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章

6、2023年1月7日暴雪

　　我开始有点后悔了，前天刘岳送来的煤炭居然被我婉拒了，谁也不曾想到这里竟然会停电，虽然这是山里，但这些年凭其地貌之神秀，山川之浩博，雾岚之缈娆，百物之丰盈，已是小有名气的旅游圣地了，电力设施这些年极少出现故障。不过既然驳了人的面皮，也不好腆着脸再问他要吧。有一点我却是想不明白，他是从哪里弄来的炭呢？现代文明取暖已经十分便捷干净了，他为何喜好烧炭呢？以往时候他也常送炭，特别是在大雪封门的时候，这不由得让我想起雪中送炭一词，可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地方能用到这个词吧，还是说，，，。
　　我打电话问了当地的电力局，说是狂风暴雪夹着雹子山里各处电力设施皆有不同程度的损坏，年关将近人手不足，已经尽力抢修了。估摸着得十天左右，上面已经安排送来取暖物资，三天之内就能抵达。三天，早就冻死了！事到如今我不能寄希望于他人的承诺，我好歹也在商场里摸爬滚打了一把年纪，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相信别人空头承诺。于是只好打电话给公司的助手，“小葛，我这边出了点状况。对，我老家这边电力设施损坏，大多数取暖设备都不能用了。你马上安排人送点取暖的东西来。越多越好，最好能撑过这个冬天的样子。什么？因为大雪封山了？这是你的问题，明天下午六点之前我必须要看到取暖设备！”说完我就挂了电话，小葛这孩子除了一副好皮相真是一无是处，总不能按我的吩咐去办事，我这人最不喜欢别人各行其是，别的我管不着，自己公司的员工就必须得完全与我同步，以我为主脑。这样公司各方面才不会有太多分歧，把用来勾心斗角，偷懒耍滑，损人利己的精力用在发展壮大公司上面。可他们总不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总是有过剩的表现欲，我会给他们表演的平台的，前提是在完完整整完成我的指令之后。
　　满心等待着物资到来，打算凑合着过一晚上，家里本来就有壁炉和一些柴，倘若是偶尔晚饭过后聚在一起用来取暖的话还是足够一个冬天的。可是现在暖气断了，窗子也被冰雹打碎了一扇，几块柴已经不足以取暖，索性把剩余的柴都拿出来好了，反正明天取暖物资就来了。就这样，一家人在壁炉前的沙发上凑合了一夜。木柴烧得很快，总得起来添柴，虽然火不曾间断，但是母亲染上了风寒。
　　第二天，天黑尽了，物资还没有来。我怒不可遏的给小葛打了个电话，你怎么回事？物资怎么还没送来？大雪封山，不让车队通行，我着实没办法呀。我又多处打探消息，政府正在想办法打通道路运送物资，最迟不过三天就能抵达了。您再忍一忍……滚蛋！什么话！？我忍得了，我年迈的老娘忍得了吗？一点作为也没有！养你吃闲饭的吗？挂断电话后我随即给人事部长打了电话，让小葛这混账卷铺盖走人。
　　在院子里踌躇了一会，看看天黑的更狠了，昨天一夜已经把柴烧的差不多了。今夜该怎么度过呢？况且母亲有病在身，不能再受冻了。
　　于是我想起了刘岳的炭，嗨，没想到啊，我竟也有求人之时。调侃自己终归于事无补，我只好回屋拿钥匙，打算开车去刘岳家，可是车打不着火，估摸着是电瓶出了问题，或者是汽油里起了脂。好在刘岳家也不算远，步行也不过十分钟。但这种鬼天气，真是不想步行外出，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裹紧了大衣，冒着风雪一路小跑往他家赶去，村里很多人家都点着蜡烛，黑着的估计是还没有回乡的倦旅人。没有电力的乡村一般来说都是黑洞洞，阴森森的，今夜倒是通明，雪白晃晃的在夜里把世界分割成黑白的对立了。
　　三分钟左右，我就来到了刘岳的家门前。正在寻思着要以怎样的面目去要回前日拒绝了的炭的时候，门打开了，刘岳的脸上满是惶恐，像是临刑的囚犯一样的面如土色。左右是村里的刘伯和马叔，这三人据我所知并未有什么交集，今日怎么聚在一起了。刘岳见我在门前，哑着嗓子喊我文兄（我最不喜欢别人叫我文兄，因为这听起来很像女人用的文胸。）他说他儿子今天外出到现在都没回来，说是去冰钓，一起失踪的还有刘伯的孙子和马叔的侄子，他二人倒是为了砍点柴以备不时之需。山里村落，虽然被政府规划过，但院子里或有几棵果树，门前定是少不了几棵长青云杉，就算是天寒地冻供暖停止，首先想的也是去山上砍柴而不是打自家的主意。当时我就斥责刘岳，你糊涂啊！这天气怎放心让孩子一个人出去！他成婚很早，年纪也比我大几岁，儿子已经快三十了。我也不好再责难他什么，心里虽然还挂念着母亲与妻女，还是跟他们一起上山搜寻这三个年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