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侯》溏边草木生

18、第 18 章

　　言姗姗坐在梳妆台前，所有的下人都被她叫走，只留她一个人在此。摸摸手上的勒痕，言姗姗从梳妆台底下的暗格里取出药膏，细细地抹在手腕处，一边抹一边想着今天的事。
　　为了这张脸，她的父王娶了她的母妃，她的兄长只能做一个幕后的影子，父王诸多算计，算计自己的女儿，算计自己的儿子，算计所有人，呵，也不知道最后到底是谁算计谁。
　　言姗姗取出一只碧绿色的手镯戴在手腕上，刚好遮住伤痕。这只手镯是承平侯世子和她之间仅有的联系，她轻易不戴着出门，想了想，还是用别的东西代替了这个。
　　将镯子收好，言姗姗看着镜子的自己，冷冷地笑着。

　　收到安平郡王世子的邀请函，成誉还真有点吃惊。除了言姗姗之外，她想不到任何可以和安平郡王府见面的理由。要知道安平郡王虽然受皇帝宠爱，但位置上不尴不尬的，安平郡王也不像承平侯这样位高权重，虽然与诸位大臣交好，但实。际上和成誉的关系实在是一般。
　　只是落款是安平郡王的印章，成誉还真没什么可以拒绝的理由，最重要的是邀请函上说有关于案子的线索，希望能对他有所帮助。话都说到这份上，不去也不好。成誉答应了下来，折了一枝尚未凋谢的梅花作为回礼，送了过去，表示自己一定会去。
　　安平郡王的下人高兴地回去复命，承平侯世子的回帖方式很特别，去的话就折一枝花，不去就什么都不给。众人都说世子是个雅人，实际上成誉只是懒得去拿印章和写回信而已。而且送花送的都是谢氏培养的花，就当是打广告了。

　　等到了约定的日子，成誉坐上接他的马车，几个护卫要随行，成誉让他们躲到暗处，不要明目张胆地出现。万一来的是言姗姗，护卫的出现就会让人知道是他和言姗姗见面，只会有更多的麻烦。
　　“低调行事”的成誉万万没想到安平郡王约的地方居然是这里：沁芳阁。这个名字这么俗，一听就知道是哪了。
　　成誉无语地被招呼进去，听着楼内喧嚣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叫喊声，跟着带路的姑娘左拐右拐，避开了所有人，隔着一层门，所有的人都能听的清清楚楚却又不吵人，音量控制在一个度里。而且外面的人一点都看不到这里，这种走廊应该是专门为特殊的贵宾准备的，或者说是为楼内人准备的。
　　有护卫躲在暗处，成誉根本不怕，跟着领路的人就来到楼上的一座雅间。推开窗户就是远处的京郊，几只麻雀飞过，黑溜溜的小眼睛瞅瞅成誉，发现不认识也不怕人，冲着成誉叫了几声后就飞走了。坐到桌前，无视伺候的人倒的水，自顾自地拿着自带的水囊喝起水来。
　　幸好从马车上带了水来。成誉边喝边想。真没想到，安平郡王居然会约在青楼见面，这年头的男人谈事什么的都讲究“酒桌文化”了吗？喝酒谈事再歇一歇，来个大保健什么的。抚了抚眉心，成誉问道：“你们家主子呢？”
　　小姑娘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摇摇头，什么都不知道。得不到答案的成誉等了片刻，一个下人敲开了房门，递给成誉一封信，成誉接过拆开一看，上面写着：
　　近日京城抓一探子，从江南来，与人口贩卖案和驿馆盗窃案有关。涉及边关走私等问题，刑部尚书等人已经向宫中进言。
　　往下就是成誉所在的案件的最新进展，已经查到市集上有人潜入，四处寻找着什么。光是这几天，京城就来了三伙人，除了最先的一拨人，其余的已经离开，巡城御史和刑部尚书正在追查这两拨人的下落。已经初步确定与江南有关。至于孩子的下落，初步断定不在京城。
　　快速看过所有东西，成誉把信重新封好，一旁木头人一样的姑娘善解人意的端着蜡烛走了过来。成誉把信放在蜡烛上，看着火苗越烧越大，直到烧的干干净净。

