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妻》大概可能也许

1、第一章

　　京城里最嚣张跋扈的是谁？是永安侯的五儿子傅怀瑜。京城里最刁钻刻薄的姑娘是谁？是户部侍郎的大女儿罗锦。可偏偏，圣上在朝堂上问了两句说，“不如你们两家结了秦晋之好。”他这么一说，旨意还没下不过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大臣们猜想，大概是圣上看不惯永安侯的清闲日子，所以才把自己那一表几万里的侄女嫁去她家。不过，圣意还是不要妄加揣测的好，只能希望那罗锦嫁入永安侯府，那小两口别把侯府拆了就成。
　　永安侯夫人贺氏听说此事，以泪洗面:“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偏偏是罗家的大姑娘？那姑娘我们小五怎么担待得起？”看着旁边乖巧给她捶腿的傅怀瑜，护子心切，连忙站了起来，“你去与圣上说，我们小五年纪太小，不适合娶亲。”
　　“都十八了，你平日里千挑万选想选一个好人家的姑娘，嫌这家的姑娘八字薄，嫌那家的姑娘不好生养，这满京城里的姑娘都被你挑了个遍，如今圣上这么说了，你也不用再愁这事了，就安安心心的做你的婆婆。”
　　贺氏气的发抖:“你说的轻巧，我千挑万选还不是为了给瑜哥儿挑一个称心如意的人来，可圣上金口一开，给我们瑜哥儿许了个女罗刹，还不如当初找个差不多的就给娶了呢！”
　　永安侯傅呈无奈:“你把你儿子当个宝贝疙瘩，如果没人提一嘴，你能挑到他二十。罗家姑娘没什么不好，生的一副好相貌，人也聪慧，配你儿子绰绰有余。”
　　贺氏气的发抖:“你……”
　　傅怀瑜笑眯眯的抬起头来:“阿爹阿娘，你们不用着急。我见过罗家的大姑娘，生的特别好看，圣上的话正说到我心坎去了呢！”
　　永安侯夫人急了:“你见她生的好看，殊不知那是个吃人不眨眼的罗刹。去年，他们家的一个家仆差点被她当街活活打死，那才十五岁的小丫头，就如此心狠手辣。”
　　“那是家仆犯了事……”
　　贺氏扭过头去:“那我不管。我们家小五就该娶一个温婉大方的大家小姐。罗锦，我们高攀不上。”说着，就要拉着傅怀瑜出去。
　　“你以为你儿子是什么金银珠宝，全天下人都喜欢他？他平日里吊儿郎当，十八的人了，一点儿上进心都没有。哪家的姑娘瞧得上他？人罗家姑娘名声是不好听了点儿，可人家的嫁妆可是备了一院又一院，守着那么些嫁妆，求娶她的人大有人在，人看得上看不上你的宝贝儿子还两说呢！”
　　永安侯夫人转头看了回来:“你说什么？看不上我们家小五？我们家小五生的这么好看，又这么乖巧懂事，她敢看不上我家小五？”
　　傅承冷笑:“一个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了，功不成名不就，还理直气壮的跟家里伸手要钱。在京城人眼里，就是个纨绔子弟。”
　　“阿爹你这可就说错了。”傅怀瑜依旧笑着，“我不管我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子，在我阿娘眼里，我是什么样子那就是什么样子。本想着阿爹公事繁忙，不应该处理这些琐碎杂事，看来是儿子想多了。”傅怀瑜垂下头，“那儿子先行告退了。”
　　“傅呈！”永安侯夫人怒目而视，“我家小五这么贴心，你敢这样对他？”
　　“夫人，稍安勿躁……”
　　傅怀瑜倚在门边，听见里面的动静，笑弯了眼。他生的一双好眼睛，笑起来极为好看。
　　“小五？”
　　傅怀瑜直起腰来，一改之前模样，变得黯然起来:“哥，你怎么有空过来？”
　　“我来给爹娘请安，不过看你这幅样子怕是你已经知道了，你怎么想的？”
