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褐矮星》月下山泽

1、楔子

　　这是一个和往常别无二致的黄昏。日影西斜，晚霞将戈德里克山谷的边缘燃烧成一片艳丽的红。金色的街灯渐次亮起，村中的住民们如归巢的倦鸟一般悠闲地踏着落日的余晖返回家中。窄巷两旁错落有致的房子里飘散出食物的迷人香气。
　　在如此平静祥和的氛围中，一个男人悄无声息地凭空出现在小巷尽头的阴影里。他穿着一件打了好几个布丁的破旧巫师长袍，浅棕色的头发里掺杂着几缕花白，看上去憔悴瘦弱，并且疲惫不堪。他手里提着一个同样破烂的行李箱，迅速融入了村内的人流——好像他本来就在那儿似的。他步履不急不缓地走出巷口，来到一座广场上，广场中央有一个战争纪念碑状的建筑。男人往石碑走近时它起了变化——由一块刻满名字的方尖石碑变成了三个人的雕像。他望着头发蓬乱、戴着眼镜的男人和长发女人怀抱婴孩的景象，几乎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弯了弯，露出一个浅淡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真是好久不见了。”他怀念地轻声说。
　　教堂后面，一排排墓碑伫立在碧绿色的草地上，夕阳使它们投下整齐的阴影。男人的步子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接着没有丝毫犹疑地朝前走去——极其熟稔地在星罗棋布的碑石之间穿梭——很快他便抵达了自己的目标。面前的白色大理石碑上刻着还未经岁月侵蚀、尚且十分清晰的铭文：
　　詹姆·波特 莉莉·波特
　　生于1960年3月27日 生于1960年1月30日
　　卒于1981年10月31日 卒于1981年10月31日
　　最后一个要消灭的敌人是死亡
　　他似乎无法克制一般地伸出手去，指尖在堪堪碰到碑面的前一秒停住了。他隔着薄薄一层空气抚摸着镌刻在坚硬石板上的文字，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深切的哀伤。然后他把怀里的一捧洁白的百合花放在碑前——那里已经有同样的三把花束并排摆放，其中一束花枝格外稀疏，枝叶带着未经修剪的毛糙，花瓣因为缺乏水分而开始蜷曲。
　　“选择在这个时间来祭拜的人可不多，”他轻轻呢喃着，声音还是惊起了落在附近墓碑上的几只飞鸟，“或许今年我能见到不止一个老朋友？”他的眼神在那束寒酸得有些格格不入的百合上多停留了几分钟。
　　“这有点让人费解，”他浅色的眉毛只轻轻纠结起来，便在那片苍白的额头上印出一道深深的印记——显然是因常年皱眉而留下的刻痕，“我希望不是——但若真如我所想一般……你又是在想什么呢？我的——”
　　他打住了话头，将那个本不应说出口的词艰难地吞了下去。最后把一抹眷恋的视线投向墓碑之后，男人利落地原地转了个圈，消失在渐趋深沉的暮色里。
　　太阳完全沉下去了。

　　“——你别指望我会同意，邓布利多！”斯内普怒气冲冲地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银发苍苍的老人坐在他宽大的办公桌后面读一本译自中国的古老炼金术著作《参同契》，头也不抬地说，“你很清楚，西弗勒斯，这件事你的意见如何并不那么重要。”
　　“但你还是——而且必须——要说服我，是不是？因为你不能允许你的计划中有任何本应解决却仍然存在的变数。”
　　“你了解我，”邓布利多将手中的书翻动了一页，“所以我们为什么不省事一点？”
　　“你想省事一点？”斯内普扭出一个冷笑，“那就别这么干——既然卢平的事情我已经向你妥协了！”
　　老人终于不再吝惜自己的目光，用那双明亮的湛蓝色眼睛从半月形的镜片后面看了他一眼。
　　“所以这件事对你来说比你与卢平之间的矛盾更重要，是吗？”
　　“……不要揣测我的想法。”斯内普慢吞吞地说。
　　“那么我们来谈谈你如此激烈反对的原因，”校长善解人意地转换了话题，“关于这个决定——正如我方才所说，我们都很清楚——我没有说服你的必要，尽管我仍然渴望得到你的支持，那将为我们营造一种更有利的局面。反倒是你可以尝试改变我的心意。不过我不认为那个孩子的能力和资历不足以支撑她胜任这项工作——除非，你在意她，以致于不想让她卷进这次事件可能带来的危险？”
　　“我在意她？”斯内普叫了起来，“你恐怕——一定是——搞错了什么，邓布利多——我在意她？”他进入房间以来第一次在桌前站定了，漆黑如甲虫一般的眼睛直视着邓布利多，“你不会真的没有任何察觉——关于她对那个人的——”
　　“你想说‘感情’？”邓布利多微笑着摇摇头，“我恐怕真正不够了解的那个人是你，西弗勒斯。总之，”他合上手中的书，“你所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我可以替她向你保证。”
　　“……好吧，”斯内普喘了口粗气，他妥协了，“好吧——但愿这次你仍是对的。”

　　“从我眼前滚开——该死的小杂种！”
　　“我感到很失望——”
　　“你不会真以为是她干的吧，伊万斯？”
　　“你有点在意我，是吗？”英俊男人的目光向她撇过来，神情是一如既往的高傲和厌倦，典雅的黑发随意散落在颈边，“觉得我不太一样？”他的面孔忽然扭曲起来，狰狞的大笑声在黑暗的空间里回荡，震得她耳膜发痛。
　　“——哪里不一样？”

　　塞茜莉娅在头皮一跳一跳的疼痛中醒来，感觉喉咙渴得发紧。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从床上坐起来，有些艰难地伸长手臂去够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水杯下面压着一份《预言家日报》，头版上一张放大的照片里，一个满脸憔悴、头发又长又乱的男人慢慢地眨了眨眼睛。照片下用放大加粗的大写字母写着：
　　布莱克仍然在逃
　　她把双手撑在洗手池边缘，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窝因为连续几夜的低质睡眠而微微发青，脸色也略显苍白。“您今天的状态看上去实在有些糟糕，小姐，”镜子以一种煞有介事的担忧口吻说道，“或许帕德利（Padeli）最新推出的那款巴波-巴蒂（Bubo-Barty）美丽面膜会对您有用……”塞茜莉娅没理会镜子的絮絮叨叨，径自拧开了水龙头，鞠起一捧冷水拍在脸上，感觉稍微清醒了一些。然后她走到书桌前坐下，开始写一封回信。
　　尊敬的邓布利多教授：
　　来信已收到。您给予的建议我已作慎重考虑。我会尽量向部长争取那份工作。显然您的顾虑总是周全并且鲜少失误的。此外，对于我个人而言，若能够获得重返霍格沃茨的机会——
　　羽毛笔顿了一瞬，然后又接着写下去：
　　——我将感到万分荣幸。期待九月一日与您及诸位恩师重逢。祝好。
　　您忠诚的，塞茜莉娅·斯内普
　　她把字条装进信封里，用火漆封好绑在猫头鹰的腿上，又给这只棕色的大家伙喂了点食物，然后打开窗户让它飞走。她漆黑的眼睛再次眺望了一下远方的群山，它们起伏的边缘融进黎明黯淡的天光里。
　　最后一颗星星也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