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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023年一月十四日 阴 ...

  •   上次的事还未有结束就草草结尾委实不好,我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最恶拖泥带水。但借口是有不少的,可以说这几日事情发生的太快,我乱了阵脚。或者说事情没有画上句点总不好写些没头脑的东西。
      虽然呐,我年近六旬,生生死死也看得开了。可真要是与死只有一步之遥又不免胆寒。
      那夜我同刘岳,刘伯,马叔去到深山寻那三个年轻人,若是夏日,几个年轻人在深山里迷了路,却是不难找寻,山里老一辈人这种几个后生走丢了的事见得多了,总能总结出些规律,像是追踪猎物似的找到一些踪迹。
      可是现在大雪纷飞,新鲜的足迹不消一刻就再难寻觅。一行人都犯了难,要知道北方的山通常都十分陡峭,怪石嶙峋。在此漆黑如墨的夜里想要找到几个人与其说困难重重,不如说是毫无希望的,说不准就跌到崖下尸骨无存了。他们三人压抑着心底的恐慌,不愿意直面可怖的现实,前面的路被黑夜淹没了,马叔和刘岳虽然拿着手电筒,但那暗淡的米色的光根本无法划破这幽幽长夜,只扩散了五米左右便再无力与黑暗抗衡。雪花在这两束光柱里翩舞着,像是话剧里悲惨情境的落幕。
      刘岳于前面开路,他穿着火红的鹅绒大氅,黑色干练的西装裤十分笔挺。在雪地里格外今人瞩目。刘伯穿着灰色的羊毛衫,脖子上围着白色的围巾,跟在刘岳后面。马叔裹着军大衣,蹬着军靴走在中间。我则跟在了后面。
      我们时不时地喊着几位年轻人的名字,空洞的夜空没有回应。为了不落入更深的恐慌与绝望,他们同我攀谈了起来。无非是问底寻根,好似要把彼此的家底都知晓个彻底,但他们意不在此,所以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我实在不明白这些废话有什么意义,难不成还攀个亲结个友?与其说这些废话,还不如考虑一下接下来的日子。
      他们还同我说着不咸不淡的话,譬如工作琐事,天南地北的趣闻。当我说到自己管理着市值几十亿的公司时他们不约而同的表示赞叹,然而却又一副漠然置之的表情。
      约摸一个小时的光景才翻过了这山头,这山头真不算高,建设也不错,要是平时十几分钟定能跑个来回。可这雪也漫漫,夜也冥冥,颇费了些时间。我想着,那两个上山砍柴的年轻人大抵就在这座山上,一路走来却毫无发现,远山传来不知名的野兽的嚎叫,在山顶上望去,除了深深浅浅的黑影就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了。
      于是我们打算先去找刘岳的儿子,走上两三里的路再翻过一座高山就是那片月亮湖。若是以往的旅游旺季,旅客们都是要坐车绕过这座山。原因是这座山太过陡峭,且有连绵的侧峰,开发十分困难。可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彼此搀扶着就登上了这山,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人在黑茫茫的未知里感到举步维艰也是常态。
      好几次,有人踏空了脚。还好彼此拉扯着,不至于坠下去,崖边的杂草被积雪覆盖着,教人分不清哪里是地面,哪里是陷阱。因为是未有开化的山脉,道路错错落落,皆是以往的柴夫猎户走出来的,走到没路的时候只能拨开灌木,北方的灌木有的长满荆棘,彼此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花费了三四个小时,估计也只是到了半山腰。刘岳为了开路已是两手鲜血,我心里牵挂家里的老母和妻女也是忧心如焚。
      他们三人心底的绝望爬到了脸庞以至于愈来愈掩盖不了了,就好像临刑的人听到脑袋后面子弹上膛的声音。马叔也不再小心翼翼的扯开荆棘,而刘岳就几乎是在用身体强行开路,但收效甚微。他们并没有指责我冷眼旁观,反而用一种肯切的目光注视着我,我是想要立刻回到家里的,只有知道她们无事我才心安。可我又无法一个人走掉,我总不能以冷漠的人的身份问他们要手电筒吧。而在风雪交加,黑影绰绰的夜里没有光寸步难行,因为我不知道哪一脚下去就会死于非命。
      不能再耽搁了,只要翻过这座山,只要泯灭了他们心里残存的希望,就不必再找寻。我抢在刘岳前面撕扯着荆棘,荆棘的刺痛比今夜的寒冷更让人清醒。穿过了这片荆棘才看到了一条歪歪扭扭的道路,没有人打理的山,野草藤蔓和老树的虬根常常会把路截断,或许路一直都在,只是遍布荆棘与黑暗。
      沿着这条不知上下东西的路走了许久,刘伯喘着粗气,扯着自己的围巾好使它宽松些。“不可能找到他们了吧我说,这种鬼天气黑漆麻乌的怎么找?不然咱先回去,说不准他们早回到家了哩。”马叔别过头去不搭话,刘岳则把脚步放的更快了。虽然我之前也想过踅回,可,,,不知是什么驱使着我,由于年轻时候的经历所以对于半途而废的不甘么,还是对于刘岳刘伯和那三个年轻人的同情呢?我竟然想着“至少要翻过这座山去看看”
      “我看啊,这几个年轻人肯定是凶多吉少。这也怪不得别人,可我们要是再在这黑山里摸索,保不准也得交代了!”刘伯又开始打退堂鼓了,合着那是他的侄子,纵然和他有些干系以至于难以向孩子父母交代,却不至于痛心了。马叔将手笼在袖子里,缩着脖子低着头,默不作声。刘岳却喝了他一声,“好你个贪生怕死的,不愿去就自己回去!”刘伯虽无德无能却偏好逞口舌,受了一晚上他自认为本不该他来受的罪,早有一腔愤懑,于是二人争执起来。
      我不愿掺和,在前面不远处等着,踱步间发现黑暗里有一片片更黑的阴影,这不同于远山的阴影。我顺着这连绵的阴影摸索过去,竟然发现了刘岳的儿子刘能。他被雪掩埋着,身上的雪还不算深,腿却被折断的树枝贯穿了,正汩汩的流着鲜血。
      后来我们没再找另外两个下落不明的年轻人,刘岳则背着刘能回家了。可是刘能没能熬过去,在他死后的第二天我前去表示了哀悼。刘岳虽然哭丧着脸却好像说了感谢我之类的话,说是因为我才能让他和儿子见最后一面之类的。我倒也仿佛忆起他是哪个阿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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