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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恩人 ...

  •   陈瑛这一出去就是一天,倒不是她故意不回来,而是西北的秋天天短夜长,她又好几顿没吃饭了,由不得先得让自己吃饱,再抓紧机会多寻摸点钱,因为可怕的冬天即将到来,西北边关的冬天有多可怕,陈瑛是知道的很深切的。

      只是好事并不是每天都有的,今儿街上并没有一个可下手的肥羊,倒是有几个将她当了肥羊,因为看到她有馒头吃。

      险些损失了两个馒头,陈瑛不敢大意,天一擦黑就往家走,带着几根蜡烛,一包消炎的草药。

      为什么是消炎的药,因为大夫根据她的描述,说那人八成是有内疾,这年头有内疾的,不是刀枪剑戟的伤坏了事,就是吃坏了什么东西,战乱时节稀奇古怪的其他毛病倒是少了。

      这些毛病,大夫一律一包消炎散治百病。因为也没别的药。

      陈瑛将信将疑,但也买了一包,那人能不能坚持到她把药拿回家,觉得还是个问题。

      一路平安的进了家门,想到这宅子里从此多一个怨鬼,感觉还是不太好的,并且这个怨鬼多少还有她的功劳。

      进了宅子,一切都是原模原样,西厢房的马先人们呼啸着门扇欢迎她。她缩着手走进正房,放下手中的东西,定一定神,很庆幸自己买了两根蜡烛。

      秋天早晚温差大,尤其是这大西北一带,她在房间中跺跺脚,活动活动僵冷的指尖,一半是给自己壮胆,然后抖抖索索的,摸索着火石打火——使用的并不是很熟练。

      打了好半日才打着了,点上了蜡烛,累的她额头微微见汗。

      她端了烛台,就往西间里走,人还没进去,先高挑起门帘,往房内照了一照。

      不错,没什么幺蛾子,人还原模原样的躺在那炕上,看样子连身子也没翻动过。

      “喂!你怎么样?还活着吧?”她走进来,皱着眉头,好像有人欠她百十万。

      走了两步,一不小心磕到一张椅子上,原来是前两日自己踩着探寻橱顶还有什么宝贝时忘记搬走的。

      只得低低诅咒了一声,将椅子踢开,护着灯光到床前来。

      依然是走时的模样,人面如金纸的躺在那里,胸口微微起伏,还活着。

      陈瑛咂咂嘴唇,将油灯放在案上,靠近他又审视了一番问道:“喂,你觉得怎么样,能起来吃点东西吗?”她带回了两个馒头,本来正常这俩馒头是她留着明日的早饭,如今只好匀给他了。

      对方没有声音。

      自从遇见这人,他就一直没发过声,陈瑛猜他是不是一个哑巴?

      又探了探他的鼻息后,陈瑛将馒头放在桌上,掂了药包,出去煮药去了。

      马家这宅子,原本自然应有尽有,可经历战争和流民之后,要什么没什么。

      陈瑛在后宅废墟中翻找了半天,好容易找出一口破锅,约略那里曾是灶房,又在内寻摸出了几把干柴,就回到了中院,大晚上的,连个月亮也没有,远离了马家的祖宗们,还真有点儿害怕。

      陈瑛在中院的院子中,摸了三块砖头,随意的架了个炉灶,将铁锅刷干净坐上去,好在这马家后院的井没填死,并且水汪嘟汪嘟的,都冒到井沿子上了,让陈瑛不费吹灰之力就打了一锅水,洗干净锅,将药炖上,陈瑛坐在天井中,开始看天上的星星。

      秋夜的天空又高又黑,疏疏的挂着几个星子,仿佛星星都被打仗打没了,也落花流水的。

      她看着星星,就能遥想一下自己的家。

      她的家,也曾是一个富丽温柔乡,只是七八年前,她爹犯了事,举家流徙到了比这易州更靠北的飞狐城,一待就是七八年,这七八年里也有一些变故,家人四散,如今只剩下她和爹娘一家三口及两个老家人,不曾想去年边关又起了战火,她和家人离散,一个人流落到了这易州。

      她待在这幽云之地不愿意往更南边走,就是想多打听家人的消息,期待一个团圆。

      如今,天上寥落的星子,就像她寥落的家,不知该归向何方。

      她守着炉子打了个盹,醒来那锅水已经炖成了一小碗。

      连忙急着灭火,又将早就准备好的,自己讨饭的碗端起来——却发现没勺子往碗里舀药汤。

      正东翻西找,忽然听到背后“咕咚!”一声大响,回头一看,却见刚刚还躺在炕上仿若挺尸一样的人,不知何时下地来了,此时正摔在门口。

      “…………”

      都这样了竟然还能起来?!这得是什么样的身子。陈瑛又被震惊了一下,看了会儿,见他倒下后就没能起来,只好过来扶他,将他扶起来,靠坐在门扇上。

      “喂,你起来做什么?”她打量着他问,莫非有内急?

      但对方不说话,只睁眼看了看她,就又闭上了眼睛,看起来一丝两气。

      陈瑛见他还不会就死,就扔下他,想办法将锅子端到地上,将药汤舀出来,放在地上吹了一会儿,端来给他, “药好了,给你!”

      他没接碗,虚弱的抬起头来,在残月疏星的微光下望了一望她,复又垂下头来, “多谢你……”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断断续续,但还是说成溜了。陈瑛愕然,他竟然不是哑巴,但就是吐字的味儿,怎么说呢,有点儿怪,不大像这周围的人说话,不过如今易州城内也是五方杂处,什么口音的人都有。因此陈瑛也就见怪不怪了。

      “拿稳,别摔了!”她只注目着那只碗说,因为这已经是宅子里能找出的,唯一的一只囫囵碗。

      身份贵重。

      他伸手,手颤抖着,还没碰到碗,额头上已经见了一层汗,脸灰白。陈瑛看不下去,“罢了,我喂你吧!”她没好气的说,蹲过来,端着碗喂他喝下去。

      风吹了半天,药的热度正正好了,一碗下去,他的脸上立即见了汗,整张脸似乎恢复了一丝生气,不再是那么腊渣黄的,整个的人也仿佛被药气贯通了,不那么干瘪了。

      他闭着眼喘气,过了好一会儿再睁开眼,眼神就已经清明了些,陈瑛把那俩馒头拿了来,递给他,“给你!”看他那眼神,仿佛他欠了她百十万。

      他看看馒头,又看看她,脸上似乎露出了思索的神情。半天才伸手,慢慢的,却只接过了一只。

      那双已经没有光芒的眼再次垂了下来, “多谢你……”他又说,这次说的比之前顺畅多了。

      “哼。”陈瑛只哼了一声,抱着双肩走到院里,将炉火彻底熄灭了,火炉一灭立即冷的够呛,这天儿实在冷的厉害。她在院中站了站,想了一个主意,准备将那炭火的余烬弄到用完的铁锅里,端到卧房里,这样晚上就有个火盆了,应该会好很多。

      她兴致勃勃地埋头收拾铁锅,刚将炭火收拾好,一转头,却发现那人不知何时又一次倒在了地上,出溜到了台阶前,飒飒寒风吹动他的乱发,僵硬的黑棉袄,黑夜里看来,像一只孤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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