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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   梁帝悠悠醒来的时候,脑子有一瞬间是空白的,然后慢慢回神,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寝宫的龙床之上,眼前是明黄的额幔帐。
      他轻轻问道:“什么时辰了?”
      然而不是陪伴多年的伴当高公公在回答他,而是熟悉却又陌生,板正的女声:“回皇上,已经是辰时了。”
      梁帝一愣,原来是皇后啊。
      又有些惊讶,已经这么晚了吗?他侧过头去,榻前乌压压的,跪了一片人。
      打头是言皇后,后面是越贵妃、惠妃,再后面是太子、誉王、宁王、靖王和两个未成年的皇子,床榻两侧,一边跪着御医,一旁站在纪王和高公公。
      御医连忙上前请了脉,然后说:“陛下是怒急攻心才昏了过去,既然醒来便无大碍了,只是还需平心静气,多加保养才好。”
      梁帝让御医退下,一时宫女将端了药上来,言皇后便起身接过碗,服侍梁帝吃药,梁帝接过碗,将药一口干了,对几个女眷挥挥手:“行了,朕没事,你们都各自回宫去吧。”
      越贵妃哀哀戚戚娇娇媚媚地喊了一声:“陛下~~”
      把脸都丢到宫外了,言皇后回头瞪了他一眼。
      梁帝最吃这一套,亦瞪了她一眼,却不是生气,而带了几分嗔怪和无奈,又挥挥手说:“去吧。”
      惠妃则从头到尾没什么存在感。
      等这三位走了,梁帝又让宁王带着两个未成年的弟弟退下,反倒留着纪王,纪王便束手低头,站在一侧装鹌鹑。
      梁帝倚在靠枕上,将周遭环视了一遍,才开口问:“景宣,景桓,如今北燕大军压境,庆国公重伤,谁来领兵退敌才好啊?”
      两人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
      自赤焰被全歼于梅岭,大梁的精兵良将折了小半,似乎已将这个国家的军魂斗气都磨耗了,朝堂上的武将中,庆国公不说,蒙挚武功虽高,生性却鲁直单纯,不适合为帅,衡国公、淮翼侯已多年未曾领兵,其余的多数是世袭,多半拿着俸禄领个虚职,舞刀弄剑都不过是不弄伤自己的水准,别说上战场了。
      景琰倒是可以,不过他们俩才狠命地踩了他,话说不出口啊,那么剩下的,只有谢玉了。
      幸好谢玉是东宫的人,太子洋洋得意。
      谢弼既然投诚,谢玉自然也是自己人了,誉王暗自开心。
      两人同时开口:“禀父皇。”看到对方和自己同步,又彼此瞪了一眼。
      就在这时,内侍来报:“陛下,掌镜使夏冬求见。”
      太子和誉王也顾不上互瞪了,太子诧异:“这夏冬来干什么?不知道父皇龙体不适吗?!”
      梁帝却一点都不吃惊,对高公公说:“宣。”
      夏冬进了房间,看了前头跪着的三个皇子,便跪得后面些:“启禀陛下,师父命我将掌镜使夏秋从并州发来的密报呈上。”
      夏秋去了有近二十日,是该查出些什么了,只不过密报走的是悬镜司正常的传送途径,而军报紧急,日夜兼程,反倒赶在前面了。
      悬镜司取“明镜高悬”之意,不涉朝政,不涉党争,夏江才能如此得梁帝信赖。太子和誉王看梁帝几次委屈的都是靖王,并无深究的意思,才愈发地肆无忌惮,指使自己的人信口开河随意攀咬,毫无遮掩,没想到梁帝竟悄悄地派出了掌镜使!
