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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次日果然秋高气爽。
      萧景琰换了便服,和列战英交待了几句,也不带近卫和下属,便和应好两人骑了马往城外去。
      忽雷和腾霜原本是野马驯化,爱好自由,原本在军营,每日都能跑一跑,到了这繁华之地,反倒有好几日没能撒开蹄了,今日一路雀跃,出了城门,便有些拉不住缰绳了。
      应好心疼忽雷,便道:“殿下,栖霞山反正不远,我们先殉条僻静些的道,让忽雷和腾霜也跑一跑动一动,关了几日,它们都要闷坏了。”
      萧景琰本就是想要带应好出来走一走,闻言无可无不可,便说:“栖霞山在城东北,我们沿江而行,一路行人少些,路远不了太多。”
      林殊虽然十分聪慧,但性子好动,当年这金陵城内外,还有什么地界是他俩没走过没逛过的,虽然七八年过去,但人非物是,对这些枝枝蔓蔓的路,他依然烂熟于心。
      “好啊好啊,”应好连忙点头,“靖王殿下,前面带路吧。”
      许是许久没人用这种没上没下的亲昵口气对自己说话了,萧景琰一时有些愣怔。
      应好也察觉了自己的口气有点不太客气——虽然她并不把这些高低尊卑放在心里,但世情如此,也许人家就是介意的呢,还是做做样子好了,于是又说了一遍:“靖王殿下,‘请’前面带路吧。”
      这个“请”字让萧景琰哑然失笑,他无奈地摇摇头,轻挥手中的马鞭,马鞭在空中弹出一声脆响,腾霜便撒蹄向前跑去。
      母妃是慈,属下是敬,敌人是畏,父皇是……无视,许久没有人用这样亲昵又自在的态度对自己了。
      应好也轻拍自己的马儿:“忽雷,追!”
      萧景琰耳侧除了呼呼风声,还有身后不远应好那笑声,她大声地对忽雷说:“若输给腾霜,就不给你吃饴糖了!”
      这种感觉陌生,却又熟悉。

      两人跑了一段,便到了栖霞山脚下。萧景琰突然提议:“其实栖霞精舍亦是不错的去处。”
      两个人便将马寄放在山下的茶水铺里,拾阶而上,栖霞精舍虽名为精舍,规模却不小,据山而建,绿树叠翠,屋檐重重,不少王公大臣的家眷都曾来此礼佛游玩。
      两人都是习武之人,进了山门,依旧气定神闲,气息一丝未乱。
      两人并不入殿参拜,而是在庭院里漫步,看着眼前的景致,应好突然想起一句诗来:“山馆老松褰绿蔓,石坛芳桂落苍苔。”
      这句诗十分冷僻,应好不记得实在什么情况下读过,也不记得前句和后句是什么了,更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想起来,也许只是因为“应景”。
      岁月寂寂,落花无声,唯有香如故。
      她来过栖霞山,在另一个时空,仅仅是把它当做一个著名的、需要瞻仰的必定要打卡的景点,周边游客熙熙攘攘,她站在这里或那里拍照……仅此而已,而今站在这里,同一个地点,同一个名字,却是完全不同的风景,建筑不一样,来往的人不一样,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却看到身边的萧景琰仍是神色郁郁,应好不由自嘲一笑,谁不是物是人非,心绪万千呢,这位数人之下,却在万人之上的天潢贵胄,依旧有许多事恨事,只不过比自己强些的,就是终有一日他还能见到自己的至交好友,聊以慰藉吧。
      她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静默:“殿下,听说栖霞山有座凤栖阁,可俯瞰两岸景色,一起去看看吧。”
      靖王殿下从善如流,两人便从寺院后门拐出,沿小径往北,曲折行了一段,便看见了一座三层楼阁,虽不算高,但立于山顶,下临江河,占地势之利,倒也雄奇。
      两人走过去,正想上楼,却被一个婢女拦住了。
      那婢女说:“我家小姐在阁上赏景,你们不能上去。”
      萧景琰和应好对视一眼,应好嘿嘿笑了。
      楼上却传来轻柔却严厉的斥声:“柔云,我便是教你这么说话的吗?!”
