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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回家过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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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白日短暂黑夜漫长,白槿总是一副睡不够的模样,店里去的也少,整日在家看书下厨,倒也闲适。
裴阳自从知道了她少年时弹琵琶之后,四处周折找了个老师傅订做了一把,在她做完玫瑰酱那天赠与她。
两人相视一笑,都觉得与对方心有灵犀。
临近年关,裴阳工作室愈发忙,晚上回家后能在书房呆好久,白槿也不催他睡,只是在书房抽了本书,披着毯子窝在角落里陪着他。眼见他小声地打哈欠,她一言不发地到客厅里煮茶,茶杯搁到他手边,暖手又提神。
每晚如此。
因为答应了今年要去裴阳家过年,白槿从开始的忐忑到如今的坦然。没什么好怕,自这一年与他重逢以来,她的心境从冷漠试探变成确定。他走进她封闭多年的生活,以暖阳催生了斑驳城墙下的枯草残花,时隔经年,又延续了欣欣向荣的生命。
裴阳或许不知道,他对她的意义,早已远超于一个初恋男友。他是阳光,是细沙,是流水,流失的少年岁月和延续不断的流年在他一人身上重叠,而他穿越时光找到她。
客厅的水仙花苞尽数展开的那天正好是除夕,裴阳牵着白槿的手回到父母家。
在此之前,因为裴月的大嘴巴,裴阳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堂弟堂妹都知道单身多年的裴阳在今年要带女朋友回来了。裴家父母捱不过大家的好奇心,在家里摆了满满一桌的菜,让裴阳将小姑娘带过来吃饭。
裴阳全然不知,直到牵着白槿进了家门,一屋子人齐刷刷看过来,整齐如机关枪扫射。二婶目光炯炯地瞧过来:“裴阳回来了?这是你的女朋友吧,哎哟,长得真漂亮啊……”
裴月笑嘻嘻地打招呼:“小槿姐,我哥总算把你骗回家来了。”裴阳向她橫了一眼,小心地看向白槿脸色,正打算要是她觉得尴尬就说她奔波劳累需要休息不吃饭了。
他顾不上被父母责备没礼数,她向来有些拒绝这种聚会场面,裴阳是知道的,最怕她对鸡毛蒜皮的家庭生活感到厌烦,从而又缩着脖子当个鸵鸟,将他也拒之千里。
一转头发现她笑意盈盈,没半分不情愿的样子,大大方方地给大家问好。长辈们纷纷应承,裴奶奶招呼他俩到身边坐下,笑眯眯道:“到了家里不要害羞啊,喜欢吃什么就夹,夹不到让裴阳帮你,不要客气小姑娘。”继而又问道:“你是叫白槿吧?我听小月儿说的,哎哟名字起得好,人也长得好……”
白槿心里是很拘谨的,只是面上一点也不显,裴奶奶说些什么她就安静地陪笑,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裴奶奶好容易歇了嘴,三婶插了个空,问道:“哎小白,我听说你是开咖啡厅的吧?”白槿点点头,“是的。”
三婶砸吧一口菜,随意地问道:“父母都是做什么的啊,现在应该都退休了吧,平时能帮着看顾生意不?哎女孩子一个人做生意很辛苦的……一个月能赚多少啊?”
她絮絮叨叨,问的全然是一个快娶媳妇的人家里关心的,需要把这个女孩子打听得清清楚楚,看看是否身家清白薄有私产,配得起自家的宝贝少爷。
一下子白槿身上汇聚好几道目光,她不自在地垂下眼。
裴爷爷倒是一声不吭地喝酒吃饭,时不时瞅她一眼,裴奶奶笑眯眯不说话,二叔三叔家的几个半大孩子好奇地看着她,二叔三叔夫妇则是明目张胆地在打量她了。
裴家父母不太清楚她家的情况,裴阳只说过白槿父亲已经去世,其他的都不甚了解,这时候一方面想听这女孩子自己多吐露一点,一方面又怕她尴尬。
白槿沉默了一会不知该怎么说明自己家的情况,裴阳心急如焚,生怕她抿唇道个歉,起身走了,她的家庭是她心底的伤,他怎能让她在陌生人面前剜伤疤?
知子莫若母,裴母是知道自己儿子对白槿有多上心的,担心裴阳晚上要被“穿小鞋”,连忙出来打圆场,“哎阿梅,你一下问人家一堆问题,小白都被你问蒙了,有什么事不能吃完饭再说,快吃饭吧。”
白槿悄悄松了一口气,她看上去淡定,其实有些害怕这些探究的目光,虽然知道这是善意的,但还是非常地不习惯,忽的被这一屋子的目光吓到,她趁长辈们不注意,朝裴阳眨了眨眼,他无奈又心疼地笑笑,在桌底下握住了她的手。
她是为他,才忍受这许多习惯外的不安,不然,白槿这么一个在自己世界里自得其乐的人,又何必以小辈姿态去顾忌迎合自己亲人的面子和感情,把自己陷入近乎狼狈的境地?
他一直悄然注视着白槿,直到她将碗中饭菜吃完,裴阳拉着她站起来离桌,走到阳台上。他扶着她的肩,认认真真道歉:“我实在不知道二叔三叔他们今晚会来,大概是奶奶的主意,她之前一直催我找女朋友来着……我知道这种热闹你是不太习惯的,但是我好像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抱歉。”
他皱着眉,仿佛觉得将她拉出了原先的生活是让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好像白槿在他心里是个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就连自己亲人出于善意的询问和打探都成了对她的打扰和伤害。他居然将这个问题看成一个需要道歉的事情,因为她原本可以很活得很自我。
每个女孩在嫁给一个男人之后,这个男人看待她,就如一个能扫地能做饭能应付三姑六婆各种复杂关系的管家婆,就得小心翼翼在家庭里周旋,必要时期维护自己家里的和谐稳定,最重要的是男人的面子。谁会在乎这个女孩之前的性格是怎样?你是不善交际的、害羞矜持的又怎样?不会也得会!都嫁了人了,这些事情合该女人处理。
又有谁会像他一样,把一个清冷得有些孤傲的白槿当个宝,唯恐她委屈自己去陪笑。
白槿不是个木头人,他的那颗心一直放在她的手,她识得这是人间无价的珍宝。
“这是你的家人,我虽然不习惯但是也不会讨厌啊,你不用道歉的。而且……不是迟早要见的吗?我之前答应你过年来吃饭就已经想到了。”
她抓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感受了他掌心中的温度,白槿心下安然,忽然觉得融入一个家庭其实也没那么可怕,红尘烟火中,人情熙攘如潮水,于她来说确实过于拥挤,可他在身边,如舟如桨,划开一道波纹,任她去留。
她有什么理由要求更多?
再也没有更好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