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墙向北》万非鱼

44、往事

　　这几日，白槿趁着裴阳去上班，就偷偷给裴月打电话，询问她哥平时的喜好。这么一来，白槿发现，自己对裴阳的了解真的不多。
　　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也不知道他的兴趣，也不知道他买东西的习惯。这些事情她不问他也不会告诉她。但是她喜欢吃什么做什么裴阳却了解得一清二楚。
　　白槿第一次感到了挫败和羞愧——怎么当人家女朋友的！
　　裴月在电话里笑嘻嘻道：“小槿姐，你不用为这个烦恼啦，你就算是送我哥一句生日快乐他都能乐傻了。”
　　白槿啧了一声，“那可不行，他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会委屈的，他一不开心了，谁给我做早餐？”
　　裴月惊呼起来：“不是吧？我哥真学做菜了？我妈跟我说时我还不信来着……天哪，他之前可是连煎蛋都不会的，小槿姐，你真厉害！”
　　白槿笑道：“我厉害什么？”
　　“能把我哥治得服服帖帖的，我就服你一个，”裴月说，“他这人看起来好脾气，其实也是大少爷一个，觉得不必要学的东西绝不会花一点心思的，小时候家里让他学着洗碗他连水都懒得沾……我还以为他结了婚之后还是个回家只知道等着吃的大爷呢。”
　　白槿失笑：“抱歉了，是我阻挡了他成为大爷的路。”裴阳在她家洗碗做饭干得蛮欢乐的，她是一点也想象不到裴阳小时候连碗也不愿意洗的懒汉样，在她面前裴阳简直可以往脸上贴一个三好家庭妇男的标签了，在家里居然这么……少爷气，出乎意料啊。
　　“回归正题吧，我到底要送他什么礼物好呢？”白槿问道：“裴阳吃的穿的用的有什么讲究吗？说起来惭愧啊，我平时竟然都没有留意过这些东西。”
　　她假惺惺地表示了一下愧疚，裴月哈哈笑道：“没关系，我也不知道……”
　　又闲扯了几句，裴月最后给白槿出了一个主意，“对了，我哥挺喜欢吃甜品的，小槿姐，你可以给他做个生日蛋糕啊。”
　　白槿恍然大悟，对啊，他确实喜欢吃甜的，没错了，蛋糕是生日少不了的，就它了！
　　敲定了这个白槿立即就安心了，做蛋糕她是不会，不过赵教授夫妇是留洋回来的，赵阿姨做饼干蛋糕都很有心得，去请教一下她肯定没问题。
　　当即给赵教授夫妇打了个电话，赵阿姨一听特别开心，将手机从赵老先生手里抢了过来，连连说着好呀好呀，叫白槿明儿就来。
　　白槿笑着说好。
　　赵老先生和夫人的儿子一家在国外定居，不怎么回国，老两口平日里其实寂寞得很，只是年纪大了，也不好飞来飞去，只得等着过年时节儿子儿媳带着孙子回来方能热闹点。
　　自把楼下的地方租给白槿后，白槿去一次那边就会买点水果送给老两口，留下来跟他们聊聊天。她生得好，又乖巧，还通诗书，能下棋。很是对老夫妇的胃口。这一年下来，他们已然把白槿当自己孩子看待。
　　于是白槿带着面粉鸡蛋来到楼上敲门的时候，赵阿姨还嗔怪她呢：“小白来了呀？怎么还带着东西？不嫌重呀，快快快给我——”
　　“不重不重，”白槿进屋退鞋，将鸡蛋放到厨房。赵阿姨道：“我都说不用买啦，我这什么都有，白费这个钱不是？”
　　白槿笑道：“我是怕我笨手笨脚的学不会，第一次做不好，索性多买点。”
　　赵老先生坐在躺椅上带着老花镜看报纸，头也不抬道：“你可不笨，我家老婆子当年不见得比你聪明，跟着洋人也只学了一次就回家做给我吃了……我记得那个糕点师是叫本……杰明吧？”
　　“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赵阿姨笑骂他：“人家叫布奇，什么本杰明，本杰明是房东的儿子。”
　　赵老先生哼哼道：“布奇就布奇吧，我看他不是个好东西，成日介里管你叫密斯李，难道他看不出来你结婚了吗？”
　　“行了，就这么个破事还记到现在，见天儿拿出来说嘴，心眼还没针尖大，你也不嫌臊——”赵阿姨鄙夷道，赵老先生哼一声，将眼睛扶好不说话了，继续看他的报纸去。
　　白槿听着他们说起这些陈年往事，几十年如一日地拌嘴，不禁莞尔。老夫妻相携大半辈子，求得便是老来能有个人陪自己说起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聊以慰藉生平罢了。
　　不知道她和裴阳老去之后，还能不能记起现在的事？
　　大概是能的，不过她和裴阳都没有情敌，说起来就少了很多拌嘴的乐趣。不过夫妻有千千万万种，别人的乐趣未必就是他们的，他们的乐趣，可以是夜市买花，散步遛狗和清晨的薄荷枇杷蜜。
　　赵阿姨将鸡蛋打好，将白槿叫过来，手把手一点点教她。最后还教了她如何用奶油装裱出好看的花纹图案。
　　白槿照葫芦画瓢也试着勾了一圈花边，居然有模有样。赵阿姨赞道：“真漂亮，第一次就做成这样算得上很好啦。”
　　赵老先生在里面叫道：“我早就说小白比你聪明，看吧？”
　　傍晚该回去时，赵阿姨一个劲儿地留白槿吃饭，白槿摆摆手，表示家里有人等自己吃饭呢。
　　老两口恍然一笑，赵阿姨道：“也对，小白是该有个男朋友了的。有空带来给我们看看啊。”
　　白槿笑着点头说好。
　　刚下楼到店里，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人，肩宽腰窄的背影，许是椅子太矮，他将一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微微往外伸了伸，姿态很惬意，正是个等人的模样。
　　白槿走过去，绕到他前面，对他嫣然笑道：“怎么我去哪里你都知道？”
　　“这个是最要紧的事情，什么都能不知道，就是不能不知道你在哪。”裴阳细致地牵起她的手往外走，迎着落日穿过人群。
　　“裴阳，我们老了之后会聊些什么话题呢？”
　　“衣食住行，都可以聊啊。”
　　“往事呢？我们应该会说很多年轻时的事吧？”
　　“会的。因为我们还有很多年要过，会有很多很多往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