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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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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人背回马宅之后,陈瑛度过了第一个不眠夜,饿的。
将那人背到宅舍内后,陈瑛就将他先放在了自己日常睡觉的那间侧房里,就这间房里有条炕,门窗也完整些。马家这宅子是一明两暗的格局,正面三间,两侧两间厢房,破败的大门通向外面现在已经是断壁残垣的前院。
西厢房里安放着牌位,东厢房堆着杂物,就正面三间能住人,陈瑛长期住在离牌位近的西边侧房,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特别安心。
这家人以前看起来也是个好人家,全堂家具都是花梨木的,不过值钱的玩意儿早就被兵匪劫掠一空了,唯剩下的一点儿,也被流民之类顺手牵羊了,剩下的最最后一点儿,陈瑛沾了沾光。
所以如今这房里只有些搬不动的笨家伙,都带着刀枪剑戟的口子,不值钱了——在陈瑛想来。
西间靠窗有一张土炕的榻,榻上光溜溜的,只有一床草垫子,也不知是什么人留下的,就是陈瑛的卧处,这两晚上天冷了,她全靠抱着自己的双臂入睡,所以这两日她其实也是个病号,伤风了。
将那长胳膊长腿的人卸到炕上,陈瑛出了一身热汗,倒是觉得鼻子没那么塞了。
那人倒在炕上,也一声不吭,陈瑛以为他死过去了,凑近了一看,原来他在打摆子,头上一层一层的热汗。
看起来是,病的不轻。
陈瑛怕他过气给自己,没敢在这屋里多呆,心想给他弄到这遮风避雨的地儿就算仁至义尽了,这么好的房子,他算白捡了个便宜。
能不能活,就全看他自己了。
她就这样将他一个人白撂在这间空屋子里,过了一个晚上。她自去东边的那间房睡了一晚上。
真是,饿啊。
饿的前胸贴后背,饿的眼冒金星,饿的想吃人。
尤其怀里揣着银子的时候。
可是她不敢出门。
她鲜少在天黑后回来,回来之后更是绝不再出去。
以她这一年来的经验,饿死没那么快,万一遇到点儿事儿,死倒是容易的很。
有时候,人不如一条狗。
她在东间抱着双臂打摆子,听着那病号在西间打摆子,有几次她也忍不住想过去看看他死了没有。
可一想,这房间里没灯啊!过去也是白搭。除非她有火眼金睛。
她自然是没有火眼金睛的,所以她安心的睡了。
在黎明时分终于睡去的时候,睡得十分深沉。
第二日,自然又是饿醒的,饿简直如影随形。
陈瑛抱着头挪动着僵硬的身子坐起身,摇摇晃晃的开了门,外面庭院中清晨的白气扑面迎人,这就不用洗脸了,被冷一激人就全醒了。
陈瑛在院子里散了一会儿步,终于活动开了僵冷的四肢,伸懒腰的时候听到怀里稀里哗啦的响,这才想起昨日劫富成功,得了一个荷包。
按照以往,得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荷包扔了,只拿着现银,可昨日事情乱,她就把这个茬儿忘了,黄荷包还原模原样的揣在怀里,陈瑛拿出来看了看,上面一角还绣着一个字“封”,想来那胖官人也许姓封。
你丢了个荷包就当行好事了,以你的身家必定也不缺这点铜钱,救了没饭吃的饿殍,今生必定增福,来世也许加禄。陈瑛想,为自己的没良心的行为纾解了一番,这才将荷包扔了,掂着银钱准备出门
走了两步,忽然又想起来西间房里还有一个人。昨晚背回来的那个病号。
大清早的一点动静也没有,也不知死了没有。
她想了想,就走到了西间房的墙根底下。
这西间房的墙根,因为陈瑛自己住着的缘故,那糊窗的纸,已经被她戳了个小洞,她就先从那洞眼儿里往里张了一张。
一张蜡黄人皮,僵尸一样的人身横在她的炕上,一动不动。头底下是她昨晚忘记抽出来的,几双破鞋裹成的枕头。
这是……断气了?尽管早就见惯死人了,陈瑛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不自觉的心咚的一跳。
随着这一跳,只见里面的人皮,胸口的位置,也微微的起伏了起伏——
还活着?
陈瑛呆了呆,慢慢转身回到正门,又进了房间。
掀帘子进了西间,只见那人一动不动,笔挺的躺在炕上。
走近了看,只见他唇上都是白皮,整张脸都塌陷了下去,身体也看着比昨日薄了一层似的,裹在那棉袍里,柴棍儿相似。然而,面目还是逼人的英挺,只是那种锋芒的锐气被消磨掉了大半,虚弱使他反显出一种秀丽的样子来。
陈瑛试了试他的鼻息,又碰了碰他的额头,冷的并不比她的指头热乎多少。
然而还是个活的。
真是麻烦。
陈瑛将一碗白水摔在他的案头,自掀帘子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