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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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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玉安安稳稳出嫁了,罗望见事情瞒不住了,干脆叫了罗锦来告诉她她的婚事已经定了。
罗锦没说什么,偏是柳氏吃了一惊:“怎么闷不吭声就定了?你前些日子不是说还要留她两年吗?”
罗锦就知道这老太太又打她主意了。
罗望才说:“前几天圣上提了一嘴,还没正式下旨,不过我估摸着快了。”
“什么?圣上?”
“圣上赐的婚,和永安侯府的五郎君。”罗望看向柳氏,“这事儿我稍后再跟您仔细说。”
他对罗锦说:“这些日子你先把手头上的事放一放,会有专门的人来给你缝嫁衣。”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圣上也没提婚期,大概就是这几月,你平日里得空去你娘院子里转转,让她教你些……算了,你这性子也难为你。”他无意识地摩擦着手指,又看蠢蠢欲动的张氏,“罗锦是家里嫡亲的大姑娘,又是圣上亲赐的婚约,你辛苦些,好好办,别出了差错。”
张氏颔首准备应是,罗锦突然开口:“张姨娘办我的婚事,这传出去不大好听。”
罗衣觉得她占了便宜还卖乖,阴阳怪气的说:“按理来说,这婚事夫人来办最好,可夫人不见人。祖母虽然也办得,可她老人家年纪毕竟大了,还是让祖母少操劳些好。这婚事也就我娘能办了,难不成姐姐一边做新嫁娘一边还要亲自处理那些琐碎的杂事?”
罗锦看着她,素手摸了摸长发:“你给我闭嘴。”
罗衣唬了一跳,又要跟罗锦吵,被张氏狠狠地拧了一把才不甘不愿的闭上嘴。
张氏说:“我知道大姑娘看不上妾,我也怕若妾操持了大姑娘的婚事传出去让别人家看笑话。可老太太年纪大了,操劳不得。夫人身子不好,更是不能拿这些寻常的事儿去扰了夫人的清修。”
“我亲女儿的婚事怎么算得上是寻常的事儿?”杜若从门外款款走进来,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袄子,神色淡淡,手里攥着一串念珠不停拨动着。
罗望起身:“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着下人通报一声?”
杜若坐在柳氏下座:“平日里在佛堂念经念的乏了,出来走动走动。”
柳氏看了她一眼,缓缓闭了眼睛。
张氏行了礼叫了声夫人,又扯过罗衣说:“这是二姑娘,二郎君在读书就没叫他过来。”
罗衣不情不愿的行了个礼,准备开口喊娘。杜若就说:“这儿没那么大规矩,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罗衣看了一眼她亲娘,叫了声:“夫人?”
杜若笑了一声:“出落得不错。”她又看张氏,“听说你还有一对小儿女。”
“奶娘刚伺候睡下,妾去叫他们起来,给夫人磕个头。”
“不必了,孩子还小别太苛责。”杜若说了这句,又看罗望,“罗锦是府里的大姑娘,这个嫁妆您看?”
罗望顿了顿:“你看着准备就是,总归这家就是罗殷的。”
杜若笑了笑:“你说的在理。我那些嫁妆我也用不上,给罗锦做陪嫁吧!”她又问罗锦,“听人说你自己又置办了几家铺子,你想是带着还是不带?”
还不等罗锦说话,张氏就笑说:“您先前不知道,大姑娘置办铺子,是从公中走的帐。老太太还贴了二百两银子呢!”
杜若还是清清淡淡的笑:“有这事儿?我都不知道。”
“您平日里与满天神佛打交道,这些琐碎的小事哪儿敢叨扰您?”
罗锦漫不经意的玩着衣服上的流苏:“铺子我转给了小二一间,三儿一间,绣绣一间,铺子里的人我用惯了得带着。”她看着气坏了的罗衣,呲了呲牙,“张姨娘,你派几个得力的人接过来吧!”见张姨娘要开口,“当初办铺子走的确实是公中的帐,我也签了条子,这些年还的也差不离了,您要不信,找账房过来问一问,也好安心。”
张氏也知道,但她总不甘心。罗锦开铺子的时候没人看好她,但碍于罗望的面子拨了笔银子给她,可没成想,那铺子竟成了下金鸡蛋的母鸡。她也找人问过,才得知罗锦手下的人一个比一个得力,铺子打理的井井有条,这两年她们的胭脂水粉也是铺子里挑了最好的送过来的。
柳氏开口说:“你第一次管这些可能有些力有不逮,我那儿还有两个得用的人,可以帮帮你。”
张氏暗骂一声老混球,强扯起笑脸说:“您说的是,妾以后还得多靠您提携呢!”
