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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

  •   当大梁靖王重掌铁羽军,镇南军穆阳战败的消息一传回北燕都城,丞相拓跋雄便立即命计划作为后续部队的大戟军原地待命,调拨钱粮、军备的一切动作都暂停。
      关注时局动向的除了北燕朝廷上下,自然还有被囚禁在丞相府的秦般若,当她不顾阻拦冲进拓跋雄的书房时,拓跋雄依然镇定自若,并无一丝努色。
      秦般若喘着气,慌乱地问道:“丞相大人,为何让大戟军原地待命?!”
      她所得的消息滞后些。
      “因为我们的计划失败了,”拓跋雄头都未抬,视线仍落在手中的书上,语气淡淡,“镇南军输了,不仅没有拿下穆阳城,而且折损惨重。”
      “怎么会?!不是说庆国公伤重,前方战况大好吗?!”秦般若十分吃惊,她一直以为这个计划实施得很顺利,尔后又说,“就算这一仗输了,若能大军压境,铁羽军群龙无首,焉知没有胜算?!”
      “般若姑娘也太小看了镇南军统帅拓跋将军,若不是靖王奉旨重掌铁羽军,”拓跋雄语气淡淡,“而且已经洞悉了我们的计划,有备而来,镇南军怎会惨败,眼下再战无益。”
      秦般若心中不甘,咬牙切齿:“到底是哪里泄露了消息?!”
      拓跋雄终于睨了秦般若一眼,又收回目光:“谋事成于密,北燕知道计划详情的,除了本王,只有拓跋武而已,而拓跋武的忠心毋庸置疑,更何况,镇南军不过是这个计划中执行的一环而已,般若姑娘不妨想想,你们布置的人手可会出现纰漏?”
      “不可能!”般若言辞激烈,“执行计划的人都经过精挑细选,心怀复国之志……”
      “复国之志又如何?”拓跋雄放下手中的书,语气诚挚,却掩饰不住话外的讥讽,“般若姑娘,滑国已亡了二十多年了,如你师父那样亲身经历过亡国之痛的人都已经老了,而年轻一辈多数生来就在大梁,故国二字缥缈得很,他们的复国之志,不过是薄雾轻岚,镜花水月而已,你怎么能笃定他们不会背叛呢?”
      内心仿若有什么开始轰然崩塌,秦般若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

      铁羽军终于等到了纪城军的支援,在靖王的统一指挥下,两军合力,很快收回三城,将战线重新推回到两国边界,很快北燕就送来了和书。
      庆国公终于“醒”来了。
      先前他确实是受伤昏迷了,但并没有多久就醒了,不过为了逃避连败几仗、丢了半个并州的责任,也是为了卖惨,醒来之后他就决定继续“昏”几天。
      奏表递上去,他正沾沾自喜,准备过几日便“好转”,没想到靖王来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好转”呢,人就到了,他不得不继续装着。
      那时靖王到了军营,也是带着列战英等人去探过庆国公的,还说请闵先生为他疗伤诊治,可庆国公身边的幕僚和家将都一副“谢谢但不用”的态度,靖王也只好作罢。
      出了庆国公的营帐,应好便撇撇嘴:“装也装得像些,那眼皮都快抖成筛子了,哪像个重伤昏迷的人!”
      这话惹得萧景琰和列战英都实在忍不住噗嗤一笑,大家都是习武之人,这真昏还是假昏多数都是能看出来的,不说别的,呼吸的深浅长短就不一样。
      庆国公帐前的护卫自然都是他的亲兵,闻言尴尬地低下了头装鹌鹑。
      列战英忍笑嘱咐:“长离,你小声些,免得被人听见了。”
      “他们敢装,我自然敢说了——庆国公领旨赴任的时候,可是赫赫扬扬,誉王送了又送,一直送到了九里亭,我刻意去看了,他一身明光铠擦得光亮,可惜养尊处优多年,胸腹肥油和妇人怀胎七八月似的,早从铠甲里挤出来了,”应好音量不减,“寻常人昏迷了七八日,光靠着汤水济命,又受了重伤,早该瘦了两圈了,你看庆国公身上那肥膘肉一两都未少,该是三餐和宵夜以外的时辰才昏着的吧。”
      这话传进帐里,庆国公羞愤欲死,可又如何呢,自己虽是国公,平日里在金陵倒可以呈呈威风,如今在这并州,自己打了败仗正是装怂的时候,靖王又是梁帝亲子,只能忍气吞声了。
      待到穆阳一战,铁羽军胜了,局势扭转,庆国公便和幕僚商量,自己是不是也该醒了,也好描补一二,弄个带伤领兵出战,省得回京了太难看。
      恰巧养伤的应好在军营里闲逛——她在金陵养成了夜游的习惯,回到并州也忍不住,夜间就喜欢到处溜达——听了一耳朵,十分膈应,便往庆国公茶水里撒了点药,庆国公一觉睡下去,第二日就没起来,一直呼呼得跟个猪似的。
      庆国公的那帮人吓得不行,自己带着的大夫又看不出什么毛病来,只好请了闵先生来看,也说不出什么,又遍请穆阳城里有名无名的各位大夫,只有那穆阳城最有名望的魏大夫诊了脉,高深莫测地说了句:“不妨事,且让他睡几日,睡够了,自然就醒了。”
      他恰好是素谷主门下三徒素问的弟子,要称应好一声师姑的,自然把出了那是药王谷的神仙散,高档的迷魂药而已,无色无味,药效强劲,乃行走江湖必备之良药也。
      听了魏大夫的话,庆国公的人也只能半信半疑,提心吊胆地等着,果然待局势初定,真睡了七八日的庆国公终于醒了。
      庆国公睁眼睁得很是时候,没两日靖王将便将他们一群人都打包了,让他们和送北燕和书和奏报的人一起上路回京。

