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妻》大概可能也许

2、第二章

　　大堂里，罗锦坐在下座，她的祖母柳氏以及父亲罗望端坐在上方，整个屋子里挤满了人。罗锦凝眸望去，除了她母亲和哥哥，整个罗府说得上话的人都来了。
　　有个穿着嫁衣的姑娘哭个不停，张姨娘拿着帕子拭了拭眼角:“我可怜见的玉姑娘，今天本来是你的大好日子，可那杀千刀的李家……”
　　“慎言，那家可是真真死了人的，死者为大谁都道那家娶亲的日子死了人可怜，可你说了这话要是传出去……”罗锦看了眼和张姨娘一样悲戚的罗衣，“谁还敢和你结亲？”
　　张姨娘讪笑道:“是妾失言了。”
　　罗衣看不惯她娘对罗锦这般这唯唯诺诺的样子，说:“大姐姐好大的威风，我娘也不过同情玉姐姐罢了。再说，这屋子里都是咱们自家人，自家人说的话怎么会传到别人耳朵里？”
　　罗锦只看了她一眼，根本不理她。
　　柳氏混浊的眸子看了一眼罗锦，又看向哭哭啼啼的罗玉:“行了，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就替李家哭丧了。”
　　罗玉脸色一白，摇摇欲坠:“孙女这是，这是……”
　　柳氏不理她，转头看向罗锦:“她的婚事是你一手操办的，如今出了差错，你的想法子补救。”
　　罗锦满脸不情愿道:“原本她嫁的时候你们都觉得是个烫手山芋，不肯管。还有人耍阴招让她去求我娘。”
　　“你们到底姐妹一场。”
　　“可别，我娘就生了我和我哥哥两个。”
　　柳氏气的眉头都跳起来了:“那你说这事儿应该怎么办？
　　“这就看玉姑娘的意思了，若是玉姑娘不觉得委屈，那就嫁过去，嫁过去直接守孝。如果玉姑娘不想嫁了，我明天就去退了这门亲事。”
　　柳氏看向罗玉:“你怎么想的？”
　　“孙女，孙女……”罗玉咬了咬牙，“李家老太爷今天没了，也不是李家的过错，当初上门求亲的时候，孙女看着也是很有诚意的。”
　　罗锦玩着手指甲:“那行吧，也别管什么好日子了，明天就派人把玉姑娘送过去吧！”
　　罗玉脸色一白:“可那样，我的脸面放在哪里？”
　　罗锦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如今知道要脸面了？当初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李家老太爷眼见就要不好了，让你缓缓再说，哪怕热孝里成亲呢？可你说什么？你说，既然应了李家的亲事，你就是李家的半个人。老太太劝过你，张姨娘知道为你办事出力不讨好，索性不管了。然后你在我院子里跪了一天一夜，让我请太太出来给你主持婚事。你好大的脸面，想嫁过去做当家少奶奶的是你，又想靠着罗家姑娘的名分讨好处的也是你，全天下好事都让你一人占尽了。”
　　罗玉被罗锦说的脸上挂不住，眼泪又要流出来。
　　罗锦喘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您可千万别哭，万一您要哭了。明天就要传出去个我罗锦容不下我那干姐姐的话来。”
　　“放肆。”罗望狠狠地拍了拍桌子。
　　罗锦缩了下脖子，但她觉得自己有理啊，所以理直气壮的说:“如今您这话也说迟了，当日您让我操持玉姑娘婚事的时候，我也跟你提前说过了，办好办赖不要怪我。怎么着？办好了我半两银子都没捞着，办赖了又说我放肆？这日子怎么过？”
　　柳氏深知罗锦混不吝的性子，拍了拍罗望的手，让他稍安勿躁，又说:“玉姑娘是你们姐妹里第一个嫁出去的，事关罗家的颜面，你可要上点心。”见罗锦想要说话，“你是个未嫁的大姑娘，操持这些事难免为难了你。这样吧，我……城南有个温泉庄子，你若办好了，那庄子就归你了。”
　　张姨娘闻言按捺不住了:“老太太，大姑娘还是年轻了些，办事难免有不周道的地方，妾愿意代其劳。”
　　柳氏瞟了她一眼:“得了，你打什么主意我还不知道？事情闹到这份上，老婆子还没跟你算账。如今见有了好处，就眼巴巴的凑上来，你倒是想得好。”
　　罗衣刚要开口说话，柳氏就说:“把二姑娘的嘴给我合上，书读的怎么样了？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来凑什么热闹？”
　　罗衣愤愤不平，被旁边的罗绸拉了一把。罗绸看向柳氏，道:“姐姐也是忧心玉姐姐，求了先生好久，先生才应她过来瞧瞧。姐姐素来心直口快，并没有恶意。”
　　罗锦弹了下指甲:“小二，你的书读的怎么样了？先生怎么说？”
　　罗绸苦笑道:“先生说我驽钝，不及长兄万分之一。”
