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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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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旬,紫萝已经开得极盛,深深浅浅的紫色已经占据了大半个院子。藤晴和少女的关系也日渐亲厚了,这得力于藤晴极好的轻功。某一日清晨,少女披着斗篷,一反常态地出现在藤晴房间前,砰砰砰拍着房间门,有些兴奋地让藤晴带她下山去。那一天是山下赶集的日子,清晨的街道上小贩已早早到位,热闹得很。
藤晴是花天酒地惯了的,什么热闹场面没见过,因此对这小集市兴趣缺缺。但是少女却仿佛很少经历过这样的场合,对街边的小摊充满了兴趣。尤其是面具,小吃之类的,更是牢牢地吸引住了少女的目光。
他虽然是徒弟,但是从外貌来看却是比少女还要年长,此时就像带着小妹,只得尽力满足对方的要求。尊师重道的藤晴紧紧跟在自家师父身后,师父看上了什么,藤晴就负责在身后付钱。直到暮色四合,小贩们纷纷收摊回家了,少女才意犹未尽地准备回去。
自那以后,少女常常央着他带她偷溜下山。同时仿佛有了一点师父的自觉,开始对他的功课过问起来。其实少女并不像别人猜测的那样毫无修为,反而精通各种术法,至少在藤晴眼里,自家师父是最厉害的。
那些传闻中复杂高深的术法对少女来说却信手拈来,仿佛不值得一提。在学习中的过程中,少女更是演示了很多藤晴闻所未闻的术法,无奈藤晴总是学不会。
后来藤晴每每想起这件事,只觉得世事难料不胜唏嘘。
少女对他这个徒弟逐渐宠爱起来,除了教习他诸多秘术之外,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变多。寺厦成了藤晴半个师父,连带着到停云阁的日子也多了起来。虽然少女一直对寺厦不假辞色,但是碍着藤晴始终在一旁,三人之间的气氛还是比较和谐的。
数月仿佛转瞬而过,藤晴也逐渐了解浮珑山的情况。少女在浮珑山的地位有些微妙,弟子们对其轻慢,其他几位宗师看起来却极为忌惮她。藤晴心中疑惑,却从不多言。
山中的日子过得很快,一晃半年过去,藤晴已经习得了许多精妙高深的术法。他一直以为生活就会一直这么平静下去,但是世事总是不尽如人意。
变故是在夏末的一个黄昏到来的。那日藤晴在静室的外间看书,可从窗棂间看见天边似火的晚霞,艳得惊人。忽然听得里间有什么破裂的声音,他心中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紧张地唤了声师父。
半晌才听得少女在里间低低说:“徒弟,进来”。藤晴闻言放下了书,惊讶地朝里间走去。这间静室便是少女平时修习的地方,这半年来少女常常一个人待在里间,却从不让藤晴入内,藤晴在外间读书修习也从未听见里间有什么动静。他静了静心,伸手推开了门。
和藤晴想象中的很不一样,只见里间十分开阔,像一个殿堂,四周重重幔帐,绕着四周放满了燃烧着的烛台。房间中央放置着一个石台,石台中盛有一汪清水。少女正背对着藤晴站在石台之前。
藤晴心中忽然升起一个想法,这不是正常的静室,这是无穷界!传闻中修习到一定境界可以移山换海,在真实的世界放置着自己创造的世界。他兀自想着,已经走到了少女身后。少女微微侧身,让出几步好让藤晴能够看见石台上的水池。他看了一眼,清水之中并无一物,正疑惑着。
少女抬了抬手,清水便随着她的手势上升,在空中悬成一面水镜。渐渐地,水镜中出现了一些画面:天河浩瀚,众星璀璨,星辰之间各有一根细细的连线,像是轨道一般。而众星缓缓移动着,斗转星移,星象图时时不同。
“这是占星术,天机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人事祸福,国家命途都在群星的轨迹之中”,她说着手一挥,水镜的画面便转换成一幅壮阔的山河图,只见千山万水之中隐隐有光华流转,细细看去却难以捉摸,“这是堪舆术,可以窥见山河气运”。
藤晴怔怔听着,想问些什么却无从下口。这是一个寻常的夏日,藤晴却仿佛窥见了天下最大的秘密。然而少女却仿佛只是随口提及的,没有再对藤晴说出更多原委的意思。
“你带我去一趟皇宫”,少女手方才一放下,水镜便破裂成碎片,并未恢复成水状,反而像破碎的器皿一样跌入池中。之前藤晴听见的声音便是水镜破裂发出的。
“去皇宫?”
“你带着我,我们悄悄地去”,少女抬眸望着藤晴。她回想着刚刚看到的星象图,那个人的命星衰弱,似乎就要陨落,这不符合星轨,或许出了什么事。藤晴微微撇开眼,避过了少女深沉的眼神,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什么。
这绝对是藤晴一生中做过的最为大胆的事,他抱着少女施展轻功向皇宫掠去。入夜的京城一片灯火通明,锦瑟笙歌。藤晴停在一处离宫墙最近的屋檐上,眼见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若有若无的金色光芒之下。这是大祭司设下的禁制,防止有不轨之心的修道之人进入皇宫。
“怎么办啊师父,我们进不去”。藤晴为难地看向少女。
少女眸光一闪,双手飞快扣了一个决。只见那片金光越来越淡,最后化为虚无。藤晴目瞪口呆地看着,恨不得为他的小师父拍手叫好。直到少女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才回神在少女的提示下绕开侍卫向皇宫的某个方向掠去。
照着少女的吩咐,藤晴抱着她稳稳落在一座宫殿前,一路上一个守卫都没有遇到。藤晴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小师父对皇宫熟门熟路的,仿佛来了很多次一样,又能轻易破开大祭司的禁止,所以小师父到底是什么人呢?