      拓跋雄下朝回府,便有人上前小声禀报:“丞相,那秦般若已经逃了。”
      拓跋雄闻言依旧淡定:“知道了。”行了两步,又回头嘱咐一句,“别让她走得太容易,可也别让她走不了。”
      若有意纵秦般若逃走,为何还要为难呢?属下露出不解的神色。
      拓跋雄看来心情不错,不仅不以为杵,还解释了几句:“此次出兵,所得与折损算是相抵,她所提计划,亦不算无效,放她回大梁,让她搅一搅金陵的风云,对北燕并无坏处。”
      北燕人到了秋冬南下掠边,称为“打谷草”,便是以战养战,靠掳掠获取物资的意思,镇南军深入大梁边境三四百里,三个被占的小城和沿途村庄,百姓财物和秋冬收成都被扫荡得一干二净,这一战,他们没亏。
      当然,若没有穆阳一战,镇南军及时退兵,占的便宜自然更大,但这世上许多事情没有如果。
      所以这一战,损失最大的还是镇南军,拓跋武麾下折损近两万人,除了一手提拔上来的老将元明战死,两个外甥高坚和高慧一死一重伤,拓跋武回到北燕便重兵不起。
      而秦般若呢,作为当年滑国掌政公主秦璇玑的徒弟,一方面敢于谋事,说明已有一定的力量积累,谋事不密,除了手段欠缺,也说明了力量并不强大,但这样一股力量,再加上国恨家仇,要想在大梁朝堂中做些手脚,却不是难事。
      所以放秦般若逃走,本就是故意的。
      “不过让她走得太轻易了,又显得我北燕无能,为难一下,无伤大雅。”
      那人心领神会,应了一句:“是。”便退下自去安排。
      看着那人背影,拓跋雄站定出神了一会,叹了口气:“只是亏欠了阿武……也罢,过些日子,高慧的品级往上升一升,再为高慧的母亲讨个诰封,也算是些许补偿吧。”

      捷报入京,梁帝大喜,朝堂上下亦是松了口气,转头就对梁帝溜须拍马起来,什么“国运昌隆”啦,什么“洪福齐天”啦,什么靖王“勇武肖父”啦,梁帝笑眯眯地照单全收。
      金陵城从未停过的歌舞宴游愈发有了好由头了。
      等奏表和北燕的和书入京,梁帝也立即批复,和书准了,命太子主理,靖王所奏并州北境百姓遭北燕掳掠,亟需安抚和赈济一事照准,命誉王主理。
      至于一同入京的庆国公,罚俸两年以儆效尤,另又将并州太守王之肃罢官,再将军资案所涉一众官员都有褫职降职的处罚,唯对太子和誉王,梁帝一字未提。
      不过梁帝还是分别将两人叫来谈了话的,也不知说了什么,两人之后明里暗里斗得更厉害了,争权夺利不亦乐乎,对靖王依旧还是不屑的态度。
      之后梁帝封赏了一批此战中的有功之臣,除了应好在军中没有正式的职位,不在此次请功之列,其余均未落下,列战英和戚猛都升了两级,陆衍更是连升三级,调至铁羽军任前锋营副将。
      唯有靖王,不论是梁帝还是太子或誉王,唯恐战事再起,都不忌惮他掌着兵权了,巴不得他守在北境一步别挪窝,可到了封赏的时候,却有志一同地完全将这个儿子、弟弟给忘了。

