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墙向北》万非鱼

7、花样年华

　　“啊……”白槿呆呆被他推上车，直接开车去了附近的菜市场。
　　这种菜市场可不是像在超市里买菜一样干净整洁，拥挤的小道人来人往，地上泥泞脏乱，一个个独立的小摊上堆积着各种新鲜的蔬菜肉类，还弥漫着一股菜市场特有的怪味。
　　外套放在了车上，裴阳穿着白衬衫和西裤，一根根发丝都整整齐齐，身姿挺拔，怎么看都像是正要去参加一场座谈会一样的，却走在了最充满烟火气的菜市场。
　　白槿心里也觉得特别不适应，余光偷偷观察他的表情，发现人家神情淡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还特别自然地在小摊上翻看着蔬菜，白皙修长的手指在乌黑油腻的砧板上挑挑拣拣，愈发显出他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灰暗的菜市场并不露天，即使在这么昏暗的环境里他的侧脸依旧清隽，凭着这张脸白槿买菜都能多顺一把葱。
　　——啧啧，颜值高的去茅坑拉屎都比一般人好看。这句话果然是真理。

　　买了一条鱼和鸡翅以及两颗小白菜，裴阳轻车熟路开到白槿小区楼下。
　　下车时白槿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裴阳神色坦然地锁好车，领先她一步进楼层，淡淡抛下一句，“他们告诉我的。”
　　白槿站在原地磨牙——这个“他们”不用说就是她的好店员们了，果然是卖的一手好老板！回头一定要减薪！
　　知道哪个小区哪栋楼也就算了，裴阳居然不等她这个主人带路，电梯准确地按到第六楼，拎着一大袋菜稳步走到603。
　　白槿在后面看得心里头一阵气闷，再次决定要给这群家伙减薪！
　　在她暗暗下决心的时候，裴阳回头看了她一眼，疑惑道：“不是这里吗？开门吧——”
　　……
　　白槿掏出钥匙让他先进去。
　　裴阳一进门就被一只黑影扑到腿上，低头一看是一直肉肉的小白狗，睁着黑黑的眼睛看着他。
　　“小白，姐姐在这呢——”白槿蹲下来抱起小狗，“不好意思这是我养的狗，没吓到你吧？”
　　“没事。”裴阳走到厨房把菜放下，白槿把小白放到一边，换上拖鞋围裙就推这男人去客厅。
　　“来者是客，我来做饭吧，你先去客厅坐一会，等下我叫你，电视遥控器在沙发上——”
　　“嗯，好。”男人听话的很，也不逞大男子主义要秀秀厨艺，直接就出去了。
　　裴阳到沙发坐下，也不打开电视，默默打量着整个房子。客厅很整洁，对于一个女孩来说却显得有些单调空阔，屋子放着的都是生活必需品，沙发饭桌椅子……没有一样多余的东西，桌子上除了一套茶具也没有别的东西。阳台还养着几盆植物，欣欣向荣颇富生机。四面壁纸贴的是素白色的，其上有几只缠枝莲花，也素净得很。
　　裴阳看着厨房里忙碌的女人，微微笑了一下——她的生活品味和她本人倒是很搭，追求简单方便，对一切麻烦的事物避之不及。
　　白槿可不知道外面的男人又在通过外在事物揣摩她的喜好，游刃有余地在小小的空间里施展厨艺。
　　——唔，这种桂花鱼是清蒸的好吃，至于鸡翅嘛……当然来盘可乐鸡翅啊。
　　记起冰箱里还有两罐可乐，白槿对着客厅里坐着的裴阳说道：“能不能帮我从冰箱里拿两罐可乐过来？就在最上面的一层。”
　　“看到了——”裴阳拿出可乐，又问多一句，“还需要什么吗？”
　　“对了顺便在冰冻层拿一盒冰块来吧谢谢啦……唔冰过的鸡翅肉质口感更好的说……”
　　裴阳递给她可乐和冰块，白槿把冰块倒进装鸡翅的大碗里，打算冰镇十分钟。裴阳也不走开，就倚着门框看她忙。
　　白槿不太习惯被别人这么盯着做菜，于是想了想又很自然地吩咐他道：“你这么闲，要不帮我洗一下菜？”
　　“行。”裴阳回答，看了她垂落的围裙带子一眼又说道，“你围裙带子掉了——”
　　白槿满手油腻想也没想就说“帮我系一下行不我手油……”
　　裴阳走过去双手绕过她的腰，精准的找到细细的带子，胸膛靠近她的背，头却移到她的侧脸边，看了眼她做的鱼。
　　空间实在是狭小，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却不好开口打破，白槿实在是没想到裴阳这样的人会做出这种“不太绅士”的行为，这样的距离，换任何一个男人白槿早就主动退避了，可是是裴阳……一再拒绝是人都会被伤到，更何况他才刚刚救她于危难之中。
　　他靠的太近，白槿几乎都能感受得到他胸膛上的温度，身子不自然地向前倾，正在鱼身上划口子的手也险些拿不稳刀，听到裴阳的声音在耳边，“拿好菜刀——”
　　——还不是因为你！
　　白槿心中腹诽，肇事者却迅速系好带子，拿着小白菜到一边洗去了。

　　近一个小时折腾下来，终于能吃上饭了。
　　白槿手艺说不上特别好，但已经是不错的了，至少这一条桂花鱼的火候刚好，鲜嫩可口，鸡翅也够得上“色香味俱全”了。
　　两人都不惯吃饭时说话，于是默默无语，只有碗筷的碰撞声。
　　白槿是心无旁骛的吃饭，裴阳却注意到她不怎么吃鱼皮，总是等他夹完上面带有鱼皮的一部分她才夹走鱼肉。
　　吃完饭后，裴阳坚持要洗碗，白槿只得让他系上碎花围裙，站到梳理台的男人低着头细致地冲洗着碗碟，眉眼很认真。白槿发现无论他做什么都像是在搞研究一样严谨，忽然生出一种“他当家庭妇男也很合适”的念头。
　　随即白槿就被自己的可怕念头吓到，转眼再看看他的高级衬衣和价格不菲的腕表，不禁觉得好笑。
　　此时外面阳光正炽，一般这个时候白槿都习惯睡个下午觉，可是裴阳还在沙发坐着，刚吃饱也不好赶人，白槿想了想对裴阳说，“不着急着走的话，不如看个碟吧。”
　　“好。”
　　白槿就挑了一部梁朝伟和张曼玉演的《花样年华》。
　　浓浓的上个世纪港味的公寓在屏幕出现，两个遭遇家庭出轨的男女因此相同际遇而互相怜悯，产生难以诉之于口的爱情。
　　张曼玉对梁朝伟强调说：“我们和他们不一样的。”不知是在说服他还是在说服她自己。
　　裴阳缓缓说道：“她不断地暗示自己不该动心，所以才一遍遍地说着不一样。若是真的不一样，又何必总是宣之于口？”他语气沉沉意有所指，一转头却看见沙发一端的某人已经睡着了。
　　白槿的头歪在一边，双手抱住膝盖，整个人看上去娇娇小小的，几缕黑发垂在侧脸堪遮过鼻翼，被她的呼吸浅浅拂动，红唇微张，比醒着的理性克制模样多了几分娇憨。
　　裴阳定定看了好一会儿，走过去轻轻替她把手脚伸展开来，头放正睡到沙发上，才拿起毯子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