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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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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氏听绿浓说明来意之后,笑了下:“我当什么事儿呢,还值当你亲自跑一趟。随便遣个下人告我一声,我明日就去罗府借接玉姑娘。”顿了一下,她又说,“这些日子有些忙,没去探望娇娇,她如何了?”
绿浓玲珑心窍,自然知道卫氏说的是什么:“姑娘那人您是知道的,什么事儿都入不了的眼。不过依奴婢看,姑娘看来并无不乐意。”
“唉。”卫氏叹了一口气,拿出个匣子递给绿浓,“平日里照顾娇娇辛苦了,这里有些首饰,你们拿去分了。”
绿浓忙垂下头:“您这说的哪里的话?照顾姑娘是奴婢分内之事,再说姑娘并没有冷落我们几个。您还是收回去,免得姑娘知道了不乐意。”
“我知道你们看不上我这点儿东西,但总归是我的一番心意。你若不收下,我心里不安。”
绿浓思忖了良久:“那奴婢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收下吧!”卫氏从匣子里取出一枚珍珠簪子,插入绿浓的发中,“多好的姑娘啊,我若有这么个好的女儿。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绿浓忙垂下头,不敢再说话。
等绿浓走了,卫氏慢条斯理的画着眉,旁边杜润拧着一双剑眉:“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绿浓是娇娇身边儿的人,你说那话,不是让她与娇娇离心吗?”
卫氏轻嗤了一声:“我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如果我有那么大的本事,我今儿就不会在这讨好一个奴才。”
杜润一拍桌案:“你这说的什么话?”
“我哪儿说错了吗?娇娇我惹不得,就连个奴才我也得好声好气的跟她说着话。”
杜润无奈:“绿浓亲娘是大长公主身边得力的人,敬着总没坏处。而且你看那丫头通身的气派哪里像个奴才?”
卫氏垂泪:“如果我真有这么个女儿……”
“我知道你为媛姐儿的婚事操透了心,媛姐儿自小被娇宠坏了,难免分不清三六九等,你好好与她说,她会明白的。”
杜润和卫氏的女儿杜媛比罗锦大了将近一岁,因为是唯一的嫡女,所以在家里很有些分量,夫妻两个想把女儿多留一段时间,等开始议亲的时候才发现女儿早已对一个书生芳心暗许,卫氏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杜媛就是铁了心要嫁。
“我前些日子没把她关起来?我能怎么办?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要真出了什么事儿……”
“不会的。”杜润安慰她,“我们女儿福泽深厚,哪儿那么容易出事?”
就算杜媛铁了心想嫁,只要两个人没有肌肤之亲,卫氏就有信心拦住女儿不让见那个书生,不过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她又有些好奇:“怎么会传出这样的消息来?”
“圣上亲口说了,大抵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卫氏艳羡道:“娇娇还真的命好。”
“永安侯府的婚事哪儿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杜润叹了一口气,将卫氏揽入怀里,“你只看到永安侯府的富贵,可没看到如今是各种局面。已经有一个傅玉容了,圣上不会允许再来一个傅怀瑜了。兵权本来就是皇家的心腹大患,虽说永安侯交了虎符,可他手里还有五万私兵……”
卫氏根本不信:“我就不信,大长公主想不到哪些,她会把自己当眼珠子疼的罗锦推入火坑。”
“外祖母之意,我也诧异。不过想来她老人家自有自己的盘算。”
卫氏叹了一口气,从丈夫怀里探出头:“我只是气不过。”
“我知道,你是个好心眼的,只是这些天因媛姐儿的事乱了分寸。”
提起女儿,卫氏就脑仁疼:“我不求她有娇娇半分风华,但连娇娇身边儿伺候的人都比不过。当时也是请了女先生来教的,怎么偏偏出了这档子事?你也是,媛姐儿也是你女儿,我平日里管不过来,你你怎么不去管管?兴许媛姐儿听你话呢?”
