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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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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宫
时断时续的吵闹声引得润玉的注意力从书籍上移开。抬眸望了一眼,紧闭的殿门外,定是白清领着几位小仙子在外庭院嬉闹,润玉无奈摇头一笑,继续低头阅读。
荼姚势力曾遍布天界,以至他空有大殿下之名却无实权,这常年无人问津的璇玑宫若是备受重视起来,定是有心之人安插的耳目。在他认清自己身份后,规行矩步便是他在这此生存的法则,此等打闹嬉笑的逾越行为,怎可出现。在他的小心翼翼之下,从未敢肖想自己的生活能过得轻松自在,而如今,倒是能用胡闹来形容。
外头的嬉闹声更有加重之势,润玉挑眉,这觅儿喜爱热闹他是知道的,但怎得带着白清连同宫内的人也如此胡闹,倒还有点想念往日的清净了。润玉叹气,不过是分了一下心而已,已然觉得书籍的内容有点索然无味,看来是无法再全神贯注了。
片刻,润玉草草地卷起书籍,起身离座。打开殿门,嬉闹声戛然而止,换来的是恭敬俯身行礼问安。拢了拢衣袖,径直往宫门方向走去,行至白清她们身旁,如轻风般留下一言:“无妨,你们继续。”
“陛下不等仙上回来吗?”白清对着润玉背影开口问道。
看向那紧闭的房门,润玉微笑:“她没那么早。”
出了宫门,一路向南,彩虹桥旁,一只魇兽正趴在琪树底下酣然入睡。放轻脚步靠近,眼前的魇兽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丝毫不顾润玉的注视:“她把你也宠的这般轻率。”
语毕,润玉不自觉地自嘲一下,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如今魇兽已完全成长,体型之大可做坐骑神兽,可那日他去觅儿房中,开门才踏入半步,便见一人一兽席地躺于茶桌旁,她半个身子都靠在魇兽身上,身旁是掉落的话本子,而她正睡得香甜。魇兽投来的目光仿佛在倾诉它的无助,他颇为无奈地耸耸肩,做出噤声动作,退了出来,将大门轻轻带上离去了。如此稀有的神兽,也就只有觅儿会这样对它了。
在琪树下找了块矮小的石头坐下,扭头看向相隔不远的魇兽,它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瞄了眼自己。随后,半梦半醒的撑起身躯走了过来,四脚相继趴下蜷缩着,润玉并不介意,只是笑了笑,伸手抚上它那洁白柔软的皮毛,任由魇兽背靠着自己趴下。琪树霓虹闪烁,边上暗林幽深静谧,低头,魇兽已再一次睡去了,此情此景,恍如当年。遥想那次初遇,已是千年前,一鱼一鹿一葡萄,甚是美好。
也只有她,瞧见他的真身亦毫无嫌弃,也只有她,敢于接近他、维护他。垂眸,那条牢牢栓在右手手腕的红绳印入眼眸,当年那一声“润玉仙”也恍如在耳畔响起。这红绳本该在她离开璇玑宫那年就与葡萄藤一同封存起来,许是他不敢妄想,又许是害怕她多想。他本想一切从头开始,谁知,她回来了。那时的他沉浸在喜悦与病痛相互交错中,即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只是同情,只是可怜,他亦愿意捉住这仅有的机会。
还记得觅儿找到封存的锦盒时,她一脸疑惑,他一脸茫然,她质问是否嫌弃她所送之物,他百口莫辩有苦难言。他恨不得珍藏在心中,又怎会嫌弃,若非担心她拒自己于千里之外,哪会有这般局面。在她的“威迫”下,这两件珍品终得重见天日,他心中欢喜,笑意盈盈地“被迫”接受这安排。
感受到远处气息靠近,放眼看,昂日星官正缓步前来。抬头,暮色将至了。
布星台
天河岸边,布星台上,润玉正立于星图阵法中心施展法术,围绕在四周的小石子逐一被点亮,与远处夜空中的巨大星辰一同缓缓移动。他双手抬起,双指施法,星辰运转,星云密布,偶尔自信一笑,偶尔眉心微蹙。
待他仔仔细细布置完毕后,法术逐渐收回,垂下双手,小石子也同时落下,安静的躺在白色细沙绘制的星图法阵中。
眺望满天繁星,璀璨天河,闪闪星光,在这沉沉夜色中,显得比别处更耀眼夺目。多少寂寥的夜,他独自在此度过,偶有一只调皮的魇兽伴着,千年万年亦如此。只是,在甜蜜得以初次品尝后,便再难以回到曾经的孤寂。
回眸,看向她曾赞不绝口的天河,忆起她赠予他的昙花种子,许下共赏芳华之言,促膝长谈的夜,都已一一实现。一朝一夕所缠绕的甘,总是比一瞬之间所充斥的甜来得更加回味而长久。如今,同样的夜晚,不同的感受。在他的生命中,每个角落都渗透着不再是罕见的温馨,与十分熟悉的气息,久经不散。
脑海中回想着他们的点点滴滴,好的坏的,甜的苦的,许是片刻,许是良久,往日只觉漫漫长夜难熬,如今倒觉得时光飞逝难察。
“你说,我可是真的等到了?”
润玉并没有得到回应,反倒是一声叹气引得他垂眸,魇兽趴在自己脚边,脸上似有无尽的睡意:“你如今是越发的懒惰了。”他的语气略带责怪,眉宇间却是宠溺的神情。
魇兽睁开眼,抬头,定眼看了看,随即朝他吐着舌头做鬼脸,气得他深吸一口气,终是明白觅儿为何时常嚷着要拔了它的毛,它可真是长本事了,润玉心想。
忽的,魇兽猛地回头,直盯布星台出口,润玉望去,熟悉的气息感应在心,嘴角挂上一抹笑,眼角瞄了一眼,魇兽已经完全站起身来,似乎早已准备好。润玉撇了撇嘴,说道:“还不快去迎她?”
