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褐矮星》月下山泽

2、第一章 来自蜘蛛尾巷

　　刺鼻的臭气在一条蜿蜒曲折的肮脏河流上飘浮。一个面黄肌瘦的矮小男孩行走在这个杂草蔓生、垃圾成堆、几乎连阳光也照不进来的阴暗之所。一根巨大的烟囱——那是一个废弃的磨坊留下的遗物——高高耸立着，仿佛一根直戳向天空的带有警示意味的手指。男孩穿过锈迹斑斑的铁栏杆，在复杂拥挤的街巷中绕来绕去，最终拐进了一条名叫蜘蛛尾巷的街道，来到最里面的一幢砖房跟前。他的右手从那件又大又长的、像是大人穿的破旧外衣里伸进去，在内袋里摸出一串钥匙，打开了门。
　　入眼是一间狭小的客厅，屋里昏暗得像一座软壁牢房。一盏点着蜡烛的灯从天花板垂落下来，黯淡的光圈笼罩着一张磨损起毛的沙发、一把旧扶手椅和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男孩转动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然后径直往里间走去。他推开门。
　　“能不能麻烦你行行好，把那本麻瓜的垃圾丢下，”男孩厌恶地瞪着坐在一张破木板床上的、长相和身材都与自己极为相似的黑发女孩(她也穿着和男孩如出一辙的古怪衣服)，神情好像鼻子底下粘着什么垃圾似的，“你已经抱着它看了一天一夜了。”
　　“还有最后一章就读完了，”女孩不为所动地将手中的书又翻了一页，看见回到罗切斯特先生身边的简向男人声称独立的她完全可以为自己做主，“妈妈也就算了——你进来之前能不能先敲敲门？以及，这书是莉莉给我的，你最好别用‘垃圾’这种词来称呼它。事实上，我还打算把它带到学校去——”
　　“是吗？如果你被分到斯莱特林，那么跟在这里读也没什么分别，还是一样地需要偷偷摸摸——”他的话被又一阵钥匙插进锁孔的响动打断了。
　　“把那玩意儿收起来，快！”男孩压低声音冲女孩喊道。
　　“她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女孩刚把书塞到枕头底下底下，一个一袭黑袍、苍白瘦弱的女人就走了进来。
　　“你们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她用那双疯狂的、歇斯底里的眼睛打量着两个孩子，“不许对我说谎！”
　　“我刚从外面回来，去——收集了一些无花果皮和老鼠脾脏。”男孩迅速回答道，同时从怀里掏出两个脏兮兮的玻璃罐。
　　女人点点头，“你呢？”她在看向女孩的瞬间眯了眯眼，“那是什么？”她指着枕头下露出的一角书页问道。
　　女孩的身体僵住了，她求救地看向男孩，可是男孩抿着嘴一言不发。“Accio！”女人抽出魔杖大声喊道，那本书掀翻压在上面的障碍物飞了过去，枕头从床上掉下来，重重地打在女孩的膝弯上。
　　“我警告过你，塞茜莉娅——”艾琳·斯内普“嘶嘶”地说，“Lacarnum Inflamarae(1)！”她又念了一个咒语，明亮的蓝色火舌从魔杖头蹿出来舔上了书页。
　　“不——”
　　然而艾琳·斯内普并没在意这句无声而绝望的呼唤。她转向女孩，手中的魔杖猛烈地抽打着面前的空气。塞茜莉娅弯下腰去，感到有种白热的、像鞭子一样的东西抽在身上，火辣辣的痛感从肩头、后背、四肢一直钻到心里。她把嘴唇咬出了血，竭力遏制着不让喉咙里的呜咽声溢出来。
　　“妈妈，”男孩小声地说，攥紧衣角的拳头泄露了发出这微弱的声音耗费了他多少的力气，“我想请您帮我看看我的复方汤剂……”
　　施咒的魔杖垂了下来，塞茜莉娅脱力地跌倒在地上，她勉强靠着床沿直起了身子。
　　“好孩子，西弗勒斯，好孩子，”艾琳轻声说，“来吧，给我看看你的成果。至于你，”她最后一次瞥向塞茜莉娅，目光中没有一丝温度，“我会在外面把门锁好，直到明天天亮之前你都不准出来——今天没有你的晚饭。”
　　女人带着男孩离开了，房间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塞茜莉娅深深吸着气，待身体上的疼痛略微得到缓解之后，她小心翼翼地跪了下来。
　　“生日快乐，茜莉娅(2)！”红发女孩轻快地说。黑发女孩有些惊讶地看着被塞到怀里的、包装精致的礼物盒，“哦，”她说，“哦——谢谢你，莉莉。”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个生日礼物。她在心里默默地补上。
　　现在这个礼物没了——被烈火烧得精光，只留下一摊灰烬。塞茜莉娅很庆幸艾琳没用一个“Scourgify”把这堆灰烬也消隐无踪，这使得她还可以把它们——她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个生日礼物的遗骸——重新收藏起来。她用手掌仔细地鞠起每一捧灰烬，然后把它们放到那个——她从没舍得扔掉的——礼物盒里。