      小内监尖声禀报:“静嫔娘娘,掖幽庭里来清扫宫室的奴婢们都在外候着了。”
      正在翻看医书的静嫔闻言淡淡一笑,柔声吩咐:“知道了,让他们将外廊和侧殿清扫干净即可,对了,西侧的厢房里存放着我收拾分拣的药材,不要让他们误闯进去,将东西弄乱了。”一边示意小新,递上一个荷包。
      小鬼难缠,打扫宫室虽是宫人们的本分,但没些好处,再简单的事这些人都能办坏,她不会悭吝这点钱。
      果然,那小内监笑得见牙不见眼,语气也恭敬了三分:“是,娘娘,奴婢看着呢,保准错不了。”
      静嫔看了一会书,便起身站在正殿门口往外看,恰见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手里端着个铜盆,摇摇晃晃地走,盆中的水一路泼洒了大半。
      她不动声色地问那个小内监:“那孩子是谁?”
      “娘娘不认得,这孩子是在掖幽庭出生的,贱名就叫庭生,她娘……她娘……”小内监吞吞吐吐。
      静嫔袖下的手陡然握紧,做出恍然的语气来:“你是想说,他的母亲就是当年靖王蒙师的女儿,是不是?”
      靖王和那掖幽庭女子的事儿在宫中颇传了一阵子,最近随着靖王离京而渐渐淡了,小内监方才收了钱,就觉得当着静嫔的面说这个未免有些扫她的面子,故而闭口不言,没想到静嫔自己却不避讳,倒让人不知道摸不透了。
      “她母亲既是靖王蒙师之女,多少有些香火情——他母亲呢?”静嫔诧异地问道。
      “前不久病死了。”那小内监小心翼翼地回答。
      静嫔神色怅然良久,又示意小新送上一个荷包:“我瞧着这孩子可怜,往后我这芷萝宫里有活,都叫他来,望公公照拂一二。”
      小内监两眼放光:“好说好说。”

      战事已了,本到了往年里应好出去寻药的日子,她却收到了药王谷的飞鸽传书,素谷主要她这个关门弟子往药王谷一行。
      自己这个便宜弟子,学了药王谷的功法,用着药王谷的好药,占着药王谷的便宜,不去拜拜山门尽尽孝心,好像是说不过去。
      这么一想,应好便随手收拾了一下,便去找萧景琰告辞——对了,据她观察,那一晚萧景琰确实未察觉她是女儿身——钢铁蠢直男无疑了。
      萧景琰见她伤还未痊愈便要出门,不免很不赞同,待听说是要去药王谷,面色才好了些,有难得啰嗦地交代了许多,才肯放人。
      待应好走了,列战英不解地问:“殿下,滑族逆反之事,长离知道的最为详细,为何不让她继续追查?”
      “对方谋而后动,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我们急不得,更何况那秦六娘服毒而亡,线索便暂时断了,一时也无从查起,不如先放一放,”萧景琰并不知道应好在金陵便抓住了消息的源头,以为所知仅限于穆阳一战的阴谋,他摇摇头,“长离说得对,滑国灭国二十多年,滑族遗民融入大梁百姓,能拥有如今的平静生活确实不易,若是上报朝堂,以父皇多疑猜忌的性子,必会大动干戈,到时候血流成河,遭殃最多的还是那些无辜之人。”
      “可也不能不查啊。”列战英一筹莫展,“还有北燕人手中千机弩的来历……”
      “千机弩一事,我已密报父皇,我猜父皇应该会命悬镜司调查此案,不过铁羽军中的千机弩数量、损耗都一一在册,并无遗失,至少此事应该与铁羽军无关,我想应该还是兵部或兵部下辖的兵器作坊的某个环节出了问题。”
      “就怕此事若是牵扯到那些滑族逆反之人,殿下您一片好心也是无用,到时反而说不清楚。”
      “我行端立正,不怕这些,大丈夫立世,坦坦荡荡,不负本心而已。”
      话虽如此,他还是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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