两人甫一落地便有许多侍卫从暗处奔出,层层把二人围住,大声喊道:“有刺客!”。藤晴看着侍卫手中的刀剑刚想上前,被少女不动声色地拉住了衣角。
这时候,一个太监模样的人提着宫灯从大殿中走出,一脸怒色地问道:“何人在此喧哗?”一个首领模样的人向前两步行了个礼,恭敬道,“方才抓住了两个刺客”。
“棋公公,是我”,少女淡淡开口。
大太监棋公公这时候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手中的灯笼差点掉到了地上。他连忙上前两步,喝退了时刻准备手刃两个刺客的侍卫,转而对少女说,“璇姑娘,是来看望陛下的么,快请进”。少女点了点头,嘱咐藤晴留在殿外,跟着棋公公走进了大殿之中。
侍卫们收了兵器,并没有走远,仍然对殿外的藤晴虎视眈眈,只要他有一丝异动,就会立刻冲上前。藤晴站在辉煌的大殿前,心中布满了疑惑。
少女刚一走进寝殿,便闻见焚烧的檀香中掺杂着淡淡的药味。她微微皱起眉,看向棋公公,后者朝她摇了摇了头。她心一沉,抬脚往里走去。
床上的人安静躺着,脸色惨白,双眸紧闭,精致的眉眼间仿佛一丝生气也无。
少女眼神一黯,她竟然不知道他伤得这么重。她在床沿坐了下去,伸手似要去抚摸他的脸,最终在空中堪堪停住,转而替他掖好了被角。
“叶似痕”,她的声音几乎不可闻,却隐约有一丝颤抖,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跌落在锦被上,转瞬消失不见。
床上躺着的是涯国年轻的帝王,叶似痕。他已有好几日称病不曾上朝,除了近身侍候的棋公公,无人知道他已经重伤不醒。少女看了他好久,才轻声叫道,“棋公公”。
侍立在门口的棋公公应了一声,走了进来。
“姑娘有什么吩咐。”
“他怎么伤得这么重”,她将眸光放在垂首立在一旁的棋公公身上,并没有对帝王用敬语。棋公公也没有指责她,只是幽幽叹了口气,“如不是陛下伤得这么重,姑娘怕是再也不会再来见陛下一面了吧”。
少女听着棋公公的话,心下已经明白了几分。她垂着眼,摸了摸叶似痕散开的头发,“你去跟我徒弟说,让他先回去,我在宫里逗留几日”。棋公公闻言,脸上仿佛浮起一丝喜色,脚步都轻快了几分,连忙往门口走去。
“你让我来,又有什么用呢,我又不是司悦”,少女看着昏睡中的人,轻声说着,“况且......”。夜色逐渐深了,少女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只剩下一片静谧。
叶似痕是第二日早晨醒来的,他睁开眼时伏在床边的少女还未醒来。他努力坐起身来,发现身上的伤口已经好了很多,唇角不由自主勾了起来。她果然来了,自己这次受伤算是值得了。
他醒来也不惊动旁人,只静静看着少女的睡颜。岁月不曾在她脸上留下痕迹,时光仿佛定格一般,永远停留在初见的那年。
不消一会儿,少女仿佛从梦中惊醒,猛地睁开了眼。他正对上少女的眼睛,刚醒来的她眼中还残留着星点迷茫,没有平时的深沉,此时才像个十几岁的少女。看得叶似痕唇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我去叫人”,少女起身要走,被叶似痕一把拉住。
少女回身看了他一眼,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抿了抿唇道:“我会多留几日”。叶似痕这才放开了手。
棋公公带着几个侍女走了进来,少女站在一旁看着叶似痕梳洗。待他用过早膳之后便有人送上一碗药汤,颜色漆黑,散发着浓浓的药味,看起来就很苦。叶似痕面无表情,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取过碗一饮而尽。少女看着那碗药,双眉纠结成一团。
她不喜欢带有苦味的东西,此时看着叶似痕喝药,仿佛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煎熬。叶似痕正用帕子擦着嘴角的药渍,突然瞥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心情大好。她从来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鲜少有什么表情,此时看她一脸纠结也是少见。
“这药你此后也不必再喝了,我虽比不得司悦,但是也还有几分修为”,少女远远地避开了端着药碗退下的侍女,对叶似痕说。
身有修为的人都有治愈伤痕的能力,少女虽然没有专门修习治愈的术法,但是经过她的医治叶似痕身上的伤已好了大半,不然他也不会苏醒得如此之快。
“这夏日已经快要过去,风荷池的荷花花期也快要过去了,今日你陪我去看看可好?”叶似痕眼中尽是期待,让人不忍拒绝。
明知重伤未愈的人不宜吹风,少女却并没有拒绝。这几日,就由着他去吧,她暗暗想着,有她护着,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花期临近结束,风荷池中仍然碧色万顷,紫色的荷花点缀其中,别有一番风味。少女扶着叶似痕站在拱桥上,看着一池荷花失神。紫荷不如粉荷娇艳,在涯国少有人种植,不想这深宫中竟有这么大一片。
一阵微风拂过,湖面泛起涟漪。纵还是夏日,也不免有一丝凉意了。叶似痕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到少女的身上,顺势搂住了少女。
少女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放松下来,对叶似痕的动作不置一词。两人之间难得有片刻的温馨,也难怪她沉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