罗锦没搭理她们,即使她没抬头也感觉到那个人的目光好几次的落到她身上。
“何必呢?”她心里嗤笑,干脆坦荡的抬起头来直视杜若,“我的婚事您安排我也放心,既然没其他事儿了,我就先回院子里了。”
罗望想说什么,但看了看杜若,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等罗锦走后,杜若也没心思听他们几个扯皮,找了借口先走了。
罗衣说:“夫人真的好大的谱,祖母坐这儿半天正眼都不带瞧的。”
“胡说什么呢你?”罗望怒斥,“一个女儿家就这么说你的嫡母吗?”
张氏忙劝:“衣儿还小不懂事。”
柳氏老神在在的说:“生什么气?罗衣小,眼睛通透。”
罗望看过去,见柳氏那副模样,叹了口气,甩袖子走了。
罗衣心有余悸:“爹爹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张氏扯了她一把,反倒是柳氏冷笑了一声:“他还念着旧情,万事给人家体面,却不知道早有人把他当笑话看了。”
张氏恨不得自己耳聋,看着旁边茫然的罗衣,恨的心肝疼。当初她为了讨好柳氏,让罗衣在柳氏身边呆了几年,柳氏虽然抠,但养个孙女儿跟养个玩意一样不费多大功夫就将罗衣养成了现在这般模样。她费尽心思抹黑罗锦名声,可知道的谁又看不出她这点儿把戏?
她的嘴里有些发苦,她知道罗望看不上她,柳氏也瞧不起她,她忍了十四年,也还能忍下去,但她女儿大了,要议亲了,按她的出身说不到什么好人家,所以她只能拼了命的给女儿攒嫁妆,她忍着柳氏的白眼一个劲的往腰包里塞银子。
可她女儿,却丝毫不懂她的苦心。
就连五岁的罗绣见了罗锦都巴巴的送上一把糖,偏这罗衣,跟斗鸡一般,见了罗锦就要闹。
杜若,出身那么高贵,从指头缝里漏出那么一点儿,就够她好活多少时间。再说,那是个什么人物,风吹草动都瞒不过那人的眼睛,罗衣这么说,不出片刻就能传到那人耳朵里。她当了十四年的家不假,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还是她杜若。
张氏的小心思杜若一点儿也不想知道,罗衣前脚刚说了话,后脚就有人把话传她耳朵里了,她也没在意,吩咐底下的人:“姑娘要出嫁了,这些琐碎的事儿还得靠你们来办,我并不太懂这些,只希望姑娘出嫁别让夫家小看了才好。”
有人笑说:“姑娘那样的好相貌,怎会让别人小看?不过您既然这么说了,我们姐妹几个就不好推辞了,您请放心,我们一定将姑娘的婚事办的妥妥当当。”
杜若笑了笑,等他们走后有人捧了匹锦缎进来:“这是前些天大长公主那边送来的料子,您给瞧瞧。”
杜若说:“我记得前些年有苏家纺的锦缎。”
“早就备下了,那颜色好,奴婢准备缝几件好看的给姑娘带着。”
“我亲自来。”杜若抬头,“灵秀,我看到她了,她长得可真好,就跟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夫人,”灵秀忍住心酸,“姑娘长得像你。”
“是有点儿像,但我年轻的时候没她好看。”杜若笑着,“我记得上一次见她她才八九岁,一晃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罗殷把她带的很好。”
“大爷那边儿也有好消息传来了。”灵秀帮她捏了捏肩膀,“姑娘和大爷都长大了,会明白您当初的不得已的。”
“明不明白已经无所谓了,我不执着那个。我只希望我的孩子过得比我好就够了。”
“会的,一定会的。”
“其实我担心过娇娇出嫁,嫁的那个人对她不好,惹她生气。”杜若叹了口气,“没人教她怎么面对这一切,我害怕。”
灵秀温柔的说:“您怕什么呢?”她蹲在杜若跟前,笑着看着她,“您应该相信您的女儿,她会跟您一样的。”
“不不不,还是不要像我了,像我这样一辈子就毁了。”
灵秀依然温柔的看着她,看着她的手轻轻拂过那匹红色的锦缎。
“大爷说过等姑娘出嫁了,他就自请分家。”她对杜若说,“到那时候,您就真是完全只属于自己的了。”
杜若自然沉浸在看到女儿的喜悦里,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这话。
可能对她而言都无所谓了,在佛堂里的这十四年她怀着对自己儿女的愧疚度日如年,她也时常在想是不是要与罗望接着虚与委蛇下去会对孩子好一点儿。可她实在接受不了,她可以因为自己儿女忍受一生的孤独,可她忍不了,忍不了和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个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