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第二十五章 ...

  •   世人逢高踩低,自梁帝下旨申斥,靖王府便更加门可罗雀,王府没有内眷,无需参加各种宴会交际,府中家将虽对旨意愤愤不平,对这种无人理睬的状况却也无所谓,萧景琰亦是毫不在意,习武看书,除了因为禁闭不得进宫向静嫔请安,依旧和原先一样地过着日子,不动如山。
      应好却是很忙。
      圣旨一下,心中不忿的她脑中就已经想出了无数个整人的点子,果然将整个金陵闹了个鸡飞狗跳。
      某晚梁帝在宠幸越贵妃的时候,突然房里窜进了两只老鼠,吱吱叫着乱跑,还有一只钻进了两人香喷喷的被子里。一干宫女內监闻声冲进去的时候,就看见梁帝和越贵妃两人衣衫不整状似疯癫,一边上蹿下跳一边哇哇大叫,梁帝仿佛身后有鬼一般,惊魂未定地逃回自己的寝宫,沐浴之后连喝了三碗安神汤都没睡着,第二日顶着一对熊猫眼萎靡地去上朝了,越贵妃更是涕泪横流,将脸上精致的妆容冲出了条条沟壑,第二日昭仁宫里便有不少宫女太监受了杖责,甚至还悄悄抬出去两三个,隔了段日子,往正阳宫言皇后那里报了物件损耗,数量亦颇为惊人——后来宫中在皇帝陛下的倡导下开展了轰轰烈烈的灭鼠活动。
      太子颇喜欢宴饮,只是不知怎的,也许吃到了食性相冲的食物,连着腹泻了好几天。腹泻并不严重,只是有时会忍不住,偏还特别喜欢放屁,既响又臭,十分尴尬,太医看了之后说要清淡饮食,开药吃了几日。刚好了些,太子忍不住嘴馋,病症复发,反而更加严重了,一天到晚都在放屁,将整个屋子熏得都是味儿——因此太子殿下十分暴躁,连上朝都称病不去了。
      看到太子倒霉,誉王颇有些幸灾乐祸,又见太子连日不上朝,难免得意了些,便带着手下去了京郊的园子狩猎,果然运气也特别好,一连射中了几只兔子、黄羊,随从们无不将马屁拍上了天。恰巧此时前方林中出现了一只鹿,鹿角如枝丫般展开,形体健壮,正是一只成年的雄鹿,誉王连忙驱马提弓,往林中奔去。那鹿十分机警,听到声音拔腿便跑,誉王一面追一面举弓欲射,就在双手脱缰的那一刻,马突然脚下一空,马和人便一起飞了出去,栽进了灌木丛里——誉王殿下伤了腰和腿,上朝也是忍痛一拐一拐的,幸好没伤了那张俊脸。
      对兵部和户部两部尚书,应好就没那么客气了,一人家中库房突然失火,烧了一连好几进院子,损失了不少家当,一人在自家花园里摔了一跤,不仅跌进塘中,还断了胳膊,风寒加伤,快十天了还没能从床上起来。
      还有那些觉得自己逃过了一劫、欢欣鼓舞的两部官员们,在京城中官声不好的官员们,有的生病,有的失财,有的受伤,都莫明地、不同程度地倒霉了。
      整个金陵城都笼罩了在一种“时运不济、祸不单行”的氛围中。
      直到有一天,萧景琰无奈地叫住又要往外去的应好,吩咐说:“也算是出了气,别再闹了啊。”
      还以为自己做的事儿没人发现呢,应好暗自吐吐舌头,然后乖巧应道:“知道了。”
      萧景琰又说:“到底是京城之内,大家也不都是傻子,被发现了不是玩的,且到时弄得大家都上不了朝处理不了公务,受苦的还是那些百姓。”
      “打老鼠还怕碰伤了玉瓶,”老鼠是这些王公官宦,玉瓶才是那些芸芸百姓,应好撇撇嘴,“好罢,你这当儿子的都不气,我非亲非故,又不是什么牌面上的,被申斥的也不是我,那就算了吧。”
      “我知道你为我不平,”萧景琰微微笑道,“可虽千万人讥我谤我,我还是我,你们知我懂我便可,其余那些人,我并不在意。”
      见多了萧景琰那不苟言笑杀伐果断血战沙场的模样,偶然看到这种淡然的模样,好像还挺帅诶,应好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脸红,小心脏砰砰砰地跳,这是为美色所惑了啊。
      “啊哦哦。”她含糊地应了一句,便连忙往外走去。
      萧景琰叫她:“你还要去哪里?”