　　傅怀瑜脸上挤出个笑:“还能如何？爹说了，圣上说的话即使还没下旨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我不能抗旨。哪怕那罗家小姐真是个女罗刹，我也得娶。”
　　傅怀瑾笑着看了他一眼:“那阿爹阿娘怎么吵起来了？”
　　“阿娘不愿意我娶，就跟阿爹吵起来了。”
　　“没火上加油？”
　　傅怀瑜抬头看着哥哥:“哥哥把我想成什么人了，阿爹阿娘争吵，我做儿子的担心的不得了，恨不得以身替之…”
　　傅怀瑾只笑:“若不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这哥哥我也算白当了。不过，我也知道你，罗家的姑娘刁蛮了点儿，但于你而言，堪称良配。”
　　傅怀瑜不可置信:“哥？”
　　男人摇摆着手上折扇，一双星眸缀着点点笑意：“罗家姑娘生的花容月貌，又有一手敛财的好本事，你倒是真的素行不良。”
　　傅怀瑜像是受了很大打击一样:“我是你亲弟弟？”
　　“一母所生，一父所养。”
　　傅怀瑜明白自己是打不过这嫡亲哥哥的，与他对上，多大心火都得自己慢慢消化。
　　“罗家今天嫁女，你可要去看个热闹？”
　　“嫁女？”
　　“前些日子，罗侍郎收了个义女，与罗大姑娘年岁差不了多少。”
　　傅怀瑜还是有些不懂哥哥的意思：“那？”
　　傅怀瑾慢条斯理的说:“据说这亲事，是罗大姑娘亲手操持。而且，新郎那边儿家里有人不太好了。你可要去看看，那女罗刹到底长如何模样？”
　　傅怀瑜笑着看过去:“那自然当跑一趟。”
　　傅怀瑾也对他笑，虽然里屋里他们的双亲的还没消停，但这对兄弟不约而同的选择视而不见。为人子，总该知道些分寸。
　　罗府乱成了一锅粥，可偏偏大堂里寂静无声。
　　“什么叫做不娶了？当初来求亲的时候，说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今天他家老爷子没了，就说我家姑娘克他家？到还不如捧着白菱来让我家姑娘吊死在你家大门前面。是谁眼巴巴的凑上来求亲的？又是谁厚着脸皮来说，家里老爷子不好了，让我家姑娘赶快嫁过去冲喜？我家上上下下忙了半个月，您一句不娶了就打算打发了事？”那姑娘静静地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捧着个白玉瓷的杯子，好整以暇的看着地下管家模样披麻戴孝的人。
　　“您这话可就诛心了……”
　　“诛谁的心？”姑娘把手里的白玉瓷杯子扔到那人脚下，滚烫的茶水溅到那人身上，“您家一句不娶了，我们家上上下下半个月就白忙了。偏您还趾高气扬的来说句我家姑娘八字不合克死了你家老太爷把我家姑娘往绝路上逼？诛心？你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堂下那人惊愕:“大姑娘？”
　　“大姑娘也是你叫的，若我那干姐姐嫁进了你家，你叫我一声大姑娘，我也勉强受了。”她抬头，看着他，“可如今说不娶了的是您家啊！”
　　“我家老爷的意思是不是不娶，往后挪个期限。或者，”他瞄了一眼那人一眼，“拿着小轿子把玉姑娘抬进府里。”
　　罗锦不喜不怒:“又说什么不是不娶？敢情刚刚话里话外说我家姑娘是个克星的人不是你，哪个门进去？”
　　“……后门。”那人突然有了底气一样，“我家老爷子没了，今天宾客可都是要从大门进去的。”
　　“哦，也就是说你们家以后当家做主的大少奶奶比不上你家那些宾客重要？”
　　那人急忙弯下腰:“不敢。”
　　“你怎么不敢？”
　　罗锦站起来，旁边来个人来扶:“姑娘犯不上与他家一般见识，平白生那么多气。不如告给老爷，让老爷处理。”
　　“绿浓。”
　　“奴婢在。”
　　罗锦一双如水的眸子盯着堂下的人，那双眼睛里不见任何情绪:“把他拉下去。”
　　那人急忙抬起头来:“罗大姑娘，我非你家的家仆，你怎么敢？”
