛。”陈瑛其实也是试试看的心，能有什么办法呢，空手套白狼本来半份是凭的运气。

　　“就算不成，我们自己也可以吃的嘛。”陈瑛又道。

　　这最后一句话打动了王大，毕竟解决两个妹妹的吃饭问题，就是他沉重的负担。“你确定那河里的鱼还有？”他最后钉了一次，“没有我们大不了挖野菜根。”陈瑛实在受够了讨饭的生活了，决心孤注一掷挽救这即将到来的无情的寒冬生活。

　　“好，何时去？”

　　“明天，你准备两个大袋子。”陈瑛踌躇满志的给他分派任务。

　　“嗯。”王大言简意赅的答应一声，陈瑛将自己的头发乱揉了揉，两人就分头干自己的了，王大继续去陈家肉铺打零工，陈瑛继续去蹲墙根，饭，今日还是要讨的。

　　·

　　又是毫无所获的一天，天气实在冷，还不到天黑陈瑛就蹲不住了，掏出小金库买了四个馒头，晃晃悠悠的拎着往家走，路过陈家肉铺的时候，看到陈大还在柜台里忙活，陈瑛过来看到他耳朵鼻子冻得都红彤彤的，嘴唇乌青，又叮嘱了他一遍明天的事别忘了，这才往家走。

　　整个人冻得半僵，走都走不快了。

　　到了家中，远远的又看到了马宅中那一线莹莹的火光，不过今日的灯火似乎比昨日的弱了一些，像是柴火不够的模样。

　　陈瑛想想手中的四个馒头和捡的两块冻白菜还要分一半给别人，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踢开一块碎木，她溜溜达达的往家里走去。

　　及至进了家门，她的一腔怨抑之情又不能发作了，只见那小小的破炉上又炖上了“茶”。

　　只不过这次人没在炉前，陈瑛拎着馒头到里间去找，发现那隐人正整个人都包在那棉袍子里，紧紧缩成一团，蜷曲在炕上。

　　“哎，你怎的了？”陈瑛见他听到动静动也不动，放下馒头，上前去掰掰他的肩膀。

　　蜷着的人被掰过来了，嘴唇红紫，全身瑟瑟发抖。

　　陈瑛吓了一跳，以为他中毒了，观察了一会儿，摸了摸额头，才确认他可能是冻着了，发热了。

　　“你觉得冷？”陈瑛又确认了一遍，见他闭着眼睛点头，似乎全身都不得劲的模样，看看那长袄，不算很厚实，晚上肯定盖了头盖不住脚，不过怎的这么不禁冻？

　　陈瑛无法，暂时还不睡觉，只好先把自己房里那床被子拿了来，给他盖在头上，“你先睡一觉，闷出汗来也许就好了。”陈瑛掰了块馒头在嘴里嚼着，说。

　　床上的人似乎低声的“嗯”了一声，又裹紧了被子，就蜷缩成一团不动了。

　　陈瑛嚼着馒头，在旁边看着，有点儿犯愁，万一他发不出汗来……

　　她暂时不去想这些，见他这样也无法吃饭，自将馒头拿了出来，出来，看那水在炉上温的正好，就将那白菜帮子擦了擦，扔进去一块儿煮了。又坐在炉边烤了一会儿火。发现柴不够。就忍着冷，又起身去外面去寻摸柴火。

　　一到了晚上，外面的风冷的跟刀子似的，直刮人的脸。陈瑛觉得手背的皮肤都要冻裂了，这才捡了一小抱碎木断枝，抖抖索索的抱回中堂来继续烤火。

　　马家这宅院甚大，如今大有了大的坏处，一个炉子简直不够用，烘不暖这阔大的房屋。

　　今天下了雪，虽然没存住，可听这风声，今晚可知冷的够呛。明天还要和王大去捉鱼，那城外的小白水河别是冻上了吧。

　　冻上了也没关系，总归要去赌一把。

　　陈瑛打定主意，将熬白菜盛出半碗来，热热乎乎的就着馒头吃了，看在那病秧子提前烧了火的份儿上，给他留了小半碗和一个半馒头，她已经是努力的留住了。

　　吃过了饭，烤暖和了手脚，将四处的门窗都检查了，能堵严实的都堵严实了，陈瑛又去西间看了看，那隐人依然躺在炕上没起来，此时满头热汗，且在打摆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