      应好头也不回,胡乱回答:“红袖招!”
      萧景琰:“……”

      其实那些不过都是顺带的,应好还是将精力主要放在了追查红袖招的动向上,不过红袖招中的红牌秦般若已经托病,多日,没有露面了,她连续几天跟着那个隽娘,总算让她发现了端倪。
      仍旧是夏宅的那个燕园,隽娘向夏夫人汇报了近期的情况,而夏夫人也向隽娘布置了任务,也就是在这些你言我语中,应好才捕捉到了一些破碎的信息,但都无法串联起来。
      待隽娘退走,夏夫人起身返回后院,应好又悄悄地跟了上去。
      一路上她还注意了一下,这夏宅果然不愧是悬镜司首尊的府邸,不但有巡逻的家丁,还有站岗的暗哨,家丁尚算一般,但那些暗桩守卫呼吸悠长,分明有极不错的功夫底子,只是这位“夏夫人”与贴身丫鬟走的小径、角门、夹道,却都没遇到什么人,好像是得了吩咐故意避开的。
      夏夫人回到房中,应好则还是老套路,上房顶,掀屋瓦。这一趟燕园之行,仿佛耗尽了夏夫人的体力,她咳了一阵,精疲力尽地倚在榻上的靠枕上,闭目休憩,那一路跟随、在燕园站在屋外放哨的贴身小丫鬟点了榻旁的一盏小灯,便无声无息地退下了。
      虽然看起来已有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这位“夏夫人”依旧很美,特别是合眼倚在榻上那憔悴娇柔的模样,还添了几分楚楚风姿。
      这时从院外走进来一人,应好一滞,她认出那便是夏江,琅琊榜虽无排名,功夫却比蒙挚差不了太多的绝顶高手。她放缓呼吸,小心地,慢慢地将身子伏下去,尽量贴在屋瓦上。
      好在到底是在自己府中,夏江也不是时时警惕,倒也没发现什么,径直推门进屋。
      夏夫人闻声睁开了眼:“江郎,你回来了?”说完话,又咳了几声。
      夏江皱了皱眉:“怎么还不见好?明日让下人拿张帖子去请御医来,再给你瞧瞧。”
      “不必啦,反正也看不好,左右便是那几味药,我都能自己开方子。”夏夫人露出极美的一抹笑,“没多少日子了,少吃些药也没妨碍。”
      正脱外袍的夏江蓦然转身,将外袍随手扔在衣架上,不赞同地说:“我已派人四处去收罗奇珍好药,璇玑,只要你少操一点心,少去几趟燕园,安心养病,熬过这冬,总会好起来的。”
      语中似有深意。
      屋顶上的应好闻言一怔,大吃一惊,亦是豁然开朗。
      原来这位夏夫人,竟是当年滑国的璇玑公主,那些因为久远而模糊的记忆串上这个点,终于形成了一条清晰的逻辑线,许多疑问便迎刃而解。
      璇玑也是极为聪明的人,听夏江的语气,便知道夏江什么都知道,或者,至少知道大部分,不由得又惊又疑:“江郎!你……”
      夏江淡淡地说:“你想想,我是悬镜司的首尊,这自己府里的事,怎么可能瞒过我的眼睛。”
      “那你?”
