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章

5、2022年12月31日暴雪

　　雪又漫漫了起来，已经好几日了。好似闭塞住了门窗，湮去了世界。我本想着上了冻再去山畔的月亮湖上溜冰，虽然我对艺术都没什么兴趣，可我觉得花样滑冰绝对算特殊的艺术。小雪的天气，在结着冰的月亮湖上翩翩起舞，天地一白，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连同时间也短暂的消失了。所以每届冬奥会的花样滑冰我都要看的。看这天气不容乐观啊，不过离冬天过去还有不少时间呢。
　　前几天母亲让我去地窖拿瓶白兰地，母亲什么时候有饮酒的习惯了？老家的地窖在院子里的葡萄藤架子下，盘错的枯藤覆着雪，我打开了被匿藏的地窖入口，点着了昏暗的壁灯，整个地窖忽然就笼在一片温馨的光辉中了。地窖里明显的温暖，我已经好些年不曾下过地窖，但好像已魂牵梦绕了多时。地窖正中放着一张木床，床头雕着颇有生趣的花鸟鱼虫，这是出自我父亲之手。我父亲是个木匠，他一生最大的愿望恐怕就是我能踏踏实实的做个工人农民什么的，然后早早的娶妻生子，过朴素的生活。但我自有我的方向，为此我同父亲闹翻了，一气之下便到外乡去追逐自己的理想。这一走我就十几年没有回过家，整天把自己埋在工作之中也不与人亲近，直到我父亲去世。我是家里的独子，理应回家送丧，这么些年的漂泊也无所谓芥蒂了，只是谁也不愿先开口罢了。让我觉得感伤的是父亲仍然留着关于我的东西——那些躺在木床下蒙尘的玩具。我别过头去，不愿意再看木刀和齐天大圣，弹弓和弹珠了。
　　在囤满粮食的角落，放着两瓶用鎏金的木盒盛着的卧在轻软流苏中的白兰地，瓶颈裱着异国风情的花饰。我把这两瓶白兰地拿回屋，母亲告诉我这是他侄子送的。又是她侄子送的，已经连续好多年了，我忍不住问她是哪个侄子，不曾想却是刘岳。母亲说他是我远房表哥，小时候还常常和我一起玩儿。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究竟是哪个，甚至于我更愿意相信这是他精心设计的骗局，母亲也真是老糊涂了，别人随便讨好几番就真的言无不信了。以往刘岳也几次三番讨好我，我大多都拒绝了，偶尔也跟他有点无关痛痒的生意往来，所以也就泾渭分明的处着。实在不明白他这是所欲何为。
　　每到晚饭后一家人围坐炉火旁的时候，母亲就会念叨一些陈年旧事，而且大多数都是重复了几十上百遍，我早就不耐烦的，但是兰还细心的听着，给人一种平静安和的藉慰，兰的身上无处不流露着知性的美好，我想我爱的就是这样的兰吧。
　　母亲说父亲活着的时候怎么样，说曾经在面对地震父亲是多么勇敢，说起我的童年，还提到了刘岳，说我们一起光着身子在村子里乱窜，摸鱼，捉知了……我只好陪笑，哪有？怎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