杜润觉得冤枉:“我平日公事繁忙,哪儿有空去与媛姐儿亲近?再说媛姐儿毕竟是姑娘,即使是父女也得掌握分寸。”
“你忙?我不忙?我要张罗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儿,每天都忙的脚不沾地,而你呢?下了衙,就把自己关书房,用晚膳才出来。更何况,你如果与媛姐儿多亲近亲近,知道好男儿是什么样的,她就不会被别人骗了心去,如今非嫁他不可。我还不敢跟父亲母亲说,只能一人苦苦瞒着。”
杜润沉默了一下,痛定思痛:“明儿你带着媛姐儿一起去罗府,让媛姐多与娇娇待会儿。”
卫氏仔细想了一下:“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娇娇虽然刁蛮,但对亲表姐,应该会留些情面吧?我也不期望媛姐儿学多少,只让她以后少吃些亏就是。”她越想越对,干脆站了起来,吩咐婆子做事,“娇娇可是大长公主一手教出来的,保管错不了。”
罗锦是大长公主嫡亲的曾外孙女,而且脾性容貌与大长公主有七分相似,小时候罗锦母亲与罗望闹和离那段时间,大长公主干脆派人将罗锦和她哥哥接进公主府,自己照料着。等罗锦大些了才送回去,但后来罗锦七八岁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又给接过去了,她疼爱罗锦,把自己贴身的嬷嬷派去给罗锦打理琐事,就连罗锦贴身的丫鬟,也是大长公主叫人仔细去选然后又请了宫里的教养嬷嬷仔细教着的。
她总认为女儿家刁蛮些不算什么,她当年太忙了,忙的顾不上教养自己的亲女儿,以至于养成了一个软弱的性子。所以,杜氏出生后,大长公主直接派人把杜氏接到自己身边养着,她那会儿年纪也不大,杜氏的种种都是她手把手教的。后来来了个罗锦,她更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捧到罗锦面前去。当年教公主的女先生也被请到公主府,教罗锦琴棋书画。但那丫头,随了长公主,没多大耐心。武先生要教罗锦武艺,被大长公主拦住了,她不愿意让这么个孩子走了她的老路,不想学琴棋书画那就不学,但偏偏罗锦样样精通。
罗锦的名声很差,卫氏和杜润都知道。可他们也知道,罗锦是不屑于伪装自己,有什么脾气根本不会顾忌他人,因为她觉得不值得。但若是那姑娘那天嫁了人,成为了一家当家做主的主母,卫氏自觉比不上。
就拿罗玉这事儿来说,罗锦不过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就为干姐姐操持婚事,这传出去难免让人觉得这罗锦跋扈,可如果真让张姨娘去操持婚事,别人怎么想?当家的主母让个妾越过去了。而且罗锦也处理的井井有条,除了成亲当天出了差错,其他地方丁点儿错都寻不着。卫氏深知如果换了自己也做不成那样。所以她只希望她女儿能在罗锦身上学到一星半点儿,那就够她受用终身了。
因此因此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卫氏就着人备好马车,拉着自己不情不愿的女儿去了罗府。
杜媛心里苦:“那就是个混账东西啊,娘,你忘了,她烧过我头发,我们还打过架。”
卫氏同情的看着她:“要当时不拦着你们就好了,说不定能打出感情来。”
“阿娘,我是你亲女儿。罗锦就是我爹的外甥女,就算您再偏心也应该知道孰轻孰重吧?”
卫氏叹了口气:“我要是生娇娇这么个女儿,我死了也甘愿。”
杜媛快气疯了:“我就不明白,她有什么好的,值当你们这么对她?”
卫氏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悠远:“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对她。但你爹心里有愧,不止你爹,就连你祖父祖母,都对她有愧。”
小时候的事,杜媛记不太清楚了。
就记得有一年,她小姑姑抱着罗锦来了,刚见面就跪下了。她娘捂住她的耳朵,喊着让奶娘抱她出去。然后她就听见罗锦的哭声,哭的都喘不过气儿来。她还问奶娘,妹妹哭那么惨怎么没人去抱抱她,奶娘叹了口气,不说话。
“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你大了也早晚会知道。当年你小姑姑执意要嫁罗望,罗望当时连个进士都不是,可她铁了心要嫁,你祖父祖母没法子,就陪了大半个家把姑娘嫁出去了。后来罗望受到重用,把自己在老家的娘也接过来了,一接过来就想过把老封君的瘾。可你那小姑姑容得下她?婆媳俩几乎见面就掐。罗望受不了了,偏偏出来了个温柔可人的姑娘温情小意的伺候着他,一来二去,他就把那姑娘用了。你小姑姑眼里揉不得沙子,更受不得罗望背叛她。当年罗锦才两岁多点儿,又黏你小姑姑,你姑姑抱着她来伯府说要和离。”卫氏抿了抿唇,“怎么可能让她和离?因为丈夫纳妾就要和离谁还敢要杜家的姑娘。偏偏大长公主病了,眼见着就要没了。看着能为她撑腰的人都派不上用场,你小姑姑就撞了柱子。”
卫氏的嘴皮子有些干涩,她舔了舔唇:“当着罗锦的面撞的,才两岁多的小姑娘,将将站稳,她娘的血就溅了她一身。”
杜媛哑然,她知道小姑姑要和离,还是因着当年大长公主拖着病躯叫人把她爹打了一顿,她不服气。大长公主看着她,对她爹说:“你妹妹嫁了就不是你妹妹了?若有一日你女儿受了委屈求到你身上,你管还是不管?”
他爹苦笑着说:“可苒苒若要和离,让天下的人怎么看她?”
大长公主硬是亲手抽了他爹一鞭子:“她为谁活?为天下人活?天下人干她什么事?”
自此,大长公主再没登过她家的门。
杜媛问:“为什么最后没和离呢?大长公主既然为小姑姑撑腰,那最后为什么没和离?”
卫氏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因为啊,你小姑姑觉得无所谓了,在哪儿她都是自己。别人看她是罗家的当家主母,当她是杜家的苒苒,但她只当自己是杜若。”
其实还有个原因没说。杜若对罗锦也有愧。当年她铁了心要和离,硬生生的把哭着喊她的罗锦扯开,小罗锦跌跌撞撞的跟着她,才两岁多的小姑娘,小小的小团能有什么力气?下人们看管不利,罗锦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人给拐走了,等找到的时候罗锦已经被人贩子打了又打,发着高烧神志不清了。
卫氏犹记得当日罗殷的眼神,七岁多的小孩子抱着自己妹妹,看所有人的眼神都是淬着冰的。罗望把他打了又打,硬是靠近不了女儿半步。杜若哭着说:“你让大夫看看她啊,我们不过去,不过去还不行吗?”
罗殷只说:“你以后别见她了,就当她没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