      夏江在她身边坐下,将她的纤白的手握进自己掌心:“若不是我替你善后,这些年来你能如此顺利?”
      应好在心中骂了一句娘,感觉夏江思想很诡异,这个夏首尊深得梁帝器重,就算当年不赞同大梁灭滑,现在也不至于说要帮助滑族挖大梁的墙角吧?
      ——难道说真爱的力量有这么伟大?
      不仅是应好,连璇玑都是一头雾水。
      “江郎,你、你愿助我复国?”
      夏江摇摇头,将璇玑搂进怀里,璇玑僵了一下,才让自己软软依偎上去。
      “从你进夏府的第一刻起,我便知道你心中想的,求的是什么,不过没关系,这不是什么大事,你愿意,便去做,”夏江笑笑,“你一无所有,又被困在这小小内院,没有交际,没有亲友,没有子嗣,唯有一腔仇怨,若不寻些事做,早晚要疯了……”
      还真是因为爱情啊,应好听得恶寒,这种我为你承包了一片鱼塘的霸道总裁范儿当年觉得挺有趣,可放在这里怎么让人感觉毛骨悚然呢。
      “……若不是我有意透露,能汇集到你这里的消息至少要减少一半。”
      璇玑猛然坐直身子,不可置信地问:“难道,我手里的人也有你安插进去的?!”
      明明自己都是万般小心,十分谨慎,选中的人必是滑族之人,又经过再三地考验……
      “那是自然。”夏江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璇玑颓然,片刻之后又冷笑道:“江郎,你果真是全心为我?不见得吧?你不过是借我的手成立一个组织,再将这个组织为己所用罢了,你借它收集消息,借它监控宫内和王公贵族、高官世家的家宅后院,从而掌握更多权柄,我在这内院之中,有些消息,只要你愿意,便传不到我手上,甚至你动用这些人手,我可能都一无所知。”
      应好听了恍然大悟,不由悚然而惊,若不是璇玑一语道破,自己还想不透呢,这个夏江实在是太可怕了。
      夏江的语气依然温柔,将璇玑重新搂入怀中,轻抚其背:“本就是各自两利的事,何必说得我算计了你一般。”
      璇玑干脆闭上了眼:“你到底想如何?”
      “我并不想如何,”夏江语气悠悠,“我只是不太明白,聪慧如你,明知交通北燕,是引虎狼为外援,明知大梁国力尚存,今冬一战未必会输得大伤元气,割让城池土地,滑族复国本就如镜花水月,你何必如此执着。”
      应好一窒,感觉这一晚信息量实在太大,都已经让她的脑子乱糟糟的了——也是她运气好,恰好遇上了两人摊牌的时刻。
      这个男人果然什么都知道,在他怀中的璇玑克制不住颤抖,定了定神,才勉强说道:“人之将死,譬如山穷水尽,怎么会不想搏一搏呢,反正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我若不成,想来这事也没人能成了。”
      是自嘲,也是自傲。
      夏江笑了:“为何总在直中取,不去想想能不能在曲中求呢?”
      “什么意思?”
      “誉王乃是玲珑的血脉……”
      “不行!”璇玑激烈地反对,“萧景桓纵然有滑族血脉,可他身上还流着一半萧选的血,我恶心!”
      “我只是为你考虑,平心而论,滑族王室中近支都死得差不多了,你又没有后人,誉王与你血脉最近,”夏江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当年滑国归顺,本就没什么国祚永昌了,匡扶誉王上位,大梁国君便有了一半滑族血统,心中若还不足,等他继位,到时让他再寻一个血脉相近的后裔,封个世袭罔替的藩王也就是了。”
      应好知道,这便是后来秦般若为誉王幕宾的由来了。
      璇玑沉默良久,忽而笑得讥诮:“原来我到底还是比不上……”
      比不上权势。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