      “小姐……”那叫做柔云的婢女慌乱地咬住嘴唇,“柔云……知错了。”说着又对两人福了福,“两位……公子,”她看了应好一眼,似乎是觉得公子这个词不太妥帖,又一时找不出更好的词来称呼,“我家小姐在楼上赏秋,请两位稍候片刻……”
      那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柔云,你又错了,”那曼妙女声清凌凌的,轻叹一声,“这凤栖阁又不是家宅后院,本就是供大家游玩的,我怎能独占——请两位公子无需顾忌,自便吧。”
      最后一句,却是对萧景琰和应好说的。
      应好摸摸鼻子,依旧嘿嘿一笑。
      好罢,婢女虽爱摆架子,这位小姐倒是通情达理,不然若是萧景琰摆出靖王的名头,她必然是要退让的——不过靖王一向平易豁达,也不会争这点强罢了。
      果然萧景琰立即说:“风景不外如此,这底楼也可看,就不必上楼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应好自然没意见,两人便往外处走去。
      凭栏远眺,风景疏朗,江风徐来,又有二三小船漂行江上,金陵一带还有渔家女从周边湖塘采了菱角,正边唱着歌边摇着橹往下游荡去,离得远了,听起来飘飘渺渺的不真切,反倒更有些味道。
      “歌甜,就是不知道人美不美。”应好笑着说。
      萧景琰淡笑,语气无奈而又带些宠溺:“想这些,还不如猜猜她新收的菱角清不清甜。”声音低沉悦耳,冷肃端方之中又带了些柔和。
      楼上窗内有一道目光,正看着两人——不过两人都不太在意。
      “殿……”应好的眼往上一瞟,又将“殿下”二字吞了回去,眼睛滴溜溜地转,笑得调皮,“怎么?您想吃菱角,我去买啊。”说罢,便伸出手来,做出讨钱的模样。
      萧景琰一愣,才说:“别闹。”
      应好依旧举着手不罢休。
      萧景琰不得不从袖中摸出一角银子递给她:“别胡闹,钱可以给你,下了山再买吧。”
      应好接过钱,却嫣然一笑,手一撑便翻过了栏杆,萧景琰惊叫:“长离!”楼上亦传来惊惶的呼声。
      应好运起轻功,期间或在树梢或在峻岩上脚尖一点,向山下掠去。
      萧景琰暗暗握紧拳头,不错眼地看着,直到那个翩然身影如树叶一般轻飘飘的随风而落,到达山脚,才松了口气。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又远远看见应好如蜻蜓点水般,不过在水面上点了几下就飞身到了船上。
      楼上那位小姐见状也跟着松了口气。
      小姐身旁的另一位侍女,霁霞拍手赞叹道:“那……那小公子武功可真好!”
      萧景琰耳力好,凤栖阁又八面敞风,通透无挡,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那位小姐亦十分惊讶:“谁说不是呢!我深居闺阁,只听长辈们说起过蒙大统领是大梁第一高手,功夫出神入化,便是以一敌百也不在话下,却从未真见过,如今看了这小公子的身手已让人惊叹,蒙大统领不知能到何种地步了。”
      “哇,那蒙大统领岂不是会飞?!”
      “莫胡说,人怎么可能会飞,不过我读的那些……那些奇闻怪志里,说过轻功臻入化境,脚穿铁鞋仍能踏雪无痕,蒙大统领约莫是这种吧。”
      ……
      行外看热闹,懂行自然看门道了,萧景琰失笑,蒙挚的功力他还是清楚的,他能确定的是,首先,长离的身手完全不逊于蒙挚,至于高出多少,他天分所限,若单论武功,这么多年练下来,他还稍逊于霓凰,所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其次,武功再好,也并不意味着轻功一定也是绝好,蒙挚功夫就如他这个人,刚正有力,轻功自然逊了些,长离的轻功却是轻灵飘逸,浮光掠影,似乎又不是药王谷的路子,大约是另有师承吧。
      很快,应好便拎着一小篮子的菱角往山上来,她像一只燕子,在树梢间雀跃飞行,不,她比燕子更矫捷有力,这几十丈的落差,一路飞来燕子也会力竭,她却一步都未停歇,依旧从容潇洒地飞掠而上。
      上山比下山要费力得多。
      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应好便已飞身而至,落在栏杆上,衣袂迎风摇曳,她笑得有几分得意。
      她将小篮子递给萧景琰:“我见船上有小炉子,正煮了一锅,就买了这些熟的。”
      萧景琰无奈地笑笑,从篮中取了一枚菱角:“淘气够了?那就走吧,栖霞精舍的斋饭不错,尤其是枣泥酥做得好,我母妃颇为喜欢呢。”说着便将手中的菱角剥了,递给应好。
      “若真的好,那便带些回去。”应好自然无比地接过塞进嘴里,惊喜地说,“果然清甜。”
      两人便一边剥着菱角,一边沿着小径离去。
      “那位年长的公子说……母妃?”霁霞听得不太真切,迟疑地问。
      那位小姐没有说话,她方才在楼上,将两位公子都看在眼里,那小公子身量未足,功夫却十分高超,而年长的公子似是兄长,他器宇轩昂,举止从容优雅,必定出身高门,而那一句“母妃”,再结合此人的年龄样貌和气度,她有几分确定,这就是那位常年征战在外、少在金陵走动的靖王殿下了。
      她站起身,吩咐两位侍女:“时候不早了,我们下山吧。”

      在精舍用了素斋,那枣泥酥果然十分美味可口,应好便真的打包了一份带走。
      两人下了山,取了马,依旧沿着江边的路往回走,走到半路,突然看见一辆马车停在路中间,还有几个男子嘻嘻哈哈地将车团团围住。
      “这位小姐,敢问芳名,家居何所呀?”