      两人皆是心如擂鼓冷汗涔涔。
      高公公取了密报小心地递给梁帝,又在一旁看着梁帝的神色,生怕有什么不妥。
      没想到梁帝看完之后,却没发火,只是沉默良久,俄尔叹了口气:“景琰,夏秋赴并州,虽还只查了个大概,但事实大致清楚,是那些小人构陷了你……委屈你了。”
      景琰心中确实有气,也不想演那些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便一言不发,直挺挺的跪着。
      殿内有一阵难堪的沉默。
      梁帝又叹了口气,心中暗暗抱怨这个儿子真是死心眼儿,也不知道顺水推舟,自己都递梯子了,却还不让人有个台阶下。
      他又温声说:“北境危殆,朝中无将,你掌兵多年,又对铁羽军最为熟悉,还是你去,如何?”
      萧景琰终于开口:“儿臣以为,行兵作战最讲究气势,我军败势已显,仓促之间很难扭转,还需徐徐图之,另外,铁羽军连败数战,还需其它军队支援……”
      梁帝十分欣慰:“赶紧写个条陈上来,能允的朕都允了,边关事急,明日你便启程吧。”
      他已顾不上婉转、体面之类了。
      萧景琰不以为杵,干脆利落地说:“是!”

      第二日一早,城门一开,一群人便骑马出城,飞快往北而去。
      聚在城门口等着出入的老百姓们都议论纷纷。
      “那群人是谁啊?”
      “擎着靖王府的令旗,又个个披挂,我看是靖王府的人没错了。”
      “那就是靖王,我见过!”
      “这要是去并州吧,昨天听说北燕打过来了,庆国公输了好几仗,听说都丢了大半个并州了。”
      “若论领兵打仗,除了当年的林帅和赤焰军,咱们大梁也就靖王了。”
      “你疯了不要命了啊!说靖王就说靖王,怎么还扯到那些逆犯!”
      ……
      而萧景琰一行人,已将金陵的繁华抛于身后,日夜兼程奔赴并州。

      第四日傍晚,一行人到了铁羽军目前驻扎之处,茶田镇北十五里,离穆阳大约五六十里的路程。
      铁羽军节节溃败,北燕已深入大梁国境四百里。现在北燕镇南军对穆阳围而不攻,不是因为穆阳的护城军有多厉害,而是因为铁羽军虽败,却实力尚存十之六七,有铁羽军在一旁驻扎,镇南军怕一旦攻城,便会腹背受敌,因此僵持住了。
      一到军营,萧景琰亮出圣旨及兵符,重新接管铁羽军,一切便开始运转起来。
      萧景琰的第一道命令,是清点兵将,统计物资,第二道命令,所有之前被庆国公调离的中层将领都暂复原职,第三道命令,则是命全军不得将靖王重掌铁羽军的消息外传。
      应好则没有回营,直接往穆阳方向去了。
      暮色四合,难道不是探听消息的好时候么?

      前朝之时,并州是是繁华之地,穆阳也是交通各地车水马龙的一座繁华大城,几经战乱之后,并州成了大梁接壤北燕的边境州府,战事频仍,便渐渐地萧条下去,可如今虽然落魄,但城郭方正,城墙高耸,在一马平川中拔地而起,到底还是有当年的气派在的。
      只是如今,穆阳城外满满当当地围了一圈北燕军队,远远看去“夜深千帐灯”,而城中却是“灯火阑珊”,仿佛更有几分凄凉寥落的味道。
      并州到底比金陵冷许多,而穆阳坐落于平原之中,空旷无挡,风都特别大些,此时又一时刮南风,一时刮北风,吹得人哆哆嗦嗦的,妖异得很,像是要变天的样子。应好摸到北燕驻扎的军营外,敲晕了一个正在站岗,中途溜号跑到野地里放水的士兵,脱了他身上的军甲给自己换上。
      “我去!好重的膻味儿。”
      应好在心中嫌弃,不过也是没办法,此处都是帐篷,自己就是武功再好,也不可能躲在帐篷顶上偷听,一些伪装还是必要的。
      不过她个子小,北燕人又都身材高大,军甲上身,犹如小孩偷穿大人的衣物一般,若不是晚上,定是一眼就会被识破的。
      夜色沉沉,帐篷又千篇一律没甚区别,应好在营地里转了有一会儿,才算远远看见了帅帐。