　　罗锦反笑:“我怎么不敢？你欺负到我头上了，我还不能处置你吗？”
　　“我家老爷知道了……”
　　“那就让他来找我算账，拉下去。”她直起身来，姣好的面容上竟然还带着些许笑意。
　　旁边窜出来两个家仆，不顾那人挣扎，硬是连拖带拽把那人弄了出去。
　　“大姑娘，怎么处理？”绿浓抬起头，问了一句。
　　“等，等他们家坐不住气了。”
　　“那玉姑娘那里？”
　　罗锦重新坐下:“你去问问她，还愿不愿意嫁？”
　　“还用问吗？肯定是愿意的。”
　　罗锦脸上不见任何情绪:“那我也得风风光光给她嫁出去。”她突然拧眉，看了一眼外面，“什么动静？”
　　绿浓快走了几步，向外面唤道:“翠香，外面出什么事了？”
　　有人掀了帘子进来:“来了个说是大姑娘未婚夫婿的人，嚷着说要见大姑娘。”
　　罗锦正心烦意乱着呢:“不见。”
　　“大姑娘，那人生的特别好看。他说他是玉容公子的嫡亲弟弟。”
　　罗锦沉默了一会儿:“带我出去看看。”
　　翠香笑着说:“我就知道姑娘肯定愿意出去瞧瞧，犯不着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生气。”
　　她们一出了门，就见到了在院子里站着的傅怀瑜，那人一双笑盈盈的桃花眼:“你就是罗锦？”
　　“我是。不知公子是？”
　　“我是你的未婚夫婿。”他知道自己生的好看，也惯会用自己的皮相去讨人欢心。如今，他就站在桃花树下，带着盈然笑意往罗锦看去。
　　罗锦也怔了一下，随即一笑:“若不是你生的好看，我早就拿棍子给你打出去了。”
　　傅怀瑜也笑:“若不是你生的好看，我也想早点出去。”
　　罗锦变了脸:“哪儿来的混账小子？敢来这儿撒野？”
　　傅怀瑜依旧一副包容模样:“永安侯府傅怀瑜。”
　　罗锦沉默了片刻:“傅怀瑾亲弟弟？”
　　“一母所生，一父所养。”
　　罗锦看向旁边的绿浓、翠香:“去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
　　“今儿圣上点了鸳鸯谱，把你许配给我了。”
　　“哦？我素来恶名在外，想来令堂大概不太情愿。”
　　“我原来也不情愿来着，但见你这般模样，我突然心甘情愿。”
　　罗锦低下头，又抬头看他:“你真是傅怀瑾亲弟弟？”
　　傅怀瑜往前走了几步，低头看着罗锦:“若你还不信，可与我上永安侯府一探究竟。”
　　罗锦默默的后退了几步:“来人，把他给我打出门去。姑娘们住的院子，怎么能让外男进来？”
　　傅怀瑜脸上的笑意藏不住，他歪了歪脑袋看着罗锦:“我这就出去，对了，我是傅怀瑜。”
　　“那和我有什么干系？”
　　“你未婚夫婿。”
　　“哦。”
　　“我和我哥哥的名字，取自于握瑾怀瑜。哥哥的醋我吃不得，但我想你得记住我的名字，毕竟和你成亲的人是我。”
　　罗锦愣了一会儿:“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来人，把这个登徒浪子给我打出去。”
　　“我这就走了。”傅怀瑜一跃，跃到墙上，看着站在院子里穿着红裙绿袄的姑娘，“来日再会？”
　　罗锦不理他。
　　等确认人真走了之后，罗锦才说:“去打听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今天别让别人误了家里的大事。去问玉姑娘，李家也给我密切注意着。”她不经意间扫了一眼那人坐过的墙角，“弄些荆棘布满墙头，我看他下次怎么飞檐走壁？”
　　“大姑娘，你在发笑？”
　　“没有。”
　　“可奴婢看的真真的。”
　　“那是你看错了。”
　　绿浓扶着罗锦转身，翠香还要说什么，忙被打断:“你的月例银子扣的还是不够狠，我这就去跟王嬷嬷打声招呼。”
　　“我的好绿浓，我错了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