　　事情已经知道了，成誉也没什么好待的，准备离开时忽然听到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大。
　　“你敢和小爷抢东西，这就是下场。”一听这个声音，成誉就忍不住挑了挑眉，想不到刑部尚书家的公子居然也会来这烟花之地，外界传闻李平胜最喜刑事案件，常醉心于档案卷宗，至今未娶。有过不少人家都相看过，统统被拒绝了，嫌这嫌那的，人家好好的大姑娘岂容他这般糟践，有气不过的人家就说李家公子生性古怪，天生怪癖，不喜美人喜犯人，不爱美色爱卷宗，以后就抱着案子过吧。
　　李平胜听到后一点不恼，反而跑去跟父亲认真探讨了这个可能性，李安敏点点头，然后提着鸡毛掸子绕着院子追打了三圈。
　　“怎么，还想跟小爷动手，脑子没坏吧！”李平胜还在喋喋不休。沁芳阁的前身是一家古玩店，盖的是富丽堂皇，只接待贵宾，后来老板经营不善就把店卖了出去，成了这沁芳阁。
　　沁芳阁的老板很聪明，利用古玩店的招牌，白天卖古董，晚上开青楼，吸引了不少有钱的客人。
　　李平胜是第一次来，来人看他面生，故意抬价，李平胜不动声色，也跟着抬价，在对方最后一次出高价后，一声不吭。逼得对方不得不跟着自己出的高价买走东西，这下子，对方不干了，叫嚷着要让他赔钱赔东西。
　　也怪他倒霉，李平胜第一次大白天来这沁芳阁就被他碰上了，眼生看不出来，还以为是外地来的，想讹一笔。古董搞托的不少，但这么明目张胆的还是头回见，李平胜索性就逗逗对方，一逗就逗出事了。

　　“来人，给我打。”气不过的托叫上人就要教训李平胜，被李平胜带来的人围堵在一起，双方打了起来，你一拳我一脚的，领头的追着李平胜打，两拨人如同街头斗殴的混混一样，什么叫骂声都出来了，问候对方祖先以及全家。
　　李平胜仗着身子灵活，左躲右闪的，趁其不备，跑上二楼。沁芳阁总共就只有四楼，李平胜引得二楼的人都追着过来，又窜上了三楼。见他离四楼越来越近，成誉转身离开。万一被他看见，传了出去，谢氏的怒火可不是她能承受的。
　　等李平胜窜上四楼时，成誉已经不见了，他蹲下仔细观察地面，确定有人站过的踪迹后，追了过去。
　　成誉听着身后的人声越来越近，果断钻进了旁边的一间房。这间房并没有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甜香味。成誉仔细嗅了嗅，闭上眼在脑海中使劲回忆这股味道。
　　这股味道是......糕点味，还是离这里最近的点心铺的点心。
　　这股味道跟小马夫的房间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成誉在想是不是巧合时，忽然听到沉重石块移动的声响，他躲在屏风后面，透过屏风看见书架缓缓移动，露出一大片黑色，一个姑娘钻了出来，衣着不算暴露但也是衬托姿态美好的。她安抚地回头说道：没事的，别怕啊。
　　出来后，在床的一旁摸出一根拉绳，用力一拉，整个书架恢复原样。听到外面的喧哗声，那个姑娘赶紧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临走前把门锁上了。
　　成誉见离不开，干脆打开机关，用随身带的火折子照亮前方。地下是一个楼梯，估摸已经走了两层楼的距离，再往下就是一处空旷的地方，十几个失踪的孩子就在这里安睡，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酒味。
　　成誉仔细检查了所有的孩子，都没什么事，地上摆放着一些酒瓶。难怪巡城御史怎么找都找不到这些失踪的孩子，还以为遇害了，毕竟十几个孩子闹起来怎么都会弄出些动静来，可一直平静如昔。算一算日子，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些孩子凶多吉少，只有巡城御史始终坚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才追查到现在。
　　原来如此，用酒让他们昏睡。沁芳阁不论白天黑夜都是人来人往，在青楼里也是独一份了，这样没人会发现这些孩子，就算叫嚷也会被外面的声音盖过去。
　　忽然一点声音从墙壁的一面传来，成誉躲入阴影处，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进来检查了所有孩子，留下一大包糕点，又小心翼翼地打开机关出去了。成誉移动到那边，摸索着机关，他特地等了一会，才重新打开机关，外面空无一人。
　　等成誉出去后，才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了一楼，成誉留下一个暗卫守着这里以防不测，就离开了。
　　李平胜上蹿下跳，时间上来不及检查所有的房间但也有所收获，下楼逃跑时，看到一个背影一闪而过，等他追出去就看见一辆马车沿后门出去。李平胜不愿放弃任何一个机会就追了上去。
　　等人和马车都不见时，成誉从一旁出来，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

　　“混账！”一声怒喝从大堂传来，随之而来的是茶杯砸碎在地上的声音。
　　言姗姗不顾礼仪赶紧奔去，正好看见自己的哥哥跪在父亲面前，身着单衣，身上尽是抽打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