似在一直等他这一句,魇兽立马蹦跳着就跑,三两下便出了布星台。身后的润玉负手而行,双眸直直看着已经消失的毛绒背影的方向,满腔抱怨道:“你陪她的时间比我还长。”
璇玑宫
回来已是寅时有多,顾不上仙子仙童的行礼问安,锦觅刚落至天界,便已极快速度奔回璇玑宫。虽说小鱼仙倌从不过多约束自己,可她也从未试过如此晚归,都怪鎏英,拉着自己闲聊了许多,沉思了许久,待她缓过神来,天已是拂晓之态了。
步入宫中,庭院里空无一人,石桌旁的昙花已敛去一半花瓣。抬头,此刻时辰理应与在宫中与昴日星官交接,然后准备去九霄云殿议事才是:“该不会生气了吧?”
锦觅在石桌旁来回踱步,背后一片毛绒柔软在来回地蹭,一回头便栽进了魇兽怀里。魇兽体型早已高于她,如此她眼前只有一片白色毛绒,看不清其他了。
魇兽在此,那小鱼仙倌……锦觅心想道。拨开魇兽胸前的白毛,侧头往它身后望去,一抹熟悉而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她眼中。定眼看了看,来者神情严肃,眉头微蹙,似有不悦之意。
“惨了,真的生气了。”锦觅嘀咕道。安抚了魇兽几分便立马往润玉方向小跑而去。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低头看着眼前快步跑来的锦觅,润玉疑惑。她双手捉着自己双臂,脸上尽是抱歉委屈之态,这是怎么了?在魔界应该很尽兴才是啊,润玉心想。
见他久久未应答,锦觅心中更是紧张,双手又用力了几分:“我是与鎏英聊的不知时辰了,不是特意让你担心的。”锦觅低下了头,嘟囔着:“你不要生气,好吗?”
哦,原是害怕自己生气。润玉眉毛上扬,得意的笑容在嘴角消纵即逝,喉咙发出一声清哼,抿紧嘴唇,低头定眼盯着她。
只是略微抬眸偷看,小鱼仙倌那严肃的神态已让她心生怯意,锦觅立马收回眼神,不敢再抬头。她那紧张而极其不自然的反应让润玉心中窃喜,近年的润玉似乎越发“嚣张”,总爱看到锦觅紧张自己的模样,再戏弄一番方肯罢休。
对身旁斜视着他们俩的魇兽使了个眼色,魇兽翻了个白眼,哼哼唧唧的离开璇玑宫了。润玉伸手搂上她的肩,让她轻靠在自己胸膛里:“我没有生气,只是担心你。”
不过是两句柔柔细语从头顶上传来,锦觅心中竟如运功后般难以平复,她觉得有些莫名的感觉在身体流窜,脑海中浮现出方才与鎏英的对话。稍稍用力,离开润玉怀里,低着头喃喃道:“你该准备早朝了。”
转身离去,仅一臂之远的距离,便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重新拉回方才的怀抱中。从肩上移到腰间的双手力度明显加重了,显然这双手的主人很不满意自己逃离的举动:“我还没说完。”润玉的脸靠近了锦觅几分:“以后晚归,让人捎句话回来,知道吗?”
锦觅呆若木鸡地点了点头。小鱼仙倌嘴里吐出的温热气息撩得她鼻子痒痒的,她甚至觉得他今日身上那淡淡的清新让她有股躁动。她一定是疯了,疯了。
低头凝视她许久,从她的眼神微惊到面带红晕,已使他心中生了些许绮念。软软的腰肢在他左手中,掌心传来她的体温,鼻腔嗅到轻微酒气,他不由自主地地收紧了手臂,低头慢慢靠近,嗓音微微有些低哑:“觅儿。”
感受到小鱼仙倌的手掌抚上自己的脸,正好,自己脸颊正滚烫着,那冰凉的温度让她十分舒适,锦觅的眼神渐渐迷蒙。这些年他俩亲密了不少,犹如凡界那话本子一般,一男一女先是邂逅相遇,再者眉目传情,继而私定终身,最后便是肌肤之亲了。猛地缓过神,锦觅双眸恢复了焦点,低眸,仅隔一纸之差,两人的双唇便能尝到那份从未得知的甜蜜。锦觅一声惊呼,润玉如天雷击中身体般惊醒,愧疚与羞愤铺天盖地而来,立马松开手臂,与锦觅保持距离,声音颤抖着:“觅儿,对不起。”
这是他第二次如此了。若上次是用酒的原因搪塞过去,那这次就真是罪不可恕了。如此心急,如此得寸进尺,实在非君子所为,他怎可对他的觅儿这样。润玉双手收在背后,使力握拳让自己冷静,声音亦尽可能的恢复平静:“觅儿,是我失态了。但我绝无冒犯你之意。”见锦觅低头一言不发,润玉又补上:“你可怪我?”
锦觅依旧低着头,双指缠绕着衣裙,久久才挤出一句:“我……我先回房了。”
那落荒而逃的背影让润玉心中又悔又怕。昔日千年万年的孤寂与漠视他都能忍,唯独对她,他为何就这般按耐不住。这些年他与她的关系已是肉眼可见的亲密,他有信心,只要再一段时日,便能让她敞开心扉,便能进入她心中,可此举,怕是又将她推开几重远了。
千百年来难得一见,水神仙上缺席天界早朝;
千百年来时常得见,天地陛下又得琐事烦心;
一人在心中懊恼自己行为失当,后悔不已;另一人则关上房门忆起过去种种,以及那差点触及唇间的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