      “这位小姐,江边风景如画,和本公子一同赏游如何?”
      “不不不,你们都说得不行!要这么说:这位小姐,不如和本公子共乘一骑,同赏这秋水长天的美景……”
      “呸!文绉绉的,酸臭!”
      ……
      定睛一看,那车夫已经被那几个男子的随从们架住了,两个侍女又是害怕又是无措,一边哭一边挡住车门:“你们走开!”
      应好听着声音挺耳熟的:“哟,是刚才凤栖阁上的那位小姐。”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萧景琰轻提马缰,让马快走几步上前,厉声呵斥:“你们要做什么?!”
      “还用问,这不就是纨绔拦路调戏姑娘么。”应好不太理解古代人为什么都要先喝问一声,明摆着的呀。
      两个侍女闻声如见救兵,争先恐后地说:“请两位公子救救我们。”、“我们走在路上,突然被拦住了。”
      应好停住马,看了那几个人一眼,如同赶苍蝇般挥挥手:“还不快滚。”
      这话犹如捅了马蜂窝,几个纨绔和他的随从们立即炸了锅嚷嚷起来。
      “呵,乳臭未干就呼五喝六的,小子嚣张啊。”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领头的那个狞笑着往前走了一步,“你俩这马不错,把马留下,这事我们就算不计较了,如何?”
      应好恨铁不成钢:“你说你是不是傻啊?!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你这么傻怎么还敢出来调戏姑娘?!你就不能用你那猪脑想一想?!”
      萧景琰有些头疼,长离活泼了些是好,不过最近似乎活泼过头了,从没想过他还有如此毒舌的一面,看到那些纨绔气得几欲吐血,不得不挥手示意他停嘴。
      没想到那些人气得便拔剑冲了过来——这个年代,确实很多贵族公子哥儿喜欢佩剑出行,剑乃兵中君子,他们以此自喻,其实和佩玉没什么区别,纯粹就是一种流行一种装饰。
      萧景琰脸色一肃,便飞身下马,无需拔剑几个回合就将几个人都打翻在地。
      马车的帘子悄悄拉开了一条缝,将萧景琰的英姿都看在眼里。
      “你真客气。”应好由衷地说一句。按她的脾性,必定会把这几个人扔进一旁的江里才罢。
      “你、你们好大的胆子!”那纨绔倒在地上,疼得哎呦哎呦的,还兀自输人不输阵地摆谱。
      “干脆点,自报家门,光说我们胆子大,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能不能吓死我们。”应好煞有介事地说,“快点说来听听。”
      一个随从狗腿地大声说:“我们公子乃是礼部尚书嫡出的小公子!”
      另一个随从立马跟上:“我们公子是衡国公家的世子次子!”
      “我们公子是刑部侍郎许大人的独子!”
      ……
      应好虽然对大梁的朝堂一无所知,但也知道这些人身份应该都比不上萧景琰这皇子之尊吧。
      “我说老兄,”应好翻了个白眼,“这是哪啊,金陵啊,金陵什么多,皇子皇孙豪门贵胄最多啊,一块石头下去砸到十个人,里面八个不是有官职就是有爵位,你们怎么知道自己不会碰上硬茬子?”
      看眼前这两人如此气定神闲,几个纨绔也不是没眼色,终于有点害怕了。
      “你……你们是谁?!”
      应好看了萧景琰一眼,见他面无表情,便说:“你们几个还不快滚,等靖王殿下请你吃饭吗?”
      靖王殿下?!
      谁能想到堂堂一个皇子竟然会穿着如此朴素,不带侍卫家仆独自出门游玩呢。
      那几个纨绔带着狗腿忙不迭一溜烟地跑了。
      那位小姐面上染上了一抹云霞,悄悄将车帘放下,隔着帘子柔声道谢:“多谢……靖王殿下相助。”
      “不用。”萧景琰回答得硬邦邦的,“小姐下次出门,还是多带些人手方好。”
      车里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着一丝丝羞涩:“因我临时起意想去燕子矶游玩,所以提早了下山,错过了来接应的侍卫家仆,没想到竟出了事,若不是殿下……”
      没等人说完,萧景琰便说:“小姐不必客气。”又转头对应好说,“长离,你送这位小姐回府吧。”
      倒也无可无不可,应好点点头:“好啊。”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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