　　塞茜莉娅昏昏沉沉地睡了很久——她不得不这么做，尽管其间醒来多次，但每一次睁开眼睛胃里的空虚和烧灼感都令人格外难受，唯有强迫自己进入睡眠状态才能让这种煎熬得到稍稍的缓解。最后一次，她是被艾琳的开门声弄醒的。
　　“快点起来，拿上行李准备出发。我们没有太多时间等你。”
　　说得好像她只是被捎带上的一样。塞茜莉娅沉默地点点头，拖着疲乏无力的身躯爬下床，尽可能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然后把那个破旧的箱子从墙角拿了起来——很轻，因为根本没有多少东西可以用来把它填满。她走出房门，穿过客厅，失望地瞥见那张摇摇晃晃的桌子上此刻空无一物——她觉得此刻的自己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然后她走出了房子，艾琳和西弗勒斯已经站在那里等候。她站在艾琳的另一边，和西弗勒斯一样把手臂搭在她的胳膊上，接着——一股强烈的挤压感从四面八方传来，虽然这并不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随从显形，但饥肠辘辘的状态仍然使她感觉十分不适，如果不是因为胃里没有东西，她想她肯定下一秒就会吐出来——
　　现在他们来到了一座熙熙攘攘的站台之上，女人落地之后便径自朝第9和第10站台之间的隔墙走去，完全没有在意两个一溜小跑的孩子要跟上她的脚步有多么艰难——其中一个还因为饿着肚子而有些体力不支——然后他们消失在墙里。随之而来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辆停靠在站台前的深红色蒸汽机车，上面挂的金色标牌上写着：
　　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十一点。
　　艾琳阴沉地站在那里，用一种细小但十分尖锐的声音说着“不准和麻瓜种打交道，魔药和黑魔法防御术课不准不得优秀，不准不被分进斯莱特林……”等等诸多禁令。两个孩子都顺从地低着头，视线却一致地悄悄紧盯着不远处的一家四口。两个女孩离开他们的父母站着，深红色头发的女孩握着金发女孩的手臂，似乎正在央求什么。
　　时钟的指针渐渐向数字11靠近，艾琳没完没了的絮叨终于落入尾声。她简单地冲两个孩子点了点头，便转身从进来时的拱门离开了。西弗勒斯似乎有什么急不可耐要做的事，他注视着艾琳的身影，确认她完全消失在拱门里之后，便匆匆转身朝某节车厢走去——那是刚刚红发女孩上车的地方。但他刚走两步又仿佛想起了什么，脚步迟疑地顿了下来。因为饥饿而有些神思恍惚、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塞茜莉娅差点一头撞上他单薄的后背。“怎么了？”她疑惑地问。
　　西弗勒斯没有作声，只是用消瘦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巴巴的三明治，动作有些粗暴地塞到她手里。整个动作快如闪电，好像生怕被别人看见似的。“谢谢。”塞茜莉娅低声说。西弗勒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算作应答。他正要继续往前走，袖子却被女孩拉住了。
　　“别告诉莉莉那本书的事情，行吗？”她低着头，及肩的黑发垂下来挡住脸，阴影里的神色看不分明。
　　“我没兴趣做那么无聊的事，”西弗勒斯冷漠地说，“不过就算她知道了——并且因此跟你绝交，那也是你活该。”
　　“当然，”塞茜莉娅毫无生气地附和道，“你说得对。”