      帅帐便气派得多,帐前有大片的空地,左右和后方的军帐比普通士兵的大些豪华些,周围的巡逻站岗的士兵也更加严密。
      好像不论自己怎么混进去,都很突兀的样子。
      就在这时,风愈发大起来,在营帐中间打着旋儿,吹得营帐的油布鼓起包来,猎猎作响,还吹灭了不少火把,军营里便小小地混乱了一阵。
      应好便索性脱了臭烘烘的军甲,塞进某个空营帐里,趁乱飞身而起,像只鸟儿一般,直扑帅帐,栖身其上。
      帅帐不同于普通士兵的帐篷,因为巨大,便需要牢固的支撑,所以除了立柱和围毡,帐顶还需要椽子围合,应好便是伏身在椽子上,椽子吱呀一声,好在因为风大,帐篷本就有些动静,也没人发现什么。
      帐内拓跋武和几个副将正在议事。
      刚才那阵妖风刮的,外面慌乱了一阵,也有风从缝隙中漏进来,吹灭了帐中大半的烛火,将议事打断了,值守的士兵连忙来重新点了灯,又亮堂起来了,大家才继续
      元明追随拓跋武多年,性子莽直急躁,在穆阳城外守了四五日,便有些受不了了。
      “将军!我们到底何时攻城!”
      他已问了多次,可将军不是顾左右而言他,便是含糊地说“再等等”,要他说再等个球,大家都等着冲进城去杀掠一番哪,前面这一路上,便没得什么好处,听说穆阳城可是并州最大最繁华的地儿了,必定有些好东西……
      拓跋武再一次无奈地说:“还不到时候。”
      高坚和高慧是拓跋武的亲外甥,武艺都是拓跋武一手调教出来的,又习过兵法,进了军营也是舅舅手把手带出来的,自然也看不起元明这样从底层混上来的草莽,不过这一次,他们也不知道拓跋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高坚忍不住问:“舅舅,那我们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穆阳城内守军空虚,大梁的铁羽军连败溃退,我们即使真的攻城,也未必很难。”
      能在少年时便逼自己苦练武艺,从一群落魄潦倒混吃等死的宗亲中混出来,拓跋武自然是极聪明又会审时度势的,他不光会治军打仗而已,事实上,他还负责替拓跋雄收集整理和甄别大梁的情报。
      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拓跋雄是极为信任拓跋武的,所以与滑族的交易,拓跋武也有限地知道一些。
      拓跋武摇摇头:“丞相早有安排,你们安心等着便是,左不过就是这一两日了。”
      应好伏在帐篷外,脑子飞转,拓跋武是拓跋雄的人,这个丞相指的自然就是拓跋雄了,而刚才叫拓跋武舅舅的,不是高坚就是高慧了,只是另一个说话的不知是谁,此次北燕镇南军,还有哪几个副将。
      还有拓跋武所说的“时候”指的到底是什么时候。
      就在这时,风忽然又大了,肆意呼号,若不将耳朵贴在帐篷上,已经几乎听不到里面说什么了,然后一阵豆大的雨点便落了下来,打在身上又冷又疼。
      应好被这劈头盖脸的冬雨淋懵了。
      “什么鬼天气!”
      军营之中也陡然慌乱起来,站岗放哨的忙不迭地找斗笠蓑衣,营帐漏雨的忙不迭地寻物遮挡,再加上露天的火把火堆都被雨水浇灭了,城外这片便只剩了营帐中的点点灯光,方才齐整煊赫的气势仿佛都被压下去了。
      帅帐中的副将们也都嚷嚷起来。
      “怎么突然下雨了!”
      “大梁虽比咱们北燕靠南,可并州冬日里怎么会下雨?!”
      ……
      拓跋武便让副将们散了,各自回营处理事务。
      应好想了想,便起身往穆阳城内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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