　　罗锦这才罢休，罗望看了一眼明显得意的罗锦，这才说:“你也算是他的姐姐，为难他显得你有什么本事。”看罗锦要反驳，他头疼道，“行了，闭嘴吧，我是你爹，还说不得你几句？”
　　罗玉看了看罗望，又看了眼柳氏，咬了咬牙:“那孙女的婚事？”
　　罗锦大摇大摆的靠在椅子上:“简单，明天我让我小舅母带你去祭拜李家老太爷子，也算全了你的孝心，至于婚期，推迟几天也可以。”她想了想，“到时候老太太可要为了这罗府第一个嫁出去的姑娘多添点儿嫁妆。”不等老太太发怒，她又说，“都是为了罗府的脸面，要不然，我管你去死。”
　　罗望沉吟了一下:“这传出去也是说老太太心疼孙女，并无大碍。前些日子，老家送来了一批家具，依儿子所见，可以添进嫁妆里。”
　　“行吧行吧，反正我的东西日后都是你们的，现在分了得了。”柳氏越想越难受，干脆坐了起来，“年纪大了，不比你们这些年轻人，我先回去歇息了。”
　　张姨娘想说话，被罗绸死死拽住了袖子。
　　罗锦见状也站了起来:“我送老太太回去？”
　　柳氏一见她，心肝都疼，嘟囔道:“算了算了，你别跟过来。”
　　“那地契？”
　　“我随后派人送过来。”
　　罗锦喜笑颜开:“那孙女谢老太太赏了。”
　　罗望看了眼罗锦:“东街有两家铺子，到时候你派人来拿地契。”
　　张姨娘恨得牙都要咬碎了，私下里和罗绸嘀咕:“这算哪门子事？平日里谁能从老太太口袋里掏出半个子？今天一出手，就是一个庄子。你爹也是，东街的铺子我求了好久，才答应以后给衣儿一个当做陪嫁。他都快被罗锦气死了，还眼巴巴的送东西过去。”
　　罗绸只说:“那也是大姐姐该得的。”
　　“可你呢？你也是罗家正经的郎君，他们想过你吗？”
　　罗绸只能说:“大哥和大姐姐都看不上罗家那点子东西。大姐姐今天发上簪的三颗珠子，只一颗就价值连城。身上穿的，也是寸尺寸金的锦缎。”他静了会儿又说，“大哥每年派人送来一箱箱的东西直接进了大姐姐的院子，她根本看不上老太太手里那点子东西。”
　　提到这儿，张姨娘又恨:“都是做他妹妹的，怎么偏偏好处都让罗锦一人占了？”
　　“姨娘。”罗绸沉声说，“那是嫡亲的兄妹俩，罗衣算什么？头大无脑，说话办事丝毫不过脑子。”
　　“那是你亲姐姐。”
　　“如果不是我亲姐姐，你看我理她吗？”见张姨娘气的抹眼泪，罗绸缓下语气，“当年的事儿，您心知肚明。若不是因为您，大哥也不会去从军，他不记恨我们我们就烧高香了。”
　　张姨娘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一个劲的说:“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这样呢？”
　　罗绸看着她，眼眸深深。
　　再说罗锦这头，意外得到了一个温泉庄子和两家铺子，她也没见得多开心。她去书房堵过罗望，也没堵着，绿浓明白她的心事:“奴婢差人去打听过了，今儿早朝圣上提了一嘴，老爷一回府就让瞒着大姑娘，说大姑娘这些日子操劳婚事累着了，说过些日子他再亲自跟大姑娘说这事。”
　　“我还当他是中了什么邪呢？”罗锦拔下头上的簪子，“给我按按，头疼得厉害。”
　　绿浓上前，轻轻按压她的头部:“依奴婢所见，大姑娘若不同意这门婚事，尽管去求大长公主，大长公主一向宠爱姑娘，定会让姑娘如愿以偿。”
　　罗锦闭着眼睛:“算了，这事儿就不劳烦她老人家了。嫁人？嫁人？我总归是要嫁人的。”
　　绿浓不敢再说话了。
　　“你说我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罗锦根本没想让绿浓回答:“我也才十六岁。可我对嫁人一事，生不出半点儿期许来。”
　　“姑娘想多了。以姑娘的身份，谁不敬着让着？今儿个事儿太多了，姑娘累着了，才会想这么多，奴婢服侍姑娘睡下吧！”她扶罗锦来到床前，为她除去了赘余的衣袍。
　　罗锦趴在床上，又说:“傅怀瑾真像民间传闻说的那么好看？”
　　“姑娘不是远远的瞧见过一眼吗？”
　　“太远了，看不真切。”她垂下眼帘，“他弟弟生的好看倒是是真的。”
　　绿浓给她打着折扇，好声好气的说:“奴婢看除了大爷，谁都比不上那永安侯府的五郎君了。”
　　罗锦只笑，夸她哥哥好看，可比夸她好看有用的很多。不大一会儿，她就睡熟了。绿浓看着罗锦，叹了一口气。
　　他们家姑娘生的真的好看，一笑起来，让人恨不得把命都捧给她。可这才十几岁的姑娘，笑起来阴阳怪气的，只有提到她哥哥，她才会笑的真切些。她是什么都不管都不顾的，唯有她哥哥。
　　他们伺候惯了自己姑娘所以知道那个别人听了都发抖的人对他们姑娘来说意味着什么。别人都觉得他们家姑娘性子古怪，可谁生来就会是一副古古怪怪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