　　他们没费多大力气就在某一节车厢里找到了莉莉——红发女孩正蜷身坐在窗边角落的一个座位上，脸贴着玻璃。车厢里还没什么人，塞茜莉娅在她身边坐下来，试探着唤了她一声，女孩的头微微偏了偏，塞茜莉娅发现她的眼圈很红。
　　她一直在哭。
　　“怎么啦？”塞茜莉娅轻轻地说，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样，“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莉莉又把头扭了回去，视线在扫过西弗勒斯的时候带着些怨念。
　　塞茜莉娅看着在自己另一边坐下的西弗勒斯，“你干了什么？”她用口型无声地问。西弗勒斯却学着莉莉的样子拒绝回答。他从箱子里拿出了一本《黑暗力量·自卫指南》——尽管塞茜莉娅知道他其实更想看那本戈德洛特的《至毒魔法》。
　　“行吧。”塞茜莉娅耸耸肩。她一面也从箱子里找出一本《神奇动物在哪里》，放在膝盖上随手翻阅着，一面打开那张皱皱巴巴地包着三明治的纸。她吃得有些急，没吃两口就感觉胸口有些发闷。这时一只苍白的手出现在眼前，举着一杯深棕色的饮料。
　　“喝点吧，”浅棕色头发的男孩温和地说，嘴角挂着一丝礼貌而略显腼腆的微笑，“我刚问列车员要的。一会儿别再吃这么快了。”
　　“……谢谢。”塞茜莉娅犹豫了一下，看着眼前男生温和的笑容，还是接过了饮料，喝了小半杯，这才感觉胸口的憋闷感减轻了一些。此时列车已经开动了，又有几个男孩进入了包厢，使得原本不大的空间更加狭小拥挤起来。新进来的男孩子们吵吵闹闹地在聊天。塞茜莉娅吃完手上的三明治，把那张沾了些酱料和油渍的纸整齐地折了起来捏在手里。她看了看窗外，火车正穿过一片旷野。
　　“我去换校袍。”她对西弗勒斯和莉莉说。男孩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根本没听见似的，莉莉则偏过脑袋微微点了下头。于是塞茜莉娅从箱子里取出校袍去了洗手间，顺便把那张纸丢掉了。再次回到车厢以后她发现那两个人依旧别扭地沉默相对。
　　“我觉得你们要不先去把校袍换上吧——西弗勒斯？”她看着脸上泪痕未干的莉莉犹豫了一下，先叫了兄长的名字。
　　西弗勒斯的身体在座椅上不情愿地动了动，几秒钟后他还是从箱子里抽出校袍走出了车厢。他回来得很快，这次他一进来就坐在了莉莉对面的座位上。莉莉看了他一眼。
　　“走开，”她哽咽地说，“我不想跟你说话。”
　　“为什么？”西弗勒斯问。
　　“佩妮恨——恨我，因为我们看了邓布利多的那封信。”
　　“那又怎么样？”
　　“她是我姐姐！”莉莉非常嫌恶地白了他一眼，“我现在知道塞茜莉娅为什么跟你关系不好了。”
　　塞茜莉娅摸了摸鼻子，感觉刚才西弗勒斯给自己的三明治味道还残存在口腔里。然后她听见西弗勒斯说：“她不过是个——”
　　他很快住了嘴。莉莉只顾忙着偷偷擦眼泪，没有听见他的话。
　　“可是我们出发了！”西弗勒斯换了个话题，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喜悦，“没错！我们出发去霍格沃茨了！”
　　莉莉点点头，擦擦眼睛，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最好进斯莱特林，”西弗勒斯说，看到莉莉高兴了一点，他似乎觉得很受鼓舞，“我们都最好进斯莱特林。”他看着塞茜莉娅补充道。
　　“斯莱特林？”包厢里的另一个男孩听到这个词转过头来。
　　塞茜莉娅见到詹姆·波特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像西弗勒斯一样身材瘦弱，头发乌黑，但一看就知道从小备受呵护，甚至很受宠爱。这是斯内普兄妹俩都极度缺乏的。
　　“谁想去斯莱特林？我才不愿待在那儿呢，你呢，小天狼星？”他问悠闲地坐在对面座位上的男孩。他的身材看起来比詹姆更高挑一些，他们拥有同样乌黑的头发，但詹姆的凌乱得像个鸟窝，这个男孩则带着一股典雅的气质。他高傲地靠在座椅靠背上，神情有些慵懒和厌烦。听到波特的问话，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我们全家都是斯莱特林的。”他说。
　　“天哪，”波特说，“我还觉得你挺好的呢！”
　　被叫做小天狼星的男孩咧嘴笑了笑。塞茜莉娅突然觉得有些发烧，她偏过头去，希望自己的脸没有红。“说不定我会打破传统，”男孩说，“如果让你选择，你想去哪儿？”
　　波特举起一把无形的宝剑。
　　“格兰芬多，‘那里有埋藏在心底的勇敢！’像我爸爸一样。”
　　西弗勒斯轻蔑地哼了一声，塞茜莉娅心里一紧。波特转头看着他。
　　“怎么，你有意见？”
　　“他——”塞茜莉娅刚要开口，就被西弗勒斯打断了。
　　“如果你情愿肌肉发达而不是头脑发达——”
　　“那么你希望去哪儿？看样子你两样都不发达。”小天狼星突然插嘴道。波特大声笑了起来。
　　“虽然我哥哥讲话有些无礼，”塞茜莉娅没忍住开了口，“但这本来是属于我们之间的谈话。我不知道你们对于斯莱特林有什么意见，不过就事论事，刚才先进行挑衅的人似乎是你们——何况，我们还没被分院呢，现在就因为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吵起来，不觉得有点傻么？”
　　“别跟他们白费口舌了，塞茜莉娅，”莉莉站了起来，塞茜莉娅注意到她的脸颊一片绯红，“走吧，我们另外找一间包厢。”
　　“哦哦哦哦……”波特和小天狼星模仿着莉莉高傲的声音，西弗勒斯走过的时候波特还伸腿绊了他一下。“回见，鼻涕精！”一个声音喊道。塞茜莉娅猛地回过头，直直地撞进了一双淡漠的深灰色眼睛。
　　“你还要发表什么高见，鼻涕精小姐？”明明塞茜莉娅站着而男孩坐着，他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问道。
　　“不，我跟你没什么想说的了，傻瓜蛋先生(3)，”她冷冷地说，“只不过——看样子你起外号的功力也不怎么高明。”
　　“走了，塞茜莉娅。”莉莉拽了她一把。包厢的门重重地关上了。

　　注：
　　1. Lacarnum Inflamarae：Hermione Granger在《哈利·波特与魔法石》电影中用来点着Snape袍子的咒语（原著小说中未明确提及）。笔者私以为较“Incendio（火焰熊熊）”而言，该咒语引发的火焰威力较弱，适合用来点燃一些较小的物件。

　　2. 茜莉娅（Celia）：塞茜莉娅（Cecilia）的昵称。

　　3. 傻瓜蛋先生：’Sillius’，塞茜莉娅将小天狼星（Sirius）的名字和英文‘silly【